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尊神第一次见到狐不归,是大唐南的一家茶楼。狐不归右手拢着玄狐,左手端着酒盏,有一下没一下的浅酌。细白的手指,淡粉的指尖,轻轻的抚弄火色的皮毛。外面叶落如蝶,翩跹而下。
武尊神看着狐不归,看得太入神,直到狐不归从他身边擦过。清淡的冷香沁入心脾,武尊神想:真是个美人呢。
武尊神看惯了美人,却没见过狐不归这样的美人。玄天姬的美是端庄的,蝶翼的美是灵动的,水玲珑的美是哀怨的......这些人的美都是世俗罕见——世俗罕见,也终归是世俗。狐不归的美是脱出尘世,像是不在六道轮回。
这年,武尊神第一次知道了狐不归,也第一次知道了比亡了商纣的妲己还要魅惑众生的皮相。
大雪
远处传来悉索的微响,待声音走近,武尊神看清这是一只红皮狐狸,顿时玩心大盛,正要举手施法捉了它,又想起狐不归。
时隔不过两个月。
武尊神看着这狐狸眼熟,便放下了手。
狐的确是狐不归的,武尊神立在小丘后,看到狐不归弯腰抱起它,宠溺的亲亲它的耳朵,转身进了黑风洞。
武尊神小心的踏着积雪,似乎怕惊扰了狐不归一样。
原来他是黑风山弟子。
武尊神斜倚在树上,懒懒的看从枝桠间洒下的阳光。狐不归正像这阳光。冬日里,恹恹的落下,不温暖甚至是略带冰凉,但却让人无法自拔。
武尊神第一次有了想认识他的念头。而且这念头还越来越大。
惊蛰
长安城,茶楼附近的擂台上。狐不归谈笑自如的拨动琴弦,铮铮乐符如一泓清泉泻地般滴答作响,又如咆号怒洋一般大气磅礴。玄狐和他血脉相通,自然得心应手,上古仙器沧涛的弦歌,亦不是轻易听得的。
这一战的理由颇为简单:同是狐族的梅灵要他相帮来场比武招亲,说是谁打赢了狐不归即可娶得梅灵,但是梅灵不过想要逼迫那人上来应战,挑明心思而已。这交易价格公道,一盆狐不归眼红已久,却独产于落妖谷的琉璃海棠。为了这盆花,狐不归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得随了梅灵。
而,武尊神恰是梅灵相中那人找来的帮手。那人相貌不见得多英俊,诗书读的也不多,功夫更是烂到极点。因怕梅灵不喜欢自己才不敢刻意讨好她,如今听她要比武招亲,也顾不得多,拉了几个朋友便来了。
梅灵看到那人已来,却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踩了狐不归一脚。可怜狐不归脚上吃痛,又不好说出来,只有忍了。
接下来就是狐不归故意放水。武尊神长戟横过,狐不归哀叫一声,倒的七仰八叉,玄狐也变回原形,跟着主人一起装死。
遂了心的是梅灵和那人,武尊神想看看狐不归的伤势,转过黄火牛的戏班子看见狐不归怀抱一盆海棠,身后跟着玄狐,哼起小调走了。没有一点受伤的感觉,除了被梅灵踩过的脚还有点瘸。
夏至
这天有微微的小雨,街上清清冷冷。武尊神从皮影仙那里拐出来已是黄昏,杨柳绰约,武尊神眼瞅见第一楼里一抹白,又听到熟悉的琴音。
正是狐不归。
他兴致勃勃的弹着琴,案上一对骨瓷杯,盛了绿玉颜色的竹叶青。武尊神走进去,要了一壶花雕,细细品着。
狐不归似是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武尊神打定了主意。
他走到狐不归面前,举起另一个杯子:“我可以认识你吗?”
狐不归慵懒的抬头,浅色的指甲划过琴弦,如高山流水,一笏珠碎。
“去年,秋天的时候。我们不就认识了吗,武尊?”
武尊神一怔,复又哈哈大笑,仰头喝干杯中酒。狐不归浅笑晏晏,冷香浮动。
只道我见青山多妩媚,却忘记了青山见我应如是。
武尊神坐了下来。
天渐渐暗了,一日夏过,便又是一日秋近了。不过对于狐不归和武尊神都没有什么关系。妖和仙都是可以寿齐天命的。
于是这虚度的一年,也就不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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