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卷
第50章 第一章
大学生活随着唐宓跨入大学校园而开始。
她如同这数年来进入京大的每一位新生，跟着“新生指导”开始了新生生活。
大学宿舍比之高中宿舍条件相差无几，每个宿舍四个人。宿舍在二楼，有一个阳台，她是本宿舍最后一个到学校报道的，因此分到了仅剩的靠门的那一张床。
宿舍里四个人同学院同专业，除了她之外，都是北方人。和唐宓对床的是东北女孩赵幸丹，为人开朗热情，举动洒脱，第一天见面时她还主动帮她整理行李；赵幸丹身量很高，唐宓一六六厘米的身高在南方女生中已经不算矮，但在赵幸丹面前还是不够看。
赵幸丹笑着说：“我高中是篮球队的！”
唐宓恍然大悟。
唐宓临床的女生名叫韩羽露，外表娇小柔弱，性格温柔委婉，和赵幸丹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她家家境似乎不错，开学的时候，她家整个家族齐齐出动送她到学校，据说开了好几辆车过来。她高中时代就交了男友，男友也非常优秀，在隔壁学校念电子化专业，两个人一起吃饭上自习，羡煞了不少人等，赵幸丹的说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剩下一个女孩冯娅则是本市人，唐宓在开学典礼的当天才见到了她，但班会结束后她就消失了，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冯娅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她家距学校也不远，因此她虽然申请了宿舍，但短期内根本不打算住校。
赵幸丹最早来宿舍报道，性格热情得犹如一团火，朋友也广，所以对本宿舍甚至隔壁的宿舍情况了如指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严晓冬。唐宓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大学想交朋友也挺难的，因此对自己在宿舍的人缘完全没报什么指望，也做好了“大学没朋友”心理准备，但赵幸丹完全不介意她的沉默寡言，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之喜。
尤其是当唐宓在学院办理贫困生证明被她撞见之后，她对唐宓的热情就更上了一层楼。
她行事颇有侠客之风，当时就跟唐宓说：“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唐宓说：“谢谢你。”
赵幸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别客气。”
只要有可能，她会叫上唐宓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学院开会上课，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唐宓大约知道她和很多善良的人一样，是因为同情因此对自己特别友好，但她并不介意。
只要感情是真挚的，哪怕是些微的同情，也值得感谢。
按照京大的惯例，新生报道之后，接下来就是为期两周的入学教育，新生见面会、体检、学校和学院的开学典礼、各种讲座等等……而她还有各种学费助学金申请等等手续要办，比别人更忙碌一些。
唐宓也渐渐熟悉起自己的班级。她所在的金融系有六十人，分为两个班，男女生各半，囊括了全国最优秀的学生。开初次班会的时候，辅导员的概述之后就轮到了自己自我介绍。
班会上少不了的都是自我介绍，全系六十人按照学号一一进行着自我介绍，唐宓看着一张张聪明的脸从眼前划过，猜想他们中学时代是当地何等了得的强人。
显然大家都有同感，赵幸丹就跟唐宓说：“我妈跟我说，别拿倒数第一就可以了。”
韩羽露点头：“我妈妈说，毕业就可以啦。”
唐宓吃惊。她倒是没想到这两人要求这么低，她们都是全省最优秀的学生。
赵幸丹说：“高中优秀有什么用，问题是，咱们系也总要有一个倒数第一啊。”
唐宓同意这个结论。大家都是聪明的学生，对自己在大学时代会遭遇何等竞争都有着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不论高中时代多么优秀，所有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学号按照姓氏字母排列，班会上众人自我介绍过半后，很快轮到了她。唐宓速来寡言，只说了自己的姓名和毕业学校，然后就试图回到座位。
她的简短发言引发了群众不满，连辅导员兼本学院的研究生小张老师都说：“不再多说点？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没有。”她说，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后排有个男生笑问：“你的身高体重是多少？”
此言既出，全班男生都笑起来。
那一瞬间唐宓不知道这是班会，还是新闻发布会。她目光冷冷扫过那名问她身高体重的男生，他已经自我介绍过，她记得男生名叫陈卓航。
她能理解对方的问话没有恶意，问话也只是玩笑，但唐宓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终究一句话没说，径直回到座位，留下了些微冷场的班会。
“真是开不起玩笑啊……”
有人小小抱怨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基本上每个人都听清楚了。
辅导员顿了一顿，有些轻微的尴尬，拍了拍手：“下一位下一位。”
唐宓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赵幸丹忍不住咋舌：“明白，你确实不爱说话。”
