第一章 莫里斯案伦敦的清晨,就像每一个让人心烦意乱的清晨一样,总是雾蒙蒙的,即使是在风和日丽的春天,也常常是阴雨连绵。本森·马里奥警长如往常那样,在九点差一刻踏进他位于警察局临街一侧的那间老式办公室。把外套和帽子挂在衣帽架上,之后便点燃了跟随自己已有十几年的烟斗。伴着缭绕的烟雾,他拿起桌上的电话,让外面的助手帮他倒上一杯咖啡,然后又照惯例将壁炉的火苗通得很旺。本来这个季节已经用不着生太旺的火,但将近退休的警长患有风湿,虽然体型发福得厉害,但即使是在春夏相交的季节也不免觉得冷,出门时必须穿上厚实的外套,更不用说他那总是让年轻人感觉暖和得过了头的办公室。九点整,警长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靠背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前一天晚上由助手托尼整理的材料:莫里斯失踪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应该是在某一个圣诞节拍摄的,距离现在并不是很久远。照片上,一个十分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正在冲着警长微笑。小伙子穿着笔挺的晚礼服,一头金发梳得一丝不苟——凭直觉警长认为那是一头金发,虽然他可爱的助手曾经强调土黄色和生姜色的头发在照片上也会显得很浅,但警长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照片上的人一望而知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脊背挺直,架腿而坐,坐姿略显拘谨;他的笑容十分沉静,甚至略有些勉强的意味。他并不快乐,但是也谈不到悲伤,只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警长如是想: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心事重重。该死的,如果我能记起来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就好了。本来人口失踪天天都会发生,这种小案子是不会劳烦到一位资历颇深又一大把年纪的警长,但就在昨天,在从一位心急如焚的母亲手中接过这张照片之后,马里奥警长赫然发现照片上的面孔是如此熟悉,尤其是围绕在人物周围那种安静、平和又忧心忡忡的气氛让警长颇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便将这个案子接手过来,还嘱咐托尼好好安抚报案家属,并且尽可能将问询记录做得详细一些。把照片放在一边,下面就是托尼一个晚上的劳动成果:失踪的年轻人全名叫莫里斯·克里斯托弗·霍尔,是伦敦金融城希尔与霍尔证券交易公司一名不持有股份的证券经济人。莫里斯·霍尔的父亲老霍尔是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他死后留给儿子一笔钱以及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只有等儿子结婚或年满三十岁之后才可以继承那些股份,从而成为公司的正式股东。霍尔一家是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在伦敦近郊有一所不错的房子,雇了几个仆人,有自己固定的园丁、厨师、司机和客厅女仆。霍尔太太是个略嫌瘦弱的中年女性,婚前姓格雷斯。除了莫里斯以外,她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艾达和小女儿吉蒂,目前大女儿已经结婚,丈夫是莫里斯的公学和大学同学阿瑟·查普曼。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莫里斯对家庭显然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但他失踪之后日常事务就交由大女儿和女婿来料理,据说此次向警察局报案就是查普曼先生的主意。警长将问询记录翻到下一页:莫里斯·霍尔由于职业需要,社会关系比较复杂,但他的私人社交圈子却出乎意料地狭小,本人似乎不擅长或不喜欢交际。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是去年的九月,到一个叫彭杰的地方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那位朋友——克莱夫·德拉姆是当地的执政官,目前正在积极为明年的下院议员选举作准备。“在那之后,”警长不知不觉读出声来,“霍尔突然告知家里由于工作原因要搬出去住,与家人见面次数逐渐减少,自今年圣诞节之后就再没回过家,只用通信作为联系手段,并再三强调不必担心。但三月份之后通信也中断,至今已经一个多月。”托尼曾经向霍尔供职的证券公司打电话求证,得到的答复是:几乎在霍尔中断与家人通信的同时,他向公司请了长假,原因是为公司拓展业务,具体情况则需要咨询公司负责人。警长往椅背上一靠,再次将那张照片举到眼前,口中念念有词:“你到底是故意失踪呢,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又是在哪里、在什么场合与你见过面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