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赵舒城，出来玩啊！”
闭着眼睛背书背到一半的赵舒城猛地听背后这么一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有些烦躁的回头瞪着西北角的窗户，果不其然看到半开的窗口露出小半个贼头贼脑的头顶，汗津津的脑瓜下一对眼镜片忽忽的反着光。
“霍啸林你怎么又翻我家的墙！不怕摔死你啊！”赵舒城一个箭步窜到窗户下面伸手去捞，霍啸林挤眉弄眼的把自己挂在了窗框上，嘿嘿笑着说：“哪的事儿，我就是被我爹打断腿也不会摔死的。哎哎别背书了多没意思走走走……”
赵舒城扬了扬头瞥着霍啸林，“你得了吧我才不从窗户出去呐，我爹又不是你爹，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霍啸林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倒也是啊，诶，羡慕你啊。”
“羡慕啥啊，一个动不动发火杀人的爹我才不想要呢，我要是有你爹这样的爹才好呢。”
“要是能换换也不错啊……”
“胡说八道啥呢你。那个，一会儿还是小树林见吧，我这就出去，你快些下去，小心点别被我家这些人抓到了。”
霍啸林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三楼高的窗口溜了下去，跑得看不清身影了。
这就是在西阳的时候，十岁的霍啸林和九岁的赵舒城最经常做的事：跑出去玩。只不过霍啸林辛苦一些，毕竟书香门第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
“赵舒城你见过杀鸡没有？”
赵舒城有些诧异的看着霍啸林一脸认真的表情，愣了愣说：“见过呀怎么了？”
这回霍啸林的表情更纠结了，“你不觉得害怕吗？那个鸡，那个鸡挣扎的那么凶，那个翅膀扑闪扑闪的，那么利的爪子就那么乱踢，叫的可惨了……”
“哎哎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就是想说，”霍啸林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躲闪和畏缩，“还有抹了鸡脖子那个血呼呼往外冒，你不害怕吗？”
“哈哈哈哈哈霍啸林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啊哈哈哈哈哈——”赵舒城打着转的一边大笑一边蹲在了落满树叶的山坡上，周围的叶子都被他带着飞转了起来，“只不过是杀个鸡而已嘛你怕不要吃啊哈哈哈哈哈！！又不是你自己杀你就是看着都能成这个样儿？”
“哎，你能不能别笑了……哎！”霍啸林有些垂头丧气的拽了一把赵舒城，“别笑了，我，我还做噩梦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哎呦你，哈哈哈哈说你什么好……”赵舒城笑的有些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地拉了一把霍啸林，霍啸林顺着他的劲儿也坐在了他的旁边，“哎，怕的话以后躲着点这种，这种，”赵舒城俩手在空中比划着，“这种见血的事儿，好吧，你一个大少爷，总不会落到自己干这种事儿的。”
霍啸林低头拔着地上的草，额头上的刘海遮下来一道影子，“你笑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家里的小丫头知道都没憋住笑出来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别这么说呀，你不是经常说你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嘛，”赵舒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把，“我信你。”
“为啥呀？”霍啸林扭过头看着赵舒城，两只眼睛从阴影里露了出来，有些怔楞。
“不为啥，就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喜欢你这个朋友啊。”
霍啸林又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两手拖住赵舒城的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夕阳像颗红心儿的鸭蛋黄，照得山坡上的小树林暖暖的，两个被拖长了的小人影儿在树干和落叶之间奔跑追逐着，嬉闹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格外的清脆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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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了，”赵舒城嘴里嚼着粘一嘴的年糕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你说咱们两家在西阳也都算大家了吧，看其他乡里乡亲谁家没个兄弟姐妹的，怎么就咱们俩家里都独苗呢？”
霍啸林伸脑袋叼了一口赵舒城手里的糖葫芦，也鼓着腮帮子呜呜的说：“这谁知道，我爹那是不愿意续弦，你爹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周围走街串巷彼此拜年的声音还有货郎的叫卖、牲口丁丁当当的动静让两个小孩儿丝毫不记得冬日的寒冷。拿了压岁钱当然就是出来好好玩了！这可是少有的可以不用读书的时候啦！俩人碰上面之后就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聊，注意力都在被进入视野的新鲜玩意不断的吸引，赵舒城早就不记得刚才聊到什么事儿上了，他戳了戳霍啸林，指了指前头拉洋片的，“哎那是什么？”
霍啸林一瞅猴劲儿也上来了，拖着赵舒城一路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好玩哎，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透着玻璃镜看着新奇的画片，赵舒城看着看着心里就沉了起来。他想起来自己的爹要让自己去洋学堂念书的事儿，只身一人离开家乡，离开他熟悉的一切，离开霍啸林，这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呢？霍啸林那边倒还浑然不知的傻乐呢，这让他看着更加心烦，就冷不丁伸手啪的拍在霍啸林的后脑勺上。