唐宓平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她想，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这类问题呢？对方有时间的话，不如多去看看书怎么样？
她也算琢磨出来了，自己大学四年的开端并不算好。

@墨綠飘零

第51章 2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学院又有活动，学校邀请了本校的著名校友，现在某证劵公司领导的苏智给本科生做一场关于“未来经济的发展趋势”的讲座。讲座人气爆棚，唐宓去得早才不过也只在中间排占到了位置，大三大四的师姐师兄们早就翘首以待了。
很快，唐宓明白了原委。
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全场掌声热烈，赵幸丹也“哇”一声叫出来：“好帅啊！”
唐宓干瘪瘪应了一声“嗯”，这位师兄的确英俊得很，双眸如星，气派非凡。更重要的是，苏智不仅仅外表出众，他的讲座生动有趣诙谐幽默，一个问题讲得深入浅出，连他们这些新生都听得懂。因此到了提问环节，举手的同学比比皆是，尤其是女孩子。
在讲座上，这位前辈师兄再三强调“大学的学习全靠自觉”，唐宓听完后，倒是对自己恢复了一点信心，她想，至少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下午的时候，背着书包去自习室学习——她发现京大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这开学才一周，自习室想要找个位置都很难了。
六点的时候，她准时到达了约定地点。
北方的傍晚时分，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室外的空气也有些宜人。宣中的同学们已经到了大半，十来多人围聚在树下，说说笑笑，非常热闹。
活动的发起人卢明远和她招手：“唐宓，你到啦，快来。”
王威笑：“你还真准时啊。”
“郭嘉颖跟我说你要来的时候，我们都不敢信呢，”卢明远说，“怎么你还背着书包？”
“……我刚刚上自习了。”
一干人面面相觑，顿时露出了佩服的表情，“这都还没正式开课，你就上自习了？”
郭嘉颖说：“所以她是咱们学校的状元啊！”
一群人纷纷称是。
唐宓抿了抿嘴。她不觉得认真学习是需要解释的事，但郭嘉颖的话有点刺人，让她觉得轻微尴尬。
好在叶一超的到来解救了她。果然下一瞬，众人立刻把矛头转移到叶一超身上去了。
郭嘉颖说：“我们的数学王子终于来了。”
同学们笑起来。
卢明远问郭嘉颖：“确认李知行现在到不了了吧？”
郭嘉颖摇了摇手机：“是的，他刚刚给我发了信息，说一小时后直接去餐厅。”
卢明远一挥手：“那咱们走吧！”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餐厅而去，在餐厅坐下没多久，华大的同学们也到了，二十多人济济一堂，热闹非凡。因为和严晓冬一起坐火车来京，在火车上，她已经清晰地掌握了本校考入京大华大学生的名单，基本都是宣中的两个实验班的同学，左看右看也基本都是熟人。本次高中校友聚会，还是有人因为各种紧急情况无法来聚餐，但九成以上的同学们还是来了。
在大学旁，因为贴合学生的胃，火锅店开得很多，并且都人满为患。唐宓这辈子基本没去过饭店吃饭，尚在熟悉环境时，叶一超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最近怎么样？熟悉学校了吗？”
“嗯，熟悉了。”
新生开学时，各种事情都很多，因此开学一周有余，在场的绝大部分同学这一周以来一次都没见过。
她和叶一超也很久没见了。她入学后不久换了手机号的时候，倒是给叶一超发过一条信息，说自己已经换号了。
众人挤满了三张桌子后，就开始点菜了。这顿饭的主题就是“交流”，拼了高中三年，刚刚考上大学的同学们在一周之后，对大学和自己的学院、专业也有了粗浅的认识，更有着自己的想法，因此坐下后，大家就热火朝天和其他同学们交流心得感想。
在座的同学们分布于两校的不同专业，文理工医各个学科都有，譬如卢明远学化学，王威在华大读精仪等等，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特点，因此交流起来也很有趣味。在学习上，大家都有个共同的感想，大学不比中学，全国的优等生汇聚一堂，压力很大，连叶一超都深以为然。
卢明远就笑他：“叶一超，你在开玩笑吧？你可是参加过IMO的人啊。”
叶一超说：“我们系很多人都有参加过IMO集训队的经验啊。”
众人沉默了一会，最后一起得出个了统一的结论。
——“数学系还是太非人类了。”
唐宓想，其实数学系也不算非人类，自己所在的专业，各种牛人都有，似乎更可怕一些。
这时叶一超问她：“唐宓，你们学院怎么样？你还习惯吗？”
在座中人都知道唐宓素来寡言，也不强迫她说话，叶一超是第一个主动和他交谈的人。
唐宓慢慢说：“听老师们的介绍，好像就业什么的还不错。我不太清楚，还没正式上课……”
“当然差不了啊……”王威发表感言，“你那可是最不差钱的经管系啊。”
唐宓其实很想说，本学院普遍就业好并不等于她就业也好，在统计学上，这是两个相差太大的论题。但如果现在说这番话，对调节气氛没好处。
毕竟还没上课，关于学习的话题也聊不得特别深入，很快的，话题也转移开来——比如群众们先抱怨天气的差劲和食物的难吃，再之后转移到八卦新闻上头。比如谈一谈高中同学的其他动向，某某和某某在暑假阶段好上了，某某和某某在暑假阶段分手了，某某出国了，又或者谈一谈大学室友的奇怪举动，讲述自己学院里的奇妙传闻等等。

第52章 3
叶一超回过头，终于发现了满桌高中同学的异状。
