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罗覆纱，灯影摇曳，映照着纱帐中的人，让那张因为久居病榻而苍白的脸映上一丝血色，确真是一身素衣，了无生机。
“吱呀。”精致的窗框被风推开一丝缝隙。
但卫青却完全不在意。
他在等。
等那个温柔的妻子，等自己那个高傲的外甥，等那个不甘的灵魂。
但他们都没有来。
原本被灵魂们填满的屋子突然空落了下来，炭火烧得旺盛，但冷风却也不时钻进来，和屋内暖和的空气纠缠做一团。
空落的感觉让卫青很不适应。
“吱呀。“又是窗框的响动，接着，外面的冷风便不再灌进，室内残存的冷气没了后劲，渐渐被温暖的炭火吞没。
一只白净的手抚在窗框上。隔着纱帐，卫青看见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床边。
不知何时而来，不知从哪来，不知是谁，就宛若幽魂一般出现在那里。
”你也是鬼。“卫青只好如此问道。
”恩。“少年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开口道，”原本缠在你身边的鬼该转世了，所以我便把他们带去了。“
卫青蹙起眉。
”鬼差？“
”我是白无常。“
原来如此，卫青释然的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深处却泛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原来自己的大限，真的已经到了。
”别乱想，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看看当初在在上林苑的那个少年现在还好吗?”谢必安依旧笑着，伸手掀开薄如蝉翼的纱帐。
当年在上林苑的少年早已不复年轻，鬓角都已经染上了白霜，连他都不得不感慨时光飞逝。
上一秒，那个纵马追逐的少年还在眼前，只是这下一秒……
卫青静静地接受者白无常的审视，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上泛起惋惜和无奈。
他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的上林苑，那年他还不及弱冠，跟在刘彻身旁，远远地就看见谢必安纵马飞驰而来，只是他骑马的技术并不是很好，直直的向他和刘彻冲来。当时他也是一惊，正欲提醒刘彻，只是这突然间，怒马少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白日一梦。再然后，再然后又是什么……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卫青感到胸中气闷，忍不住轻咳起来。
谢必安一惊，急忙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中。
“看来过不老多久我就该来找你了。”
谢必安忍不住抱怨道，接着，他感觉卫青接过水的手一滞。
普天之下，还有谁不怕死，卫青的手不置可否的颤抖了。谢必安垂下瞳，放下纱帐，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隔着纱帐看着卫青。
卫青握着茶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恍恍惚惚间，他想到了刘彻。
“世间不怕死的人少有，不过是忘不了七情六欲，断不了浮世尘念，放不了心里的牵挂。”
“我们，又何尝不是，只是走的早了一步罢了。”
谢必安淡淡的笑了一声，莫名的透出一股子凄凉。
“卫青，我问你，你放不下谁。”
谁？卫青突然一愣，少时他放不下自己的姐姐，然后他放不下自己的外甥，那现在，他又放不下什么。
模模糊糊，脑海中又浮现出刘彻的身影。
“刘彻？”
“是。”没有思虑，回答得到决绝。
“他爱你，你爱他，倒真是天理不容。”
谢必安又是一笑，卫青看着他的笑，总觉得又多了一份别的意味。
两个人突然缄口，安静的如同沉浸在海水里一般。
“如果我现在带你走，你会跟我走吗？”许久，谢必安缓缓开了口。
会吗？卫青这么问自己，少顷，他听到自己的回答：“会？”
“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离开，但他有对谢必安的回答：”不能有怎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又有什么本事去改变它。“
如果此刻离开，又能怎么办，不愿别的，只怨他今生，没这个相伴的福分。
谢必安突然间失神了。
卫青的思绪也开始飘散，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到建章宫，再到上林苑，然后到龙城，最后到未央宫。猛然间，他意识到，三十多年了，他在刘彻身边已经三十多年了。眨眼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
卫青缓缓闭起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时光飞逝，光阴易老，最终不过是老来一声长叹，一辈子，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的，下辈子再说吧。
谢必安突然间又笑了，这次的笑，是释然的笑，是满心欢喜的笑。
“好生活着。”
卫青点了点头，但视线却越过他，落在火炉旁投下的一片阴霾上。好像有个人影，也好像是错觉。
谢必安依旧笑着，最终消失在徐徐升起的香烟中。
“他走了。”突然想起的声音像冰一样坚硬。
卫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见火炉旁的阴霾处走出一个人影，黑衣，黑发，黑眸，像一把棱角分明的刀刃。
“黑无常。”
“你骗了白无常。”淡淡的声音，像询问，更像陈述。只是那目光如鹰，落在卫青身上。
卫青逃避者那目光，准却说是逃避那份炽热的审视。
“算是吧，我会跟他去转生台，但我不会去转生。”我会在那儿等，等有朝一日阿彘也来到这儿，那是，转生或堕入忘川河，便是后来的事了。
范无救尖锐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数。”
平静的话语四散开来，卫青淡淡的看着他也消失在一片香烟中。