“干什么啊！”霍啸林这一巴掌挨得莫名，叫声也哀怨极了，赵舒城看着他捂着脑袋，嘴边的白雾糊了半个镜片的样子，又不小心乐了出来。
“赵舒城你报复我上课捉弄你是吧！你等着开学看我不——”
“没这个机会了，”赵舒城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爹说，他打算送我去洋人的学堂上学，我快要离开西阳了。”
霍啸林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半响才慢慢的说：“可是你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一说让赵舒城也难过了起来，他伸出手捉住了霍啸林的两只手，虽然隔着夹棉的手套，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传递过来的力度，“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你对于我，是跟兄弟一样的，我，我也很难过……”
“舒城，”霍啸林放开了手，一把搂住了赵舒城，“真高兴听你这么说，我也经常在想，你是我兄弟多好。”
赵舒城只是紧紧地回抱住了他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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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等到开学再次相见的时候那种小惊喜很快就被霍啸林的吸铁石弄得烦人不已，而赵舒城也没能亲眼目睹他爹越发残暴的变化。
按照现在来说就是小学毕业之后再见面已经是大二了，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当赵舒城一下船的时候看到穿着长衫的霍啸林，他觉得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会变。
在霍啸林嘿嘿笑起来的时候，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小时候那些甚至有些模糊的回忆，他记得那些斑驳的树影和笑声，他的对面永远是那个会嘿嘿笑起来的霍啸林，于是赵舒城也宽心的笑起来了，眼角的纹络一如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但是有些事还是变了的。霍啸林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自己的爹越发的让人无法忍受。赵舒城最然觉得这两件事情并列排在一起有些奇怪，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两件事并列起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他霍啸林喜欢上什么人关我什么事，嗯，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还跟我爹扯在一起的缘故，赵舒城扯了扯衣领，暂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解释。现在可没功夫想这些，赵舒城的一腔热血让他再也无法对自己的爹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管，他要抗争！
霍啸林嘴笨，他一直嘴很笨，除了吹牛皮的时候的那两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说的最顺口，再就是跟小丫头樱桃逗贫的时候，说大道理或者辩论的时候，也说不上是脑子转的慢还是说不清楚，谁看着都着急。所以说撞上赵舒城这种先进青年就别指望他还能推辞些什么了，再说回来，赵舒城说的也都是对的，霍啸林在西阳这么多年，亲眼看着赵金虎滥杀无辜横征暴敛，他怎么可能没有反抗的心情呢，但是霍啸林还是那个霍啸林，他很怕，他非常怕，赵金虎对他家还是很客气的，他没什么必要去出这个头——但是他也不想被赵舒城看不起，还有，他脑子好使。
生死关头，相互保命。叩首——
之后的事情没人想回忆起。即使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在现场亲眼目睹，不能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儿。
赵舒城的一生中这应该是第一次可以称得上是“癫狂”的状态，平日里文文静静一表人才的形象现在荡然无存。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害死别人，而且是霍啸林。
这一切不仅仅是情义的问题，没错，还有对身为自己亲爹的敌人的抗争失败，是自己的失败，但当赵金虎说已经派人去剿平天目山的时候，脑中一切空白任什么都再想不起来。
他觉着了锥心的疼。他觉着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他没法原谅他的父亲。
他也不想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从此处开始，霍啸林一个纯白的少年开始从不谙世事的幼稚中浸染社会的黑夜，他的眉头再也无法解开。
他决心去背负的一切，家仇，报仇，也包括了他在这千错万错之中，唯一认为做对的一件事情，和赵舒城的结拜，但也是这一件事情和一切的错扣成了死循环。
有的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错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责怪赵舒城，甚至连动一下这样的念头都会让自己痛苦万分。