近三十名高中同学放下了筷子，都用钉子般的目光盯着他看，半点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饶是对外物兴趣不大的叶一超也觉得不妥，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解释清楚，大概这顿饭是没办法吃好了。
郭嘉颖是第一个开口：“叶一超，我说，那个叫吕子怡的女生，是谁？”
“我同班同学。”
“……这才开学多久，你们都这么熟悉了？”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连邻桌的十多个人也围了过来，倾听答案。刚刚那种“被漂亮女生捂眼睛”的事情发生在座另一个男生身上，大家也不会震惊成这样。但那是叶一超，那是高中阶段拒绝了无数女生的叶一超，那是用超难数学题打发走纠缠他女生的叶一超，怎么会和女生那么亲热呢。
“今年上半年集训的时候认识的，现在又在一个系里。”
“哦……”郭嘉颖若有所思，“那就是说，集训的这半年你们白天在一个教室上课？住也是在一起？天天朝夕相处？”
“是在一个教室上课，但她住女生宿舍，不是朝夕相处。”
“……”郭嘉颖扶额。
叶一超如此坦然，以至于在座诸人都在反思是否自己内心太猥琐。
李知行瞥一眼唐宓，又问：“她数学水平不错？”
“她很聪明，差点入选今年的IMO名单。”
卢明远“啧啧”了两声，饶有趣味道：“我以前以为数学好的女生只有唐宓这种类型，现在又多了一种阳光明媚型。”
这句话说得如此的漂亮，以至于众人的视线又投射到唐宓身上。
唐宓说：“我不是数学系的。”
叶一超看了一眼身边的唐宓，说：“唐宓和她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风格的确是不同的，她大概也永远做不到吕子怡那么开朗了。
李知行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继续深入盘问：“思维方式怎么个不同？”
叶一超略一思索：“这么说吧，一个是哈代，一个是黎曼。”
一桌人沉默了一会——这两位数学家大部分人还是知道的，但要说出区别来大家都又茫然了。
李知行不耻下问：“哪种更厉害一些？”
“思维方法哪有厉害的区别？只有哪一种更适合自己的天分。”叶一超回答得十分肯定，“领域不同，方式也不同，成就也不同。”
不论说到什么话题，叶一超总有本事把话题拐到数学上去。一旦扯到了数学，这话题显然已经没办法进行了
总之只能肯定一点，叶一超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像林黛玉和薛宝钗？”郭嘉颖提出一个观点。
一时间满桌的目光落在唐宓脸上，纷纷赞许的点头——毫无疑问，宣中的诸位对唐宓知根知底，也觉得唐宓冷清的气质有些像林黛玉。
“这么说的话，是有点。”叶一超最后赞许了郭嘉颖的说法。
同学们的纷纷洒洒的笑声传入耳中，唐宓也跟着抿了抿嘴，没对这个说法表示任何意见。
这一顿火锅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同学也酒足饭饱，众人按AA制凑了钱，结账离开了火锅店。
当然，精力过剩的大学新生们不会仅仅吃过一顿饭就回宿舍了。吃过饭后还有活动，有人准备去K歌，有人准备去吃第二摊还有人准备去逛街，不少人认为，正式开课之前还是好好玩吧，以后玩耍的机会未必这么多了。
唐宓提出要回离开。众人对她的选择毫不奇怪，她如果肯去参加第二摊才是咄咄怪事。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人也不打算参加集体活动，比如李知行。李知行解释说自己有要紧事还要回家，众人自然不好强留，他在餐厅门口打车离开，只剩下唐宓和叶一超走回学校去。
叶一超问她：“你外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我每几天就打电话回去。”
“那就太好，你在学校就不用担心了。”
“嗯……你驾照考过了没？”
叶一超笑了：“还没有，差一场考试，寒假回家再考。”
“你肯定没问题。”
叶一超说：“对了，你熟悉这边吗？生活还习惯吗？”
“气候差了点，其他很习惯。”
只要对物质环境没有要求，在京大的生活也很不错。图书馆藏书丰富，吃饭方便，宿舍还算宽敞，学校里什么都可以买到，她可以在校内解决衣食住行各种问题。
温和细腻的夜风从她耳边吹过，唐宓掠起了一屡头发。
“那个……吕子怡，是哪里人？”
“她是宁海人，”叶一超侧目看她，“你问这事做什么？”
“不，没什么，随便问问。”眼看着自习大楼就在前面，唐宓跟他挥手作别，“以后联系，我去上自习了。”
她走进自习大楼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高三那次和丁霄霄的那次夜谈。当时丁霄霄说，能让叶一超倾心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想，事到如今，她终于有了答案。

瞧着会长师姐离开，李知行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加速功能，三两下迅速帮唐宓收好球拍，冲着唐宓扔出指示：“咱们快走。”
“啊？”
三人匆匆离开球馆，赵幸丹纳闷得很，“为什么这么着急走？”
“我刚刚只是忽悠，等他们回过劲来大概还会重新找唐宓了。”
赵幸丹和唐宓面面相觑：“啊？”
“用唐宓照片印为海报来宣传纳新，是个好主意，如果我是会长，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你不是说有缺陷啊？”
“缺陷当然有，PS一下就可以掩盖缺点了。”
赵幸丹一愣：“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忽悠会长啊？”
