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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东坡,手足情深(谨以此文献我一生所爱,纪念东坡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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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初中开始关注苏轼吧,已有八年光景了。
当年,所知甚少文笔幼拙,却常发帖献丑,甚至还恬不知耻向吧主申精,引得吧友嘲笑不已(虽然最后吧主还是很奖掖后人予我精华鼓励我)。
如今,我大二了,高中时为了数学竞赛消磨了多少人文修养,相隔数年终于从潜水党再次走出发帖,心中亦是别样滋味。
今日,将胸中情思诉诸笔端,如依旧不堪看,还望看客海涵。


IP属地:美国1楼2014-12-29 17:34回复
    略长……慢更勿插……


    IP属地:美国2楼2014-12-29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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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手足之爱,平生一人”


      IP属地:美国3楼2014-12-2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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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坡与颖滨自幼一起长大,少年在故乡时,二人共同求学问道、切磋琢磨、鉴览山水,“未尝一日相舍”,享天伦之乐事。稍年长,东坡与颖滨先后娶妻、赴京应试,皆顺利登第进士。青年时期,除却丧母之痛,二人的生活一帆风顺。老泉曾感慨“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二十年相伴相随的光景,终随步入仕途而画上句号。二人既踌躇满志,以“致君尧舜,此事何难”言志互勉,又在萧瑟秋雨中经历离别,相约“同归林下,对床夜雨”,隐居山林,颐养天年。乌台诗案爆发前,东坡与颖滨历经辗转迁任、顺道相访、扶丧还蜀,在分和聚散中感受着人生悲欢。不幸的是灾难不期而至,乌台诗案使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二人因相似的政治立场在党争中一同罹难。危难中,他们生死与共,肝胆相照。在崎岖波折的官场道路上,二人尝尽了世态炎凉。东坡和颖滨的晚年都十分凄凉,在贬谪中度过雨雪风霜。后来二苏北归,颖滨在返回颍川后邀请兄长同来居住,可未及见面,东坡即殒于常州。美好的千年之约,永久成遗憾了。


        IP属地:美国5楼2014-12-2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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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曾统计过,在东坡近六十四年又七个月的人生中,其与颖滨相伴的时间将近三十三年又两个月,超过了生命总长的一半。二人相处的时间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减少,但感情却随着岁月流转而日益加深。官场的莫测、不幸、多变,使他们在逆境中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共同的家学教养,相似的官场经历,一大群共同的文人朋友,使得二人的心灵密切地贴合在一起。二人的感情经历了早期的朝夕相处,中期的浓烈亲密,中后期的沉淀酝酿,进入了淡而实腴、醇香悠远的境界。


          IP属地:美国6楼2014-12-2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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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IP属地:美国7楼2014-12-2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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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苏兄弟同朝为官,步入仕途之后,他们经历了离合聚散。人生在世,聚少离多,何况宦海浮沉,身不由己,二人常常是天各一方,难晤一面。在东坡携妻儿前往凤翔赴任时,兄弟二人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分离。颖滨送兄嫂出汴梁、至郑州,跋涉百里,依依难舍。东坡登高而望,目送颖滨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感到聚散无常之感伤,写下了著名的诗篇《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


              IP属地:美国8楼2014-12-29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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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垄隔,但见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童仆怪我苦凄恻。
                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IP属地:美国9楼2014-12-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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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坡、颖滨互赠诗词直抒胸臆的众多作品中,这也许是最早的一篇。东坡用飘忽迷离的笔触写得胸中万千离愁别绪——二十余年的朝夕相处一朝画上句点,这一切就如同全诗的开篇一般,来的是那么突兀、那么令人无法接受、那么令人如大醉般恍惚。心逐归鞍,他惦念着汴京父上、亦难舍手足情深。将归的颖滨况且思念阿翁,可他却从此远离庭帏,这样对比之下,怎能不使人心如刀绞。登高翘望,因坡垅阻隔,颖滨乌帽时隐时现,我不禁想到诗经中的诗句“不见复关,泣涕涟涟”,东坡牵肠挂肚的,是弟弟归途衣裘单薄、难敌风寒,残月独行、孤独寂寞。先见后念,二人依旧未尝相离,裘薄、马瘦,月残,更显清冷落寞,正如永叔所言“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但见路人行歌、居人安乐,不见兄弟手足、从此天各一方。怎奈童仆不解离情,看到眼前一片祥和、想到未来走马上任,一片心花怒放,却怪主人愁苦凄恻。此时的东坡,“放不开眼底乾坤”,他虽知人生难免离别,但想到岁月飘忽,盛时难再,又不禁黯然神伤。终究为了缓解韶华流转之伤痛,东坡开始设想未来的重逢。寒灯相对,难忘往昔相聚回忆乐;夜雨畴昔,欣期来日再会景图馨。当时共赴科考,二人寓居怀远驿,一夜风雨并作,读韦应物诗,有感于即将远离,于是相约早退。东坡诗尾劝诫弟弟切莫苦贪高官重权,早日隐退,以便共践前约。


