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痛不痒
“我们离婚吧……”
“好……”
雾原优夏从梦中惊醒过来,在黑暗中睁开眼,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梦里那两个清晰的声音似乎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
她翻身起来,呆呆地坐在床沿,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昔日明亮清澈的漆黑瞳眸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疲惫。
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早已凉透的水,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仰头大口喝掉,以抑制喉咙里不断上涌的生涩。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于是平复自己不安跳动的心,扭头看向窗外零星的灯火。
今天是星期一,和迹部景吾离婚的第三个星期。
两个星期之前,她和迹部景吾玩笑一般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
没有背叛没有欺骗没有第三者,两人坐在街角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午后的阳光穿梭于微隙间,带着浅浅的暖意,舒畅,漫长。咖啡厅里的钢琴弹奏着温柔而浅淡的曲子,桌子上的两杯咖啡冒着热气,醇香的气息在鼻尖徜徉。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平静温和,钢笔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们各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名字,然后起身,离开,整个过程自然到不像话。
他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有默契,往往不需要言语交流,就可以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一如三年前那个新婚的夜晚,偌大的房,弥漫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玫瑰花香,混杂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他在左,她在右。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深蓝的天空。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无神地看着手机屏幕黑了亮,亮了黑。谁也没有打破那份凝结了许久的沉默。
直到窗外的灯火终于不甘地熄灭,直到空中的繁星也渐渐隐去光辉,世界归于平静,唯剩下他冷峻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有些事情,你我都明白。”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淡。
她会在起床后为他细心地系好领带,她偶尔会为他准备丰盛的早餐,她会陪他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她会亲昵地挽过他的手臂,她会陪他跳一支支的社交舞,她会在他回来之前为他准备好洗澡的热水,她尽着一个妻子该尽的职责……
但是无论他们做出多少亲密的举动,迹部景吾于雾原优夏而言,仅仅是一个陌生人,他和她之间那道由双方家族建立起来的沟壑,优夏跨不过,也无力跨过。
她无法真正走近他,那道沟壑,早已阻断了她所有的感情与幻想。
所以对于迹部最后提出离婚,优夏其实并没有感到一丝意外。
她记得他深蓝色的眼眸如海一般深邃,她记得他轻点眼角的泪痣,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迷人,微微低沉富有磁性,他说:“我们离婚吧,优夏。”
毫无感情可言,也就没有了伤害。所以她勾过嘴角,弯过眸子,笑着用平稳的声线回应:“好。”
三年啊,比优夏想象中要长。
三年前,她独自一人来到东京,为了完成父母口中所谓的婚约。
那时,看着面前繁华而陌生的城,空得让人心慌。
三年后,两人在街角的咖啡馆和平离婚,没有吵闹没有争执,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彼时再看东京,熟悉却寂寞,已然如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