李知行瞧了一眼唐宓，露出笑容：“对这种忽如其来的意外要求，她没什么经验，要么傻乎乎的接受，要么就是冷冰冰的拒绝，选前者，给自己添麻烦，选后者，容易开罪于人。她毕竟还要在协会呆上好几年，没必要得罪人。”
“……”赵幸丹无言地看了一眼唐宓。
唐宓抿了抿唇：“那个，谢谢你。”
李知行说：“我估计过阵子他们还会打电话过来，那阵子，再在电话里礼貌的拒绝他们，说性格不太合适，不想当选海报人物就行了。”
“……我明白了。”
李知行把装着球拍的挎包扔进单车前方的车筐里，跨坐上去。
“记住，话别说得太僵，”李知行对她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幸丹眺望着李知行骑车离开的身影，大发感慨：“你的这位表哥真是各种霸气。他那情商，真是没得说。”
唐宓轻叹：“是啊，他就是这种人。”
她想，李知行上了大学也还是李知行，做事还是这么滴水不漏，考虑周全，连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都预料到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刚回到宿舍，张文艺就打电话过来，唐宓依照李知行的建议，连声抱歉，把这个苦差事给推辞了。她半点也不想把自己的照片印到海报上被人参观。会长非常遗憾，但也知道这事儿没法强迫，只能叹着气作罢。毕竟，也不是每个美女都愿意抛头露面的。

第56章 7
欧几里得俱乐部的所有成员都是数学系的大一新生——据他们说，协会并没有在人员上做过多要求，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但协会的宗旨是“研究纯数学”，代数几何泛函数分，非数学系的人一听到协会的成立目标就退缩；又因为知识量的差距，数学系的高年级学生不屑加入他们，同年级其他学生，俱乐部众人又看不上，所以目前人员基本确定，且在短时间内看上去也不会再增加了。
她有些紧张，悄悄跟叶一超说：“我跟不上你们的讨论的话，怎么办？”
叶一超很轻松：“你能跟得上我，就能跟上他们。”
唐宓对自己能否跟上叶一超保持了怀疑态度。这半学期她虽然有上数学课，但是和专业的数学系比起来，不论是课程安排和课程难度上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好在他们带了不少参考书，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唐宓会翻一翻书，大致可以跟上讨论的进展，不至于出现一头雾水的情况。
数学研讨会的气氛非常好，明明大多数人大约平时也未必是多么外向的性格，但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内，众人踊跃发言，轮流抢白板写公式。
叶一超叮嘱她：“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唐宓点了点头。她欣赏数学系的氛围，也会为了融入这里尽自己的努力。
这十来人是真心喜欢数学，大都将“研究数学”作为一生的追求，学习研讨的气氛很轻松，每次研讨会都围绕着某一道题目和命题而展开，然后分析各种解法和证明。
数学是一门冷冰冰的学科，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唐宓那被英语折磨得发疯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协会的支持者程京教授也会时不时的出席研讨会，听听学生们的辩论，有针对性的给出建议。有老师指导，有智商超群的朋友为伴，唐宓的收获非常之大。
在协会一段时日后，唐宓也见识到吕子怡的各种才能，确认了此前叶一超对她的夸奖绝无夸张成分——吕子怡能作为唯一的女生进入这个协会，并且成为会长，不是谁给她的机会，而是她自己就这样出色。吕子怡在计算和统计上的数学功底很深厚，见解非凡，和剩下的八名优秀男生比起来毫不逊色。
唐宓忍不住想，她没能入选IMO的最后名单，大约可能是老师对女生的偏见导致的。
唐宓和叶一超说起此事，叶一超说：“不完全是偏见，但她在数学上的能力确实不逊色大部分男生。”
那就是说，有部分原因是偏见了。唐宓自己也是女生，知道在竞赛队伍中女生并不太受重视，而吕子怡在这条道路比她走的更远，确实让人佩服。
作为协会里唯一的女生，吕子怡在这群数学系天才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她本就生得不错，性格又外向，只要略作打扮，很容易成为理工男们心中的白月光。众人都在抢着发话时，只要她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听她述说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一样米养百样人。她想，人的个性真的和成长环境太有关系了。什么都不缺的人，内心非常的充实，可以肆无忌惮的大笑大唱，直抒胸襟，善于和人打交道；而这一点，她只怕永远也做不到了。
吕子怡对唐宓很是亲切，在休息时间的闲聊之中对她和叶一超的关系表示了莫大的兴趣——她起初是询问两人高中是否一个班的，对她们两人一起考上京大表示佩服，随后又说起来自己同校的一对恋人也考上了京大云云，然后以此为契机，她顺理成章把话题转移到了叶一超和唐宓身上。
高中住校三年，唐宓对待这种以“情情爱爱”为核心的八卦也不是没有经验的，通常只用最短话语，如“没有”“不是”等回答她。问题是，对她和叶一超关系好奇的不止她一个人，其他男生也竖起耳朵听着。
叶一超则比她和善，对吕子怡的问题有问必答。
“……那这么说，你们高一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熟？”
“不算熟，”叶一超说，“我们不是一个班的。”
