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一切都毁灭吧,恨意使我不能成佛。
——今年的冬天真冷呵。
——大将又去上坟了啊,这都那么多年了。
——嘘,轻声点。
今年的隆冬似乎格外的冷,和多少年前是一样的,裹挟大块雪花的风刀子一般刮过那个男子冷漠的面颊,那算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吧。狭长的眼角吊起腥气鬼祟的杀意,肤色苍白几欲和罩身白裘衣融成一色,九重葛紫的和服衬得他棱角意外地凛冽,雪花一路跌下来,龟裂成细而薄的碎片滚落在肩头,映出唇色愈发冻得乌色,笔挺地站在坟前,似乎根本不介意这天寒地冻。
这天色越发暗下来,明明还不到晌午,几乎和夤夜一般。他仰面看了看天空,雪花落舞一比鹅羽飞散得好像要迷糊了世人的双眼,而他的目光恍若急速掠过这荒坟寒气的长风,刺骨的温度在每一眼的动容里宿留着不可言说的可怖。
远处似乎可以听到婚轿四角的金铃声响,脆生生的音色回荡在空旷的坟地里,苍穹和回光返照般雍容地亮堂起来,携着同那婚轿一起,精致的纹路混着天角说不清的云霞一起以不容置疑的模样席卷了过来,说不清楚的奇诡,那铃音明明是单薄的却一下淹没过来,一时这天地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么冷的天气难道也会有人嫁娶么?
{是憎恶啊——憎恶——憎恶——}
那时,好似也是这样冷的天气,她也是在那样的婚轿里穿着一身纯无垢端坐着,遮了眉眼只看到那小巧的下巴同一点朱唇,却也不是寻常颜色,他就是骑马站在酒家的门口,看着她经过,似乎就能透过那素白裙衣窥见她柔美的躯体。
只是晃一下神的功夫,那婚轿居然走到了自己跟前,风吹鼓起轿上悬挂的白纱帐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坐着的女子,形容未足却也颇有一副明丽的模样,和那时的她一般矜持却少了几分清寡淡雅的韵味,但也勉强是个美人吧。风雪却好像突然换了心窍,掀起白锦帽正看见那女子的模样,明明不是一样的面容却和当年说不清的神似。
那分明是她的眼神,不容尘世的牵扯,同伽蓝后庭的古井任何俗物丢下去都会涤荡干净,不留下任何残影。
他有些仲怔,懵懵地看着那婚轿走过,渐行渐远,便好似要被着风雪吹散般,只剩下漫天漫地的铃声,他盯着那背影却仿佛看见幻影一般,那一步一步似乎就这样老去了送亲的所有人,渐渐伛偻的声音就好像被宽大的纯无垢掩盖,慢慢竟然看不清那女子的身影,徒留破旧的婚轿挂落着灰败的纱帐,飘摇得几乎就散了。
还是那荒坟地,连着自己摆在她坟前的桔梗花也吹得不见了踪迹,就好像自己也没有来过。
{来吧——来吧,被憎恶的邪恶的灵魂,被束缚被撕裂吧——}
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垂下头看了眼那墓碑,那潦草的字迹完全看不清,恍惚着摸着心口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那里横亘着,复又抬眸凝视远处,却虚虚晃晃没有了焦点。
“大将,不死原大将!”
或许他是一切的开始,但是只有他的名字被记得,地狱呵,来自何方,又将带走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