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作图-知我名
文章-拜瑞亚
编辑-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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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名字，是否可以换掉整个人生？
——马斯克

　　与会成员陆续离开会议室。马斯克坐在那里一点没有起来的意思，转着笔盯着地面发呆。伊鲁什在他身边停了一会儿，最终一句话也没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培来到他身边坐下，“组长不会是凶手的。”
　　马斯克没有反应。
　　“那个马瑞内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组长让他进来真是看走了眼！”小培一叠声的抱怨，“别人怀疑组长也就算了，警长居然也不相信吗？那么多案子都白破了，平常一口一个神探叫得好听，出了事一个比一个推得干净！”
　　“小培，”马斯克慢慢的抬起头来，“为了捍卫信仰，做什么都不过分是么？”
　　“为了组长当然什么都可以！”小培脱口而出，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啊啊啊？你这么崇拜组长吗？等等你想干嘛……你不是要去暗杀马瑞内特吧？喂我跟你说……”
　　马斯克站起来。
　　“你不能真去杀人啊！你要去哪？”小培冲他大喊。
　　“档案室。”
　　伊鲁什转过拐角，靠在墙上。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赶过来，他伸手按住了那人的肩膀，“有什么事直说吧。”
　　跟踪者僵了一会儿，缓缓舒了口气，“伊鲁什。”
　　“你赶紧的，跑了一天累得要死，我还急着回家补觉。”
　　“你愿意配合最好。”马瑞内特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玩意，“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你到底是不是凶手。这是间谍相机，已经和我的电脑连接了，你把它放在你房间里，最好让我看到你一整夜都在睡觉。”
　　伊鲁什把这小东西扔进自己衣兜里，“回见。”

　　凌晨3：30。这是案发的第三天。
　　马斯克转上高架桥一路向五环外开出去，写字楼住宅楼一排排掠过去，最后窗外只剩下水洗一般的群山。到这里已经可以算真正的“荒郊野岭”了，零星还能看见几栋建筑，不是污染较大的研究基地就是有钱人的度假山庄。沿着大路走只能看见收费站，但是经过一片没拆完的建筑时马斯克调转车头进了废墟。
　　这里是北五环城中村，小偷强盗违法传销的大本营，最初在三环外的火车站旁，几次市容整改严打两抢一盗把这个村子不断往外排挤，最终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沟。四年前有记者暗访这个村子，写成了标题为“阴影中生活——‘犯罪村’实录”的报道，稿子发表的前三天，记者的尸体在六个不同的地方被发现，下手的是犯罪村话事的大哥老饕的打手，也是这件碎尸案令初来乍到的伊鲁什一战成名。
　　村口蹲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看见马斯克的车就扔下牌钻进村子去了。这是安排在村口的眼线，果然没多久路边的破房子里就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有面色不善的年轻人也有阴鸷沉默的中年人，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都带着股亡命徒的狠毒。路边的人越来越多，马斯克开不进去就索性踩了刹车，下车来连车钥匙都没拔。车开到这里就别想再拿回来了，锁不锁车都一样。五个穿黑背心迷彩裤的年轻人缓缓围过来，马斯克点了支烟，目光一点点扫过去，与他们一一对视。
　　然后他低声说，“来玩个游戏，‘拦住四分卫’，当听见‘抓住他’就拦住说话的那个人，那就是四分卫，你们的目标。这支烟熄灭时，游戏开始。”
　　他碾灭了烟头，转身就往城中村腹地跑。

　　“抓住他！”人群里有人大喊。
　　五个年轻人组成的人墙堵死了狭窄的巷子。
　　马斯克跑到目的地时犯罪村已经被“拦住四分卫”搞了个底朝天。每一群追兵面前都有一道人墙死死横在狭窄的巷道里，一边不要命的堵路一边低声咆哮，“四分卫！四分卫！”
　　最终愣没有一个人追出来。
　　马斯克走向前面这个破败的房子。它曾经的主人是刘凯文，一个没有营业执照的黑道医生，每一个犯罪窝点都有这样的医生，从枪伤到整容什么都会一些。也许就是因为什么都会，五年前他在这栋房子里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焦炭。
　　这是幻觉销声匿迹前的最后一桩案子，意义重大，加上幻觉有整容的可能性，这里一直作为案发现场好好的保留着。在马斯克看来这很可笑，因为幻觉整一百次容也只是变成了一百个警方没有发现的嫌疑人而已。
　　他一边走一边戴医用手套。在档案室重查幻觉案卷时他又想起这个地方，忽然就直觉应该来看看。马斯克有做刑侦的天赋，直觉敏锐得可怕，他没有带任何人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因为他同样直觉有人栽赃伊鲁什。
　　巧合造就历史。巧合让马斯克在经过门口杂草丛生的土路时，鬼使神差的低头看了一眼。
　　巧合让他看见了一撮纸灰。