男生们一起点头，深有同感：“是的是的。”
罗志维则说：“最开始你叫唐宓来参加我们俱乐部的人，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叶一超失笑：“不是的。”
罗志维则若有所思：“叶一超，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七月底竞赛完后，我们去逛街的时候，你买了两盒巧克力说是送同学……”他眼睛熠熠有光，“那位同学是不是唐宓？”
“是啊。”叶一超拿着碳素笔正在白板上写公式，随口回答。
一旁的曹威扶额：“承认得还真是快。”
叶一超反问：“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罗志维则说：“那这样就对了。当时我们问你是不是送巧克力给女朋友……你说不是。”
“本来就不是。”
吕子怡于是微笑起来：“啊，我明白了。你们就是互相欣赏的那种朋友关系吧。”
叶一超说：“是这样。”
唐宓没作声，只在众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点了点头。

吕子怡的确是出色，她的名声也很快传出了京大，到达了校外人的耳中，比如严晓冬。
十一月底的时候，严晓冬第一次来京大，唐宓作为东道主，带着她在寒风中逛了一圈学校，又一起去食堂吃饭。京大食堂的麻辣烫很不错，两个人煮了很多菜，吃得心满意足。严晓冬就算上了大学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对高中时代同学的动向了如指掌——她于是将一个个爆炸性新闻一股脑朝唐宓抛售而来。
比如丁霄霄有了男朋友。
唐宓很震惊：“大学开学才两三个月，她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
据严晓冬说，丁霄霄的新男友是她的师兄，据说是在老乡会上遇到，这位师兄对她一见倾心，各种穷追猛打。
严晓冬表情有些复杂：“怎么说呢，大概……是被叶一超气的吧。”
“……这和叶一超有什么关系？”
“同学群里，他们都说叶一超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据说你们开学时吃了一顿饭，女生还捂住了他的眼睛，叶一超居然也没发脾气，”严晓冬若有所思的感叹，“丁霄霄挺受打击的，所以师兄追她的时候，也没拒绝人家。”
“她还是很难过？”
唐宓原来以为，丁霄霄选择了去宁海上大学，已经抛下了叶一超准备往前看，没想到还是无法释怀。
“怎么说呢，”严晓冬说，“你要站在丁霄霄的角度看问题。你很喜欢某男生，男生拒绝了你，说自己对哪个女生都没兴趣，然后转头就和另外的女生眉来眼去关系密切，你是什么想法？”
“……”唐宓无言以对。
严晓冬说：“依你看，叶一超和那个吕子怡的事情，有几分靠谱？”
唐宓说：“……他们是关系不错。”
严晓冬敏锐抓住她话中的漏洞，“你认识那个女生？”
唐宓解释了自己和他们在一个数学研究的协会里。
严晓冬连饭都不吃了，她难得的沉默了几秒钟，又试探性的问唐宓：“你和他们常常相处的话，那你觉得叶一超和她是什么关系？”
唐宓很慢的开了口，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他们目前的确不是男女朋友……但是……”
“但是什么？”
“我想，吕子怡是喜欢叶一超的；而且，叶一超对她也……很重视。”
严晓冬一愣，好半天才有力气感慨：“这样啊……我明白了……这事儿真是复杂啊。”
“是的，”她重复了一遍，“确实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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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8
为了跟得上叶一超的欧几里得俱乐部的研讨进度，唐宓买了一套数学系的教材，从图书馆借了不少相关数学图书开始学习——她生活的重心除了本专业的课程之外，慢慢倾斜到了数学身上。
一个人的时间总是有限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人都不会太多，唐宓见缝插针的学习，每天晚上都是将近熄灯的11点方才回宿舍。
赵幸丹对她的行为表示惊恐和佩服，说她还活在高三呢，一门心思埋头学习。
唐宓觉得没那么夸张，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努力总是有成效的。她高中时代的数学本来就不错，下苦功夫啃了几周数学之后，完全能跟得上叶一超他们的进度，时不时还能发表点自己的见解。
“我之前以为叶一超说你很聪明有夸张之嫌，”在唐宓提出了一道难住所有人的题目的解决思路后，罗志维挺感慨地跟唐宓说：“没想到你真的那么天才。”
叶一超笑起来：“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叫她参加协会。”
罗志维说：“可惜啊，你要是是数学系的就好啦。”
吕子怡表示不同意见：“也不是这样啦。经管学院金融系的白富美为什么要转到我们这苦哈哈的理科专业？”
“你说得对……”罗志维笑起来：“我当然是开玩笑了。”
唐宓眼角一跳，但习惯性地遇事多想了一想，因此没作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也确确实实在考虑转系的问题了。
她去学院办公室询问老师的意见，院办老师对她转系的要求表示理解和支持，告诉她说转系无非是看成绩，以她的成绩而言，转系很容易，只要她期末考试成绩不下降，填一份申请，下学期开学后就去数学系读书——但院办老师也提醒她，从热门专业转入冷门专业容易，如果她一旦后悔，从数学系转回来金融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样一提醒，她也觉得自己需要更慎重一些。
