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点什么0v0 凉凉你和前小宜很好是吗！

（若要知道一样物事儿的要紧，最快的方法就是丢了它。好比眼下吧，尼楚贺叫我慢点儿再慢点儿，我却不听，只一心想往上爬。手上空空的，风从腕子是溜过去，又凉，又痒，我更着急了——从前手里是有把扇子的。）
（待走到顶儿了，隐约听见动静声，我才把步子放慢一点儿，轻一点儿。暮色浓，往西边流过去，云给蘸上了色，让风卷着涌。而顶上立着的人，就落在光的正顶心，我一时未认出来，只挂念着丢的扇儿，先脱口急急问一句。）
这儿之前可有把扇子的？
（待她回身，我才认出人来——面上有些臊，为着方才那声儿的没礼数。垂着面儿，眼下却不忘循一圈的，与她低声道。）
对不住，我…我太心急。

（黄昏时候，这紫禁城被落日的余晖撒上最后一层色彩，这般时候独上角楼，能瞧着许多别样的风光，平日里绚丽光彩的紫禁城，就快要被黑暗所吞噬。）
（我沿着石阶而上，站到了石墙边儿上头，手摩挲着石上的冰凉缝隙，往前走了几步，这儿才瞧着地上似乎落了什么东西，俯身去拾，这是件什么东西呐？凝眸一瞧，哟，这样子精致的紧，是把——扇子？这檀木的扇子上头栓了络子，将扇面展开了，上头写了几行字，只匆匆扫了一眼，却听着脚步声来，反手将扇子收在身后，转身过去。）
“你是.......?"
（过来的人似乎很着急，急忙忙问了一句扇子，眉一挑，这儿却笑。）
”倒是捡了一把，可是贵主儿的？“
（我不知道面前这位是哪个，不过似乎她却认识我，将扇子拿了出来，在手中拍了拍，却不递与她来。）

”哦，鹤尔苏氏么....宜主儿不必多礼了。“
（我只记得那新册的宜嫔是宫里头独一个姓鹤尔苏的，宜嫔啊....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物是人非，这封号也是的，总不会为了某一个人留着，这才过了几年，那从前的海拉苏便从人多少人的记忆里头消失了。）
（我听她这处儿说着扇子的事儿，面上却是愈来愈着急，到了最后头，只觉得她嘴角儿往下一耷拉，可不就落了泪了，方才那扇子瞧得虽精致，却也不是什么名贵物件，比起宫里头由着江南绣娘制成的扇子，差得绝不是一星半点儿，可面前这位那么宝贵——想了想方才看见的扇子上头的诗，眸子一转，伸手将扇子递了过去。）
”宜主儿这么金贵这扇子，得了，快拿回去吧，我方才瞧了一眼，扇子上头的字可写的真好。“

（她望来的目光是极温柔的一缕，又有什么欲言又止的意思，这么一来，这温柔里就带着点儿同情味儿，是很怜人。我这会儿不及辨她的感慨，满心只在她手里的扇儿，双手接过，右手再拈着一转，顶熟悉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我腕子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忘了脸上仍兀自挂着一颗泪珠儿，滟滟笑来。）
真不知怎样谢您的好！它虽只是只普通的扇儿…
（我虽嘴里这样说，眼睛看它时候却是含笑的，上头一朵木兰，挺秀的，被两片青青绿绿的叶子托着，香远益清。一点儿也不吵，只有它自己花意的小热闹。）
（然后我将扇面平托，是想让她仔细再看看，得她一个叫好赞同。何况——这扇儿里箍着个秘密呢。绀青的云影子，这会儿簌簌地落在她面上，和我手里的扇儿上。我如今正是失而复得的好情绪，仗着她的好脾性，只不依不饶地一定让她明白，我这只扇子的好处来。）
可顶上这枝木兰花儿，听说是顾横波亲笔描的花样，套真绣法是失传的天香园绣，如今再难找出第二只！还有——
（恰是听到她赞的一声字儿好，我竟不合时宜地红了脸，声儿放小了一点，像是有些骄傲的。）这首木兰花是我瞎填的，可题字儿的人…他写的柳书真是好。