尘埃落定，一切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那段黑白无常和大将军的对话最终湮灭在无尽的浮尘中。
完
“吱呀。”精致的窗框被风推开一丝缝隙。
但卫青却完全不在意。
他在等。
等那个温柔的妻子，等自己那个高傲的外甥，等那个不甘的灵魂。
但他们都没有来。
原本被灵魂们填满的屋子突然空落了下来，炭火烧得旺盛，但冷风却也不时钻进来，和屋内暖和的空气纠缠做一团。
空落的感觉让卫青很不适应。
“吱呀。“又是窗框的响动，接着，外面的冷风便不再灌进，室内残存的冷气没了后劲，渐渐被温暖的炭火吞没。
一只白净的手抚在窗框上。隔着纱帐，卫青看见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床边。
不知何时而来，不知从哪来，不知是谁，就宛若幽魂一般出现在那里。
”你也是鬼。“卫青只好如此问道。
”恩。“少年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开口道，”原本缠在你身边的鬼该转世了，所以我便把他们带去了。“
卫青蹙起眉。
”鬼差？“
”我是白无常。“
原来如此，卫青释然的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深处却泛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原来自己的大限，真的已经到了。
”别乱想，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看看当初在在上林苑的那个少年现在还好吗?”谢必安依旧笑着，伸手掀开薄如蝉翼的纱帐。
当年在上林苑的少年早已不复年轻，鬓角都已经染上了白霜，连他都不得不感慨时光飞逝。
上一秒，那个纵马追逐的少年还在眼前，只是这下一秒……
卫青静静地接受者白无常的审视，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上泛起惋惜和无奈。
他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的上林苑，那年他还不及弱冠，跟在刘彻身旁，远远地就看见谢必安纵马飞驰而来，只是他骑马的技术并不是很好，直直的向他和刘彻冲来。当时他也是一惊，正欲提醒刘彻，只是这突然间，怒马少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白日一梦。再然后，再然后又是什么……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卫青感到胸中气闷，忍不住轻咳起来。
谢必安一惊，急忙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中。
“看来过不老多久我就该来找你了。”
谢必安忍不住抱怨道，接着，他感觉卫青接过水的手一滞。
普天之下，还有谁不怕死，卫青的手不置可否的颤抖了。谢必安垂下瞳，放下纱帐，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隔着纱帐看着卫青。
卫青握着茶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恍恍惚惚间，他想到了刘彻。
“世间不怕死的人少有，不过是忘不了七情六欲，断不了浮世尘念，放不了心里的牵挂。”
“我们，又何尝不是，只是走的早了一步罢了。”
谢必安淡淡的笑了一声，莫名的透出一股子凄凉。
“卫青，我问你，你放不下谁。”
谁？卫青突然一愣，少时他放不下自己的姐姐，然后他放不下自己的外甥，那现在，他又放不下什么。
模模糊糊，脑海中又浮现出刘彻的身影。
“刘彻？”
“是。”没有思虑，回答得到决绝。
“他爱你，你爱他，倒真是天理不容。”
谢必安又是一笑，卫青看着他的笑，总觉得又多了一份别的意味。
两个人突然缄口，安静的如同沉浸在海水里一般。
“如果我现在带你走，你会跟我走吗？”许久，谢必安缓缓开了口。
会吗？卫青这么问自己，少顷，他听到自己的回答：“会？”
“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离开，但他有对谢必安的回答：”不能有怎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又有什么本事去改变它。“
如果此刻离开，又能怎么办，不愿别的，只怨他今生，没这个相伴的福分。
谢必安突然间失神了。
卫青的思绪也开始飘散，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到建章宫，再到上林苑，然后到龙城，最后到未央宫。猛然间，他意识到，三十多年了，他在刘彻身边已经三十多年了。眨眼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
卫青缓缓闭起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时光飞逝，光阴易老，最终不过是老来一声长叹，一辈子，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的，下辈子再说吧。
谢必安突然间又笑了，这次的笑，是释然的笑，是满心欢喜的笑。
“好生活着。”
卫青点了点头，但视线却越过他，落在火炉旁投下的一片阴霾上。好像有个人影，也好像是错觉。
谢必安依旧笑着，最终消失在徐徐升起的香烟中。
“他走了。”突然想起的声音像冰一样坚硬。
卫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见火炉旁的阴霾处走出一个人影，黑衣，黑发，黑眸，像一把棱角分明的刀刃。
“黑无常。”
“你骗了白无常。”淡淡的声音，像询问，更像陈述。只是那目光如鹰，落在卫青身上。
卫青逃避者那目光，准却说是逃避那份炽热的审视。
“算是吧，我会跟他去转生台，但我不会去转生。”我会在那儿等，等有朝一日阿彘也来到这儿，那是，转生或堕入忘川河，便是后来的事了。
范无救尖锐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数。”
平静的话语四散开来，卫青淡淡的看着他也消失在一片香烟中。
尘埃落定，一切都恢复了以往的样子。那段黑白无常和大将军的对话最终湮灭在无尽的浮尘中。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