虽然金融系的课程多到让人发指，倒也不至于完全遵循每周五天八小时工作制，偶尔也总有那么点休息时间，她跟叶一超要了数学系的课表，平时自学之余，每周也去数学系旁听两节课。
数学系和金融系不一样，老师上课一本正经，学生听课一丝不苟，没有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演讲和报告，学习模式和高中相差无几。数学系的专业课和大部分理工专业一样，课堂上都是单向的信息资料传递，老师宣讲，学生只要跟上授课人的逻辑思路就可以了。
她起初偷偷坐在教室后方听课，数学学院的女生不多，她猛然参与其中，有些显眼。好在她和叶一超等人的关系不错，下课后罗志维曹威还会找她说两句话，她完全没生疏的感觉。两三周后，数学学院的同学们很快就认识了她，看着她的目光也包含温和的善意，还常常有人问她是否要之前的笔记云云。
数学系的气氛简直太怡人，人群也太友善了，这简直是她梦想的中的学习氛围，比起功利的金融系好了太多。
欧几里德俱乐部的讨论会通常在周六周日早上举行，如果众人兴趣比较高，讨论一整天的情况也有。不过随着天气渐冷，研讨会早上开始的时间越来越晚，也只有唐宓能准时到达。
这天唐宓按时到达协会的办公室——她挺喜欢作为欧几里德俱乐部的据点，这间办公室在数学系大楼的顶层，毗邻静湖，视野非常好，可以俯瞰全校，暖气非常非常足，在众人到来之前，是上自习的好地方。
但她没想到，吕子怡到得比她居然还早，手指飞快地刷着平板电脑。
唐宓不欲打扰她，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坐下来翻书看。
吕子怡瞧了她一眼，放下了平板电脑，却跟她攀谈起来：“你有打算转系的念头吗？”
唐宓有点吃惊，她的确产生了转系的念头，但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不知道吕子怡是怎么知道的。
吕子怡耸肩：“别看我，是叶一超说的。他说你本来更适合数学系，结果去念什么金融，如果你愿意的话，能转系就最好了。”
“叶一超说了这番话？”
“是啊，前几天跟我说起的，不过我想，你大概不会转系吧。”
唐宓迟疑了一会：“我还在考虑。”
吕子怡笑眯眯凑过来，问她：“对啦，叶一超过生日，你要送他什么？”
唐宓从书页中抬起头，表情一怔。
“……什么？”
“你不知道叶一超的生日？下周二就是啊。”
被吕子怡一提醒，她的确想起来叶一超的生日的确是在冬天。
吕子怡说：“就算你不知道，现在我也告诉你了。你准备送他什么？”
“……不准备送礼。”唐宓干瘪瘪地说。
“咦，你们关系挺好的啊，你居然不打算送礼物？”
经济条件所限，唐宓的社交活动几乎为零。高中时代似乎宿舍的同学们也办过生日宴，但从来也不会有人邀请她。
“好吧，总之这是你们的事情，”吕子怡笑着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过去，“你看，我送这个当礼物怎么样？你说他会喜欢吗？”
吕子怡准备送出的礼物是一只标价为五百多的精美钢笔。
关于叶一超和礼物之间的故事，唐宓知道得不少。高中的时候，丁霄霄追他追得紧，加之经济条件好，打听了他的生日之后，专门去买了一条非常昂贵的围巾送给他。当然叶一超最后也没收下，看到丁霄霄绕道就跑，丁霄霄为此郁闷了足足一周。
“……我也不知道。”
唐宓的回答非常刻板。
吕子怡笑起来，手指划过屏幕，关了平板电脑。
“我之前想送他手套，不过我发现他有不少手套了，后来我又想送图书，又觉得价值太低。想来想去只好送文具，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钢笔。”
实际上叶一超除了数学，对别的事情都没表现出太多的爱好，但唐宓也隐约觉得，叶一超会喜欢这只笔的。

唐宓问她：“……你怎么知道他的生日的？”
叶一超并不是那种会大肆宣扬自己生日的人，他对自己的事情往往都采取无所谓的态度。
吕子怡解释说：“上半年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参加集训的时候，我问他的。”
“哦……这样。”
问了一次然后记到现在，吕子怡对他的上心程度昭然若揭。
“问了生日之后才知道，他的生日在十二月，我居然比他还大了三四个月，”吕子怡说，“当时我就跟他说，等我们上了大学后，我跟他一起庆祝十九岁生日。”
唐宓想了想：“他答应了？”
“是啊，他很爽快的答应了。”吕子怡笑得很甜蜜，“我都没想到呢。”
唐宓抬头看了她一眼。吕子怡以为她的这个眼神是鼓励，很高兴的说下去。
“叶一超在集训队伍里很显眼的。当时我以为他很难打交道，因为他平时总是一副除了数学对别的什么事情都兴趣不大的样子。不过我没想到，他很好说话，也很乐于助人。”
“乐于助人？”
“是啊，”吕子怡笑容格外甜美，“上半年我们集训的时候，有一次我不舒服，是他背我去医院，还照顾我很久。”
唐宓没做声，她觉得吕子怡的笑容刺眼得让人愤怒。
好在办公室的门下一瞬被人拉开，刚刚出现在两名女生面前的，是两人谈话的对象叶一超。吕子怡跟唐宓吐了吐舌头，一副“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到的忐忑表情。
他穿着大衣戴着围巾，一副严严实实的冬天装扮，和两人打招呼：“你们俩到得真早。”
吕子怡说：“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
“说起来，”叶一超放下书包，又抬起眼，视线扫向两人，“刚刚我听到我的名字了，你们在说我什么？”
唐宓的思维些微卡壳——她从来不知道叶一超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我和唐宓说起我们参加集训时的事。”