如果他们不是朋友，更不是兄弟，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每个人都会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西阳，他和他的梅姑娘无论是私奔，还是明媒正娶，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十年前的他仿佛还时时的会展现在他的身体上，他总会不够坚强的流下眼泪，但这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似乎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赵舒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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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想得明白为什么散了散了，又偏偏会聚首。
枪林弹雨中霍啸林躲在掩体后面，他知道掩体外面就是赵舒城，但是他不想死，还有人指着他活呢。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倒不是因为枪林弹雨或者是偶遇了赵舒城，而是那个家伙像老母鸡护着鸡仔一样的把他扑倒在地往他的怀里塞的瞬间。
那一瞬间他又不适时宜的想起了小的时候，那会儿赵舒城比他总矮了半头，可是现在这小子窜起来了，整整比他高半个头，军旅生活的磨练让他更敏捷和结实了，霍啸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大腿，虽然还算有点劲儿，但真的是没什么肉，这让他觉得他这个大哥在面子上都过不大去。
一阵枪响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霍啸林回头看了一眼死死攒在掩体后面的小六，扭头向掩体外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那个明晃晃的腰里揣着旗子的身影仿佛在做慢镜头一样，缓缓的倒下了。
霍啸林已然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他只是喊着他兄弟的名字，只为了留住那尚在阳间的三魂六魄，霍啸林看着鲜血从赵舒城的嘴角一直蜿蜒到地上，他的手颤抖的伸到赵舒城的胸前只能感觉到热流浸泡的触感，赵舒城九岁时的童音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哎，怕的话以后躲着点这种，这种，这种见血的事儿，好吧。”
可是现在我怕，更怕见的是你的血啊，要我怎么躲？
“赵舒城——！！”
赵舒城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周围像是山水丹青一样的色调，身体飘飘忽忽的，一半沁入水里，一半又浮在空中，就这样上上下下像一截木头，不知飘忽了多久。每次的浮沉都会带起一圈圈的波纹，无边无垠的扩散在这个空间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直到水面慢慢袭过了半身的位置，平静的侵入了他的口鼻，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他只是觉得要平静的，入睡了。
突然那些无限向外扩散的，来自自己浮动的波纹仿佛碰到了什么折回了，碰到自己快要沉没的身体上，发出恍如隔世的呼唤。那声音柔和但急促，一波波的不断向他拍击着，他皱起了眉头稍微有些烦了，但突然有一颗石子伴着嘶哑的喊叫，突然重重的投掷进了心底深处，让他突然觉得需要睁眼看看——
“赵——舒——城——！”
玛利亚护士暂时停止了对赵舒城的呼唤，皱着眉向隔壁的门口瞥了一眼，那个抬进来背上还带着斧头的混混是怎么回事，这是错乱了吗？
闭着眼睛背书背到一半的赵舒城猛地听背后这么一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有些烦躁的回头瞪着西北角的窗户，果不其然看到半开的窗口露出小半个贼头贼脑的头顶，汗津津的脑瓜下一对眼镜片忽忽的反着光。
“霍啸林你怎么又翻我家的墙！不怕摔死你啊！”赵舒城一个箭步窜到窗户下面伸手去捞，霍啸林挤眉弄眼的把自己挂在了窗框上，嘿嘿笑着说：“哪的事儿，我就是被我爹打断腿也不会摔死的。哎哎别背书了多没意思走走走……”
赵舒城扬了扬头瞥着霍啸林，“你得了吧我才不从窗户出去呐，我爹又不是你爹，我想出去就能出去。”
霍啸林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倒也是啊，诶，羡慕你啊。”
“羡慕啥啊，一个动不动发火杀人的爹我才不想要呢，我要是有你爹这样的爹才好呢。”
“要是能换换也不错啊……”
“胡说八道啥呢你。那个，一会儿还是小树林见吧，我这就出去，你快些下去，小心点别被我家这些人抓到了。”
霍啸林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三楼高的窗口溜了下去，跑得看不清身影了。
这就是在西阳的时候，十岁的霍啸林和九岁的赵舒城最经常做的事：跑出去玩。只不过霍啸林辛苦一些，毕竟书香门第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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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舒城你见过杀鸡没有？”
赵舒城有些诧异的看着霍啸林一脸认真的表情，愣了愣说：“见过呀怎么了？”
这回霍啸林的表情更纠结了，“你不觉得害怕吗？那个鸡，那个鸡挣扎的那么凶，那个翅膀扑闪扑闪的，那么利的爪子就那么乱踢，叫的可惨了……”
“哎哎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就是想说，”霍啸林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躲闪和畏缩，“还有抹了鸡脖子那个血呼呼往外冒，你不害怕吗？”
“哈哈哈哈哈霍啸林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啊哈哈哈哈哈——”赵舒城打着转的一边大笑一边蹲在了落满树叶的山坡上，周围的叶子都被他带着飞转了起来，“只不过是杀个鸡而已嘛你怕不要吃啊哈哈哈哈哈！！又不是你自己杀你就是看着都能成这个样儿？”
“哎，你能不能别笑了……哎！”霍啸林有些垂头丧气的拽了一把赵舒城，“别笑了，我，我还做噩梦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哎呦你，哈哈哈哈说你什么好……”赵舒城笑的有些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地拉了一把霍啸林，霍啸林顺着他的劲儿也坐在了他的旁边，“哎，怕的话以后躲着点这种，这种，”赵舒城俩手在空中比划着，“这种见血的事儿，好吧，你一个大少爷，总不会落到自己干这种事儿的。”