“哦，这花儿....的确是呢，我倒是头次瞧着这绣法儿，还看着新鲜的紧。”
（我看她凑过来忙忙与我瞧那扇子，她这儿不说自个儿还不晓得，可细细描绘下来，自己也就顺着她的话儿去瞧那扇子，一支木兰绣在上头，却也不觉得孤零零的，瞧着是画面儿铺的好，笑着点了点头，瞧着自个儿赞许她这扇子，面前的宜主儿又将扇子倾了倾，我斜下眼来，这会儿又读了一遍儿方才看的词。）
”这木兰词，原是宜主儿自个儿写的呐，字也是极好的，就是...."
（顿了一顿，又哧哧笑了一声。）
“写的也是极好的。”
（我见着方才她的神色，总觉得背后是有故事的，似乎是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位宜主儿也如我与海拉苏当日初见时候的模样，那样的纯真。）

（我尽力将扇面儿摊平了，好让她瞧的更仔细一点儿。晚风猎猎而响，因为穿的是最高的楼，它也自然是趾高气扬的。事实上，这宫里所有的物事，有人气儿的，又或者无人气儿的，都是这样骄傲，扬着头，不肯低一点儿。可这样骄矜的风。却也被她驯服了，温顺的捧起她衣衫，再缓缓地放下。而她，却低着头，津津有味儿地听我讲话，再仔仔细细地看我的扇儿。）
（宫里这么多的人，只有她肯低下脸儿，认真念我题的一首，木兰花。然后再笑着与我回答：真好。）
（我有些发怔的瞧她在光影里的轮廓，也顾不得害臊遮起词儿，后来待她望过来了，极清的眼，我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一点脸儿。）
字儿是极好，可不是我写的。他嘛……大概在…
（略略一思索城西府邸的位置，拾起扇儿往那边儿一指，恰巧落在夕阳最后一点儿余晖的影子里。极飘渺、淡泊的云气升起来，围住我们两个，我仿佛能看的很清楚，他府邸前栽的一溜光梭梭的柳。）
在那儿吧？

（这是夜前最后一点儿的光了。）
（她与我一起往西边儿看，我尤在念着方向可是指对了，可她却是一片成竹在胸的，很沉稳，也很安静。我想了想，只说他，实在是不合时宜的。她替我总结了两个字儿，叫无缘。我觉得有些泄气，可又并没有太伤心，就好比这扇儿依旧握在我手里，还能再往右边儿的北方一指。而那里，已然落在夜色里了，还能看见一对儿黑点，不过一定不是燕子，该是鹰才对。）
那儿是额尔敏，我在那儿骑马直到十岁呢。娘娘，我很想它们。
（我也分不清这里指的是他还是它，总之一并是在外面的，无缘的了。等最后一点儿光被云吞完了，太阳便落下去了。可绰约又露出个月牙儿的影子来。走了一个，又会送来一个——这是老天很自以为是的公正。）
（还好，有这点儿公正。还有一个宫里的，他。）
（所以听起她问的这件事儿，我也觉得有些甜蜜，低声答。）我是崇正十一年入宫，并不算久的。您呢？

“额尔敏？原来宜主儿是打关外来的人，那地儿我都不曾去过，也是无缘啦。”
（关外来的，老祖宗从前打江山起家的关外，我曾听说额尔敏那儿有一条河，水流湍急，正如他的名儿一般，让人见着了便觉得欢快奔腾，自个儿家里头祖上便去了江南，连带着我，都不仅仅像是旗人姑娘的性格，兼了几分汉人的柔和，许是江南那汪柔水，将那奔放的性格都牵绊了几分，最后也被同化了，我听她说想着那额尔敏，瞧了瞧石墙外头的京城，笑了一句。）
“我是承元六年入宫的，来年便是崇正元年了，到了今日算算也有十三年了。总觉得日子过得快，这一晃就过去了好多时日。“
（若是恍恍惚惚的过了，等惊诧察觉时候，就又是一年了。）