“这样啊。”叶一超坐到唐宓身边，慢慢想了想，“那有什么可说的？”
“我和唐宓才认识不久，共同话题只有你了，”吕子怡说，“说起来，叶一超，你头发好像太长了。”
叶一超抓了抓一把自然卷的头发，“是啊，我也觉得头发快扎到眼睛里了。”
“那找个时间去剪头发吧。”
“很麻烦，不想去。”
“我陪你去吧，我知道有家理发店很不错，因为刚刚开张人也不多，很快可以搞定。”
叶一超抬起眼来：“真的？”
“当然啦。明天下课后我就带你过去。”
“嗯，那好。”
仅仅听着这番话，就知道叶一超平时和吕子怡的日常交谈内容了。
叶一超的生活重心从来也不是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有美食送到他嘴边他不介意尝尝，没有的话他也绝不会花一秒钟时间去追求；头发的长短对他的生活半点影响都没有，所以宁可不剪头发。
唐宓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她站到窗边，往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已是彤云密布，纷纷扬扬的雪花掉了下来，慢慢覆盖了房屋，落在湖面消散开来。她想，这是她来燕京后，看到的第一场雪。

到底是一顿晚饭而已，两人也很快吃完了，此时，大批人马也浩浩荡荡杀到了食堂，整个食堂顿时犹如开了锅的粥一样，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唐宓送表弟离开了学校，在细雪中，之前十几年都没有好好说过什么话的表姐弟并肩而行。
唐宓放轻了声音，斟酌着用词：“明朗，你还是未成年人，你的人生肯定不能由自己做主……我一致认为，既定的命运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我们应该在现有的条件下，做到最好。不论你在宣州读书还是在燕京读书，我觉得从本质上说，都没有问题，如果你能在燕京认真读书，我想舅舅应该也不会在意的。”
唐明朗“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但唐宓疑心，他是否真的明白了。
送他出了校门外，此时雪更大了。
唐明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表姐，你有钱吗？借我点钱打车回去。”
“你要多少？”
“一百就行了。”
唐宓身上的钱不多，但一百的钞票还是有的。她翻了翻钱包，除了一百元整之外，还把钱包里面十块以上的钞票都抽了出来递给了自家表弟。
“表姐，这钱我过阵子还给你。”
唐宓摇头：“不用着急。”
明朗钻进了出租车，唐宓招了招手，目送出租车远去，消失在飘飘扬扬的漫天白雪之中。

第61章 12
新年到来之际，也是经管学院活动最多的时候。学院各种新春晚会和酒会层出不穷，也真不负“本校最铜臭学院之名”，各种活动让她大开眼界，引发诸多感慨——的确，要赚钱读金融，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错。
新年之后不久，期末考试也要到来，唐宓心情平稳地结束了考试，回到了家。
寒假期间，唐宓再次看到了唐卫东。这也是数年来，舅舅第一次回到唐家村过年。外婆从灶里夹出了木炭，升起了烤火炉，祖孙三代人围坐在火炉旁说着村子里的近况。外婆对唐卫东离婚这事儿只是叹息了一声，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
“——卫东啊，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外婆对这个儿子的一切期盼也都只剩下这样一句话了。
唐卫东说：“妈，我知道了。”
一时间母子对视无言。
唐卫东作为长辈，问起了唐宓的学业如何。
有勤学和天赋两个优势，她在金融系渐渐拔尖，期末考试的成绩比期中更好，进了全系前三。英语口语虽然有所欠缺，但期末考试不考口语，她凭着单词量在笔试成绩中遥遥领先。
唐卫东对她的成绩点头赞成，说起了别的事情：“明朗之前时候有没有找你？”
“是的，他到学校找过我，”唐宓说，“舅舅，明朗告诉你了？”
“他跟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想要找你聊聊。”唐卫东的英俊的脸颊在火光下尽是疲色。
“……他要去燕京读书，不是很开心。”
“他妈妈对他要求太高，我觉得学习如何无所谓，”唐卫东说，“孩子人品没问题也就可以了。”
“明朗是好孩子，舅舅你也不用担心。我看……他压力也挺大的。”
“他妈妈十分好强，事事总拿明朗和他的两个表哥比较，比不上，火气越来越大，这份压力落在明朗头上，他的日子恐怕更难过。”
唐宓想一下都替自己的表弟感到挫败：“要明朗和李知行比，也是难为他了。”
外婆在一旁说：“李知行倒是个好孩子，很有礼貌，脾气也好。”
“李家的男孩管得严格，因此养出来的男孩都很优秀，李家的两兄弟莫能例外，”唐卫东感慨，“只可惜这套方法被明朗的妈妈用在明朗身上，就不行了。”
“……李家的两兄弟？”
“是的，李知行还有个堂兄，是他大伯的儿子，现在在国外读书。李家这一代的年轻人里，没哪个比得上李泽文。”唐卫东说。
唐宓回想起自己曾经见过李知行这位堂兄两次，她记得他戴一副无框眼镜，面目沉静，举动稳重，永远是一幅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她说：“李泽文比李知行优秀吗？”
“李知行能跟他哥哥比？”唐卫东摇头叹息，“差太远了。”
“……哎？”
唐宓一呆。在她看来，李知行已经是她见过的同龄人中最厉害的那位，但还完全不能和李泽文比？这个评价简直匪夷所思。
唐卫东没再细说，又转了话题，“唐宓，下学期明朗去燕京读书，如果你能遇到他的话，记得教他。”
“我会的，他是我的弟弟。”