霍啸林低头拔着地上的草，额头上的刘海遮下来一道影子，“你笑我，其实也没什么，我家里的小丫头知道都没憋住笑出来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别这么说呀，你不是经常说你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嘛，”赵舒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把，“我信你。”
“为啥呀？”霍啸林扭过头看着赵舒城，两只眼睛从阴影里露了出来，有些怔楞。
“不为啥，就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喜欢你这个朋友啊。”
霍啸林又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两手拖住赵舒城的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夕阳像颗红心儿的鸭蛋黄，照得山坡上的小树林暖暖的，两个被拖长了的小人影儿在树干和落叶之间奔跑追逐着，嬉闹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格外的清脆响亮。
============================================
“说来也奇怪了，”赵舒城嘴里嚼着粘一嘴的年糕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你说咱们两家在西阳也都算大家了吧，看其他乡里乡亲谁家没个兄弟姐妹的，怎么就咱们俩家里都独苗呢？”
霍啸林伸脑袋叼了一口赵舒城手里的糖葫芦，也鼓着腮帮子呜呜的说：“这谁知道，我爹那是不愿意续弦，你爹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周围走街串巷彼此拜年的声音还有货郎的叫卖、牲口丁丁当当的动静让两个小孩儿丝毫不记得冬日的寒冷。拿了压岁钱当然就是出来好好玩了！这可是少有的可以不用读书的时候啦！俩人碰上面之后就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聊，注意力都在被进入视野的新鲜玩意不断的吸引，赵舒城早就不记得刚才聊到什么事儿上了，他戳了戳霍啸林，指了指前头拉洋片的，“哎那是什么？”
霍啸林一瞅猴劲儿也上来了，拖着赵舒城一路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好玩哎，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透着玻璃镜看着新奇的画片，赵舒城看着看着心里就沉了起来。他想起来自己的爹要让自己去洋学堂念书的事儿，只身一人离开家乡，离开他熟悉的一切，离开霍啸林，这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呢？霍啸林那边倒还浑然不知的傻乐呢，这让他看着更加心烦，就冷不丁伸手啪的拍在霍啸林的后脑勺上。
“干什么啊！”霍啸林这一巴掌挨得莫名，叫声也哀怨极了，赵舒城看着他捂着脑袋，嘴边的白雾糊了半个镜片的样子，又不小心乐了出来。
“赵舒城你报复我上课捉弄你是吧！你等着开学看我不——”
“没这个机会了，”赵舒城低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情绪又低落了下来，“我爹说，他打算送我去洋人的学堂上学，我快要离开西阳了。”
霍啸林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半响才慢慢的说：“可是你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一说让赵舒城也难过了起来，他伸出手捉住了霍啸林的两只手，虽然隔着夹棉的手套，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传递过来的力度，“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你对于我，是跟兄弟一样的，我，我也很难过……”
“舒城，”霍啸林放开了手，一把搂住了赵舒城，“真高兴听你这么说，我也经常在想，你是我兄弟多好。”
赵舒城只是紧紧地回抱住了他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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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等到开学再次相见的时候那种小惊喜很快就被霍啸林的吸铁石弄得烦人不已，而赵舒城也没能亲眼目睹他爹越发残暴的变化。
按照现在来说就是小学毕业之后再见面已经是大二了，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当赵舒城一下船的时候看到穿着长衫的霍啸林，他觉得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会变。
在霍啸林嘿嘿笑起来的时候，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小时候那些甚至有些模糊的回忆，他记得那些斑驳的树影和笑声，他的对面永远是那个会嘿嘿笑起来的霍啸林，于是赵舒城也宽心的笑起来了，眼角的纹络一如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但是有些事还是变了的。霍啸林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自己的爹越发的让人无法忍受。赵舒城最然觉得这两件事情并列排在一起有些奇怪，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把这两件事并列起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他霍啸林喜欢上什么人关我什么事，嗯，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还跟我爹扯在一起的缘故，赵舒城扯了扯衣领，暂时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解释。现在可没功夫想这些，赵舒城的一腔热血让他再也无法对自己的爹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管，他要抗争！
