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小房间有些古旧,但干净得很。黑瞎子也不嫌弃,于是便住下,悠闲懒散的待了十天半个月。
他半倚在阳台上,说是阳台,也不过是个小平台,一平米的地方根本转不过弯来。街道上有轨电车慢悠悠地开过去,有路人踩着一地落叶走过,清脆的声音像是音符,被修长的手深深浅浅地按在钢琴上,声音时远时近。黑瞎子就这么看了半天,眼神也不像是盯着街,反而聚焦在远处地平线上,虚虚实实不知在想些什么。已经是傍晚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拿了罐啤酒回到阳台上。泡沫柔软的充斥了他的口腔,带着麦芽清甜的气息在舌尖漫延开来,这个点小酒馆还没热闹起来,他暗自思衬着过一会儿再去吃饭,一个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来不及定焦的视线里。
那个人走的并不快,甚至还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清清冷冷地一扫而过,他大脑还未作出反应,身体却是灵活的很,一下子就从小阳台上翻了下去。欧洲的建筑就是雕花多,爬起来方便的很,他三下两下就从三楼到了一楼,一个纵身跳安安稳稳地落在大门口,有老太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时间解释,他匆匆丢下一句德语,“行为艺术。”也没想到自己这是在布达佩斯,说德语还不如说英语。
那个人并没有慌乱地逃跑,依然走在前面,两只手插在兜里。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衫,身板挺得很直,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着。我好像被那罐啤酒冲昏了脑袋,冲上去就从背后扯住了他的衣角,气都没喘匀,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
“Sorry?”那人回过头来,碧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我的墨镜,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了手撑着膝盖喘气。很明显的美式口音,应该是个旅客。我这般想着,不迭地道了歉。美国人就是大度,拍了拍我肩膀像是好兄弟似的来了句,“Never mind",又看了我一会儿,“You must be missing someone,mate."
我愣了愣,一时半会没接上话来,耳边却传来冷冽的声音,干脆利落的自口中吐出来,“Get out of him."
美国佬明显怔住了,搭在我肩上的手都僵硬起来,只听那人又重复了一次,“Get away."便跌跌撞撞跑开。我慢慢转过头去,“哑巴。”
他并没有走近,站在电线杆下面看着我,我笑起来,“不知道你还会说洋文。”说着向他走过去,他没有穿大衣,身上衣物单薄得很。我摘下围巾来递给他,他一言不发的裹上去,还是没有开口。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在异国他乡的城市里对望。我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好像我们这样站着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时候,他才低声说了句什么。
天色已经黑了,远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灿烂起来,他低微的嗓音中多一个字,就多了一份光亮。这些亮光在他深黑色的瞳孔里,璀璨夺目,好像穿越了宇宙,只为了给深不见底的黑洞带来一盏明灯,在万千个光年的旅行后,终于发出自己的光芒。他的眼睛离我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轻,以至于我与他额头相抵时,才听清了最后一个字,看清了那束照亮我余生的光芒的主人——
他说,终于轮到这一天,我跨越千山万水,只为追赶你。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