正如舅舅所说的，大一下学期开始，唐宓生活中，唐明朗就很频繁地出现了。他转学到了燕京，到了没补课的周末时，他会到大学找她和李知行。
唐明朗现在就读的高中在京大旁边不远。他是高一下学期转入这所著名的重点中学，这时间有些尴尬，其他同学早就结成了自己的群体，他作为外地人，一时半会有些难以融入现在的集体；除此外，他的零花钱和生活费也被大大削减了，据他的原话说“我每天就20块钱零花钱”，回家时都不得不乘坐公交车和地铁，他对此充满了怨念，觉得自己来了燕京就诸事不顺，“我简直活不下去了”。
于是唐宓发现，李知行随手塞给了他几张百元大钞。
唐宓还挺震惊：“他怎么会没钱的？”
李知行说：“姑姑现在生意很忙，明朗现在不少时间都在我爷爷奶奶家。我爷爷很严厉，不会也不允许给我们小辈过多的零花钱。”
唐宓问他：“那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李知行瞧她一眼，笑起来：“对啊，没钱还是挺惨淡的。所以小时候得想办法挣钱。”
她很困惑，她想自己实在是太驽钝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挣钱？
“……想什么办法啊？”
“是啊，卖作业啊卖笔记赚钱。”
唐宓无言以对。自己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当年镇小镇中的同学们都跟她借作业借笔记抄——她怎么就没想到以此来牟利的？她想起自己学的《经济学》中的一句话：千方百计地追逐利润是资本的本性。她想，就算自己再读一百年经管学院，只怕也想不到这种盈利方式。就算是她能想到，但周围的同学都是农村孩子，恐怕也拿不出来钱来买。
“你爷爷这样做自然有道理……不过你瞒着你爷爷给他钱，不是本末倒置？”
李知行很淡定：“我给的也不多，明朗他平时大手大脚用习惯了，很难改，慢慢来吧。”
唐宓想，李知行的逻辑里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但她没办法指出来——毕竟这钱也不是她的，而他们表兄弟的关系确实也不错，兄长接济弟弟，于情于理轮不到她这个外人说话。
唐宓也在和唐明朗越来越多的接触中，觉得表弟无所事事让人忧心，她和李知行提起另外一个可能。
“我觉得，你可以建议给明朗请家教。”
“是的，我是听到姑姑说，等他这阵子适应燕京的生活之后，就打算请家教的。”
唐宓点头，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了。”
“家教请不请问题不大，他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了，”李知行说，“接下来大概是考托福，去美国。”
“嗯。”
她挺感慨，觉得人和人的际遇真是很难说。
李知行问她：“你呢？还打算转系吗？”
唐宓摇了摇头：“暂时不打算了。我决定选修数学系的双学位。”
李知行对她的决定很是赞赏，他给唐宓出示了数个案例，“金融系学生有着数学系的水平的话，就业时相当受欢迎的。”
唐宓说：“我倒也不是为了就业学数学的……”
李知行莞尔：“我知道，你真喜欢数学。在喜欢的前提下能够赚钱，就最好不过了。”

新学期开学后，唐宓斟酌再三，还是没有把转系申请表提交上去。她想，轻易放弃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很想再努力看看，再经过一学期的奋斗，她能不能在经管学院找到归宿感。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还是以英语数学课程为辅，还增设了专业基础课和计算机课程，紧张程度和上学期相差无几。唐宓保持着自己固有的作息习惯，对现在的她来说，上课和参加叶一超的欧几里德俱乐部是她最重要的事情，体育活动也没松懈，她有时间就去羽毛球馆打球。
学习中最难的，唐宓觉得还是英语，这学期的英语课上老师又提出新的思路——和上学期不一样，不再团体作战，而是个人才华显示，比如模拟联合国的活动。具体思想是，全班同学模拟几十个国家，在会场上用英语介绍自己的国家。
唐宓简直傻了眼，她抽中的国家是智利——天知道智利是什么样子？她去了图书馆查资料，收获不算大，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其他同学一样，花时间去机房上网查询资料。
可问题是，她电脑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只懂得上课时老师教的那些基本常识，连键盘都不熟悉。
赵幸丹看着她笨拙的打字模样，觉得这真是让人忧愁，于是指点她：“你不是有计算机系的外挂么？”
唐宓傻傻问：“外挂是什么？”
赵幸丹无语地看她一眼，“就是李知行。”
“……哦。”
鉴于她和李知行的关系在大学阶段有所缓和，唐宓想了想，硬着头皮给李知行打了个电话。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这简单，我教你。”
李知行挂上电话后，忍不住笑了。
对一般人来说，互相帮忙本是小事，但唐宓可不是这种人。她为人寡言性格要强，不是那种开口求人的性格，李知行和她同学的这几年，就没看到过她在学业上遇到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啃啃书也就过去了。现在找到自己，只怕确实是没辙可想，另外，大约也是不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好看好看，楼主太给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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