　　刘艳是把刘凯文一手带大的奶奶，每年逢着孙子忌日那几天，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给儿子烧一袋纸钱。这个形销骨立的老人已经被严重的白内障夺走了视力，她凭声音摸索着把马斯克让进门。也许老人应该庆幸自己已经看不见东西，否则她会再一次见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耻。马斯克不是幻觉那样的催眠大师，他的催眠建立在直视对方双眼的基础上。老人已经失明，否则马斯克会选择催眠逼供。
　　他在老人对面坐下，态度温和的说，“奶奶您好，我是凯文的朋友。”
　　老人没有反应。马斯克以为她没有听见，这时候，老人颤巍巍的跪下了。
　　“阿姨您这……”
　　“你们放过他吧。”老人俯下身子，“整整五年啊……就是一具完好的尸体也变成白骨了，我孙子还在你们警察局的停尸间躺着……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了，你们放过他吧……”
　　马斯克一滞。
　　“我给你们磕头……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老人魔障一样的说。
　　马斯克愣了半晌，终于一把抓住了老人的胳膊。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爆发了，用魔鬼一样的声音呐喊，令他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扭曲，他用这样扭曲的声音对老人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还所有死者一个真相。”

　　老人摸索着去里屋拿出了一个铁皮盒子，她说话都颤，可是没有半滴眼泪，“这是小文最后的东西，他叮嘱我不要轻易给别人，他说这东西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拿去吧……”
　　马斯克打开盒子，表情凝固了。
　　7：00。
　　马瑞内特打开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最后一遍审视自己的着装。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按下门铃。
　　伊鲁什已经起了，脸有些浮肿，眼圈发黑，显然没有睡好。看见马瑞内特他倒也不惊讶，点了点头就把人让进门。
　　“我也不客套了，直说吧。”伊鲁什没有请他坐。
　　“结果不是你所期望的。”马瑞内特掏出手机和数据线，“虽然我也很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不过眼见为实。”
　　他把手机连上DVD，选择快进。
　　录像上伊鲁什入睡两小时后突然坐起来穿衣服，没一会儿客厅传来换鞋关门的声音。相机有夜视功能，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全程闭着眼睛，然而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不便。马瑞内特再次快进，三个小时后伊鲁什开门回家，把衣服原样放在入睡前的地方，又倒头睡下去。这期间他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客厅陷入可怕的寂静。伊鲁什颓丧的坐在沙发上，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马瑞内特看不见他的脸，伊鲁什同样看不见马瑞内特，所以他不知道马瑞内特脸上缓缓绽开的，仿佛从地狱之中生长出来的笑容。
　　“不是我。”他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不是我。”
　　“没事没事，不是你。”马瑞内特关了录像，安慰性的按住伊鲁什的肩膀，“人不是你杀的，你没罪。”
　　“不是我！”伊鲁什一把甩开他，红着眼睛怒吼。
　　“不是你……”马瑞内特说着，话音忽然一转，“还能是谁呢？”
　　“我没有杀人……我是伊鲁什！我是神探伊鲁什！”
　　马瑞内特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欣赏声名赫赫的神探困兽一样乱转。伊鲁什一边嘶吼一边踢翻凳子，把所有东西都从桌子上扫下去，然后掀翻了餐桌，蝗虫过境一样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消防斧，开始劈电视柜。马瑞内特慢悠悠的站起来，踱到伊鲁什身边看他劈柴，复合木板没几下就碎成渣了，破碎的夹层掉出来一本日记。
　　两人同时一愣。
　　伊鲁什颤抖着翻开那本日记。
　　马瑞内特没有打扰他也没看那本日记，马瑞内特的注意力集中在伊鲁什脸上，仔细观察一个人的表情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尤其是完整的目睹一个神探从疯狂变成绝望。
　　伊鲁什捂住了脸。
　　这次连马瑞内特也觉得惊悚了，因为从伊鲁什双手之间漏出了不似人声的笑声。他维持那个姿势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了句什么。马瑞内特没有听，因为他被伊鲁什接下来的举动吓到了——伊鲁什爬回卧室拿出了一把枪。
　　“我是伊鲁什。”他嘶哑的说完这句话，扣动扳机。