没关系，您看不到，我就讲给您听！
（我的一腔失落而又复杂的情绪，尽数弥散在额尔敏的三个字里。额尔敏…额尔敏，宫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极致，额尔敏却是天成的大手笔。我年幼时于它的廖广之中接触所有的无矫柔的坦诚，它是一座永生不灭的碧城。）
我从前常背着阿玛偷偷溜出去驯马，那儿的色彩不多，却是最完整的底色。绿草，雪山，还有蓝的天。不像这儿——
（我越说越是开心，全然忽视了一个事实：我再也回不去了。甚至于，我也很是怜心她的境遇，在宫里十三年了，我连她的零头都未待够呢。）
我觉得一日一日过得很慢，我常在春里惦记着夏的莲花儿，又在秋里盼着冬雪。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儿？

“与我来听么，宜主儿且细细说来。”
（我能瞧出，那扇子背后是有故事的，额尔敏在她的口中描述的是那样的美，那样的辽阔，若真能置身其中，该是何等的幸运呐，却突然听得那一句——不像这儿，那倒是了，这紫禁城里头摆着天下的珍宝，将这里堆砌的金光宝气，在花园里安置着全天下最珍惜的花卉，可惜再如花匠精心呵护栽培，也终究不在应该在的环境其内，当真可惜呀。）
“宜主儿光是那么一说，我这脑海里头都能瞧着美景的模样了。”
（快慢由心生，从前只觉得每日过得很慢，重复而无从新意，因而觉得度日若年，可后面却觉得一个季节很快就过去了，还未看够春花，就能听蝉鸣整夏，怕就怕，还不察觉，就青丝如雪了，自己心里头琢磨着话儿，一时无语，待她再说，才笑。）
“哪里是贪心呐，这般就很好了，宜主儿有所盼总不会觉得深宫无聊呐。”

（我的这一腔痴话，她听得很认真，想罢了，再与我道一个理由来。我实在是有些感激。初升得一弯月，还未领略到长夜的清冷，这会儿只是满心的冲劲儿，带着一点儿暮色的影儿。）
（这就是天上的另一个我。）
（而她是云，是星，是风，不能常看见，却总是在那里。）
那儿的夜长，满天都是星，上头是光，草里也有光，您道是什么？
（我瞧她尤仔细地琢磨，只笑着往地上一指。）是冰渣子。那儿的夜又长又冷，可是风却很温柔，真是奇怪。您看这里的风……
（我抬手往前想要抓一把，却觉得有些儿冷，又缩了回来。）这儿就很凶。您觉得冷吗？

（日薄西山之景也是最终消散了，如今的角楼上头黑漆漆的，宫人尚未登来点亮灯笼，如今只亮着我俩的宫人手里头提着的宫灯罢了，风也渐渐冷了起来，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问我话来，思量片刻，抿唇摇头示意不知，待她又说，这里才笑道。）
”这能吹来京城的风，也是从遥远的西北来的，一路向南，带着那塞北的寒冷而至，到底过来了，也就凶了，不再复故乡温柔。“
（我俩说话的时候，听着有一阵脚步声，是宫人上来点灯了，我瞧着角楼靠近石阶的一侧起，灯笼依次点亮，将这黑黝的地界照亮了，角楼上的宫灯裹了红绸子，与那有些清冷的黄色月光不同。）
”也是冷的，不过咱们也不怕，多穿件衣裳也就抵挡了。”

（光从正中心先亮起，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周围散开，再顺着楼的最底部，慢慢儿往上爬。我稍稍往前站了一些，替她挡一点儿前面袭来的风，扇子压住鬓角，回头与她笑道。）
这是额尔敏来的风吗？
（这般说着，竟觉真成了真的。再听见后头有脚步声，原来是花溆提着灯寻过来，我叫她在太嫔跟前照着。）
起风了，我先送您回去。您这样好的性子，我最是话多，以后请别烦我常去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