霍啸林嘴笨，他一直嘴很笨，除了吹牛皮的时候的那两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说的最顺口，再就是跟小丫头樱桃逗贫的时候，说大道理或者辩论的时候，也说不上是脑子转的慢还是说不清楚，谁看着都着急。所以说撞上赵舒城这种先进青年就别指望他还能推辞些什么了，再说回来，赵舒城说的也都是对的，霍啸林在西阳这么多年，亲眼看着赵金虎滥杀无辜横征暴敛，他怎么可能没有反抗的心情呢，但是霍啸林还是那个霍啸林，他很怕，他非常怕，赵金虎对他家还是很客气的，他没什么必要去出这个头——但是他也不想被赵舒城看不起，还有，他脑子好使。
生死关头，相互保命。叩首——
之后的事情没人想回忆起。即使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在现场亲眼目睹，不能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儿。
赵舒城的一生中这应该是第一次可以称得上是“癫狂”的状态，平日里文文静静一表人才的形象现在荡然无存。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害死别人，而且是霍啸林。
这一切不仅仅是情义的问题，没错，还有对身为自己亲爹的敌人的抗争失败，是自己的失败，但当赵金虎说已经派人去剿平天目山的时候，脑中一切空白任什么都再想不起来。
他觉着了锥心的疼。他觉着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他没法原谅他的父亲。
他也不想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从此处开始，霍啸林一个纯白的少年开始从不谙世事的幼稚中浸染社会的黑夜，他的眉头再也无法解开。
他决心去背负的一切，家仇，报仇，也包括了他在这千错万错之中，唯一认为做对的一件事情，和赵舒城的结拜，但也是这一件事情和一切的错扣成了死循环。
有的时候他也在想为什么这一切看起来都错在自己身上，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责怪赵舒城，甚至连动一下这样的念头都会让自己痛苦万分。
如果他们不是朋友，更不是兄弟，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每个人都会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西阳，他和他的梅姑娘无论是私奔，还是明媒正娶，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十年前的他仿佛还时时的会展现在他的身体上，他总会不够坚强的流下眼泪，但这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似乎无法想象，生命中没有赵舒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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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想得明白为什么散了散了，又偏偏会聚首。
枪林弹雨中霍啸林躲在掩体后面，他知道掩体外面就是赵舒城，但是他不想死，还有人指着他活呢。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倒不是因为枪林弹雨或者是偶遇了赵舒城，而是那个家伙像老母鸡护着鸡仔一样的把他扑倒在地往他的怀里塞的瞬间。
那一瞬间他又不适时宜的想起了小的时候，那会儿赵舒城比他总矮了半头，可是现在这小子窜起来了，整整比他高半个头，军旅生活的磨练让他更敏捷和结实了，霍啸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大腿，虽然还算有点劲儿，但真的是没什么肉，这让他觉得他这个大哥在面子上都过不大去。
一阵枪响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霍啸林回头看了一眼死死攒在掩体后面的小六，扭头向掩体外面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那个明晃晃的腰里揣着旗子的身影仿佛在做慢镜头一样，缓缓的倒下了。
霍啸林已然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他只是喊着他兄弟的名字，只为了留住那尚在阳间的三魂六魄，霍啸林看着鲜血从赵舒城的嘴角一直蜿蜒到地上，他的手颤抖的伸到赵舒城的胸前只能感觉到热流浸泡的触感，赵舒城九岁时的童音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哎，怕的话以后躲着点这种，这种，这种见血的事儿，好吧。”
可是现在我怕，更怕见的是你的血啊，要我怎么躲？
“赵舒城——！！”
赵舒城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周围像是山水丹青一样的色调，身体飘飘忽忽的，一半沁入水里，一半又浮在空中，就这样上上下下像一截木头，不知飘忽了多久。每次的浮沉都会带起一圈圈的波纹，无边无垠的扩散在这个空间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直到水面慢慢袭过了半身的位置，平静的侵入了他的口鼻，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他只是觉得要平静的，入睡了。
突然那些无限向外扩散的，来自自己浮动的波纹仿佛碰到了什么折回了，碰到自己快要沉没的身体上，发出恍如隔世的呼唤。那声音柔和但急促，一波波的不断向他拍击着，他皱起了眉头稍微有些烦了，但突然有一颗石子伴着嘶哑的喊叫，突然重重的投掷进了心底深处，让他突然觉得需要睁眼看看——
“赵——舒——城——！”
玛利亚护士暂时停止了对赵舒城的呼唤，皱着眉向隔壁的门口瞥了一眼，那个抬进来背上还带着斧头的混混是怎么回事，这是错乱了吗？
电视剧就应该这么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