　　马瑞内特愣愣的看着那具无头尸。真正了解过枪械的人就知道，电视上向着自己脑袋开枪只有一个血洞纯粹是瞎扯，枪口顶着太阳穴开枪再小的口径头也会炸成碎片。马瑞内特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溅到自己身上还连着头皮的颅骨碎片，麻木的伸手把它摘下来扔掉。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这么说了一句，转过身去。
　　马斯克站在门口，默默扫了一眼屋里的一片狼藉，淡定的把门关上了，之后极其自然的戴上医用手套过去捡起那把手枪。马瑞内特拿脚尖踢了踢那本日记，笑了，“合作愉快。”
　　“合作？跟你合作谋杀自己的长官？”马斯克说，“我没有那么下三滥。”
　　“别装了。你知道么我很佩服你，在会议室里一副忠肝义胆的，原来早就暗地里把套下好了。高。”
　　“我来就是要和你讲清楚一些事的。”马斯克仔细的把手枪擦干净，“看来还是要你先说。”
　　“得了吧，这本日记不是你藏在这儿的么，幻觉日记，仿得还挺像，杀人过程都推理出来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拆房子的？”马瑞内特看着他，“伪装者？”
　　马斯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双手套一起递过去，“这东西本来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是一个受害人最后的遗物。我希望你戴上手套再碰这个本子，因为你的手太脏。”
　　“哟，‘受害人’？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在那么多个幻觉网站成功注册，因为你就是个地道的幻觉崇拜者啊。”马瑞内特戴上手套接过本子，一页页翻过去，在有记录的最后一页他停住了，震惊之后变成了说不清哭还是笑的表情，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杀陈菁菁的是弗里希。不用否认，酒吧老板已经告诉我了。你其实很顺利就找到他，不过你让他故意逃跑，好让证词看起来更真实。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呼吸道和食道里均未检测出致幻剂，仅面部以及胸口衣物上有，因为那是你为了偏离警方视线现场洒上去的。我们都犯了一个错，以为陈菁菁案真是幻觉下的手。”马斯克淡淡的说，“马瑞内特你实在太天真了，你以为伪造录像这样的小把戏能骗过组长么。他之所以发疯，是因为他自己本来就是幻觉。”
　　“可是他却没想起来。”马斯克仰头吐出一口气，“五年前那个天才杀手或许是厌倦了，或许是发现了更有趣的玩法，找到整容医生把自己整成了声名赫赫的神探，然后催眠一个小混混杀了真正的伊鲁什。他回去杀掉整容医生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又催眠了自己，衍生出作为神探的第二人格。那一刻幻觉就死了，活着的是神探伊鲁什，因为日记神探想起了自己原来杀过人，可是他却没想起来那才是真正的自己。作为神探的光辉人格怎么能有那么阴暗龌龊的过去，于是他疯了，自杀了。”
　　“幻觉唯一没料到的是刘凯文有记录客人手术前后容貌的癖好，照片都收集在这个本子上。”马斯克看着马瑞内特，面容悲悯，“你疯狂崇拜的幻觉，害怕他被查出来不惜为他去栽赃警察的幻觉，就死在你手上。抓紧时间开心吧马瑞内特，这是你人生最后的光辉了。”
　　“你要干什么……”马瑞内特哑着嗓子说。
　　“我崇拜幻觉，因为他的确是个天才，我会为幻觉的身份保密，让他的神话永远流传下去。”马斯克举起了枪，“马瑞内特和弗里希均为幻觉崇拜者，联手杀害陈菁菁作为献给偶像的礼物。马斯克在与罪犯之一马瑞内特搏斗途中不幸殉职，神探伊鲁什随后赶到终结马瑞内特的性命。”
　　“我会用幻觉玩过的把戏，找个整容医生，以神探伊鲁什的身份活下去。”
　　这是马瑞内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依然不能理解那个疯狂的天才为何要变成通缉自己的仇人，也许一个人在自己的人生里过烦了就想换一个活法，也许入戏太深就忘记了原来的自己。他是幻觉，也是伊鲁什，名字不重要，可是换一个名字就换了一个身份，一者为神，一者为魔。名字可以代表一个人的一切么？名字只是符号，我们却用这样的符号，辨认彼此。”
　　伊鲁什长长的舒了口气，合上血迹已经干涸的日记。
　　“组长，你跑哪去了？你又立了大功一件，我们庆功宴都订好了结果不见你人。”小培在电话那边无比兴奋的埋怨。
　　“你们吃吧，我过来看一个，”他顿了顿，“朋友。”
　　“组长……别太难过了。马斯克永远是我们的兄弟。”小培显然会错意了，不过伊鲁什也懒得解释，随手挂了电话。
　　进去报信的小屁孩已经出来了，冲他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意思是可以进去，但是不能带枪。伊鲁什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小屁孩上来手法老练的搜身，跟同伴对了对眼神，说，“跟我们来。”
　　老饕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皮肤黝黑，一笑露出一口有些发黄的牙齿。伊鲁什进去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地上跟几个人打牌，旁边的酒瓶子底下压着几张零钱。小屁孩喊了一声“饕叔”，老饕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挥挥手叫打牌的人都散了。
　　“是你？”老饕上下打量他。
　　伊鲁什点点头，“是我。”
　　老饕抽出根烟叼上，咂了两口，然后说，“你不是。”
　　“是我。你们这儿新的整容医生认识我。”
　　老饕看了他一会儿，笑笑，“年轻人。”
　　他静静的抽完一支烟，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扭头进屋，“进来吧。”
　　伊鲁什走进这间屋子，这就是间城中村的屋子，脏乱狭小，残留着男人的汗臭味和女人廉价的香水味。老饕直接进了里屋，伊鲁什就靠在门上等他。没多会儿老饕出来了，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刘姨昨天去了。她临走前让我给你带个话，好好活着，好好当个警察。”
　　“刘姨，是个好人。”老饕看着他，“她相信的人，我们也不怀疑。”
　　伊鲁什接着那东西，借着窗口昏暗的光打开布包。
　　粗糙的麻布上躺着一串莹然生辉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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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的太晚篇幅太长所以木有评价

我就是来卵贴的

自从这篇文交了之后，小拜就再没有交过文(￣∇￣)╮(╯_╰)╭

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