                  IP属地:美国10楼2014-12-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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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雨对床”之约,当他们思念彼此时,唤起的是兄弟二人对往日美好岁月的回忆;当他们身处困境时,给予的是支撑他们走向人生彼岸的精神期待;当他们难以挣脱羁绊与牢笼之时,带给的是些许精神的慰藉与寄托。


                    IP属地:美国11楼2014-12-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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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后不久,颖滨难抵相思之苦,寄诗一首,东坡读尺素而和韵,偶成兄弟诗歌唱和的千古佳谈。
                      颖滨《怀渑池寄子瞻兄》诗曰:
                      相携话别郑原上,共道长途怕雪泥。
                      归骑还寻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
                      曾为县吏民知否?旧宿僧房壁共题。
                      遥想独游佳味少,无方骓马但鸣嘶。
                      东坡作《和子由渑池怀旧》曰: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IP属地:美国12楼2014-12-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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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颖滨“昔与子瞻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其老僧奉闲之壁”。十九岁那年,被委任渑池主簿而未曾赴任的颖滨,又至此访僧留题。而今东坡赴任凤翔签判,西行再经渑池——这里发生过兄弟二人的多少故事。这些经历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不禁让怀旧于斯之人疑惑喟叹。只可惜“人成各、今非昨”,数年光景荏苒而逝,今日东坡独游,想必佳味难多。骓马倦怠尚可鸣嘶,可人入仕途,却身不由己,再难逆天改命。从颖滨的诗句中,不难读出几许无奈乃至绝望。


                        IP属地:美国13楼2014-12-29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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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颖滨的慨叹,东坡也难掩胸中感喟,开篇发问那难以捉摸、飘忽不定、如浮萍般的人生,究竟是怎样。东坡看到的是一片茫茫雪原,一点飞鸿影下,偶留雪地,鸿爪踏破雪泥,倏尔了无踪迹。雪花依旧纷飞,天地依旧苍茫,时间如雪,覆盖一切。他看到爪印渐渐模糊,却不知飞鸿去向何方。鸿爪留印属偶然,鸿飞东西乃自然。正因偶然,于是无常;正因自然,于是顺适。也许人生便如斯,譬如渑池题壁,譬如郑州别离。从雪泥鸿爪,我既读出东坡对人生孑然无依、漂泊无定的悲观看法,又读出对暂踏雪泥、复飞远处,志存高远而不计须臾感伤的积极态度。从这亦庄亦禅的人生哲学中,我读到的是东坡一生的命运轨迹,读到的是他对自己和弟弟的劝勉、归箴。后东坡依题怀旧,用洗练之笔,勾勒僧死壁坏,故人不再的些许悲凉——那老僧与坏壁,也许就是雪泥指爪的真实写照吧。“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无常,故值得珍贵,抚今追昔,东坡没有一味消极无奈。他想起当年旅途艰辛,可这一切早已化为温情的回忆,如今兄弟都高中进士,前程似锦,更要珍重每一时每一事了。东坡不愧是东坡,在他对人生看似落寞的感慨中,我感受到了忧伤中的达观,低沉中的昂扬,他的内心强大使人读之作品不觉人生空幻,反有一种眷恋之情荡漾心中,犹如冬夜微火,带来温存心安。这对人生来去无定的怅惘和对前尘的深情眷恋,正是由于对兄弟难舍难分的手足深情过分执着而引起的。如果说这就是人生无常,如果说这就是世事难料,那么我宁愿这样的哀伤萦绕心间,因为我感动于骨肉亲情的弥足珍贵,因为我相信东坡达观的人生底蕴可以为生命注入能量。


                          IP属地:美国14楼2014-12-2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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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首渑池怀旧,一语成谶地给了兄弟二人一生过往最恰切的注脚,他们就如同那飘零的孤鸿,在大宋的山水之间留下艰辛的足迹。辗转间,二人聚少离多,这期间的辛酸过往都记录在了他们数百首互赠的诗作和词作之中。绍圣四年,东坡贬降海南,颖滨则贬为雷州安置。前往贬所途中,二人相遇滕州并一同到达雷州。离别前夕,兄弟愁坐整夜,互诉衷肠,不意此次离别竟成永诀。后来政局回暖,北还途中,东坡本有意与弟弟结邻,但由于政局有变而作罢。这样,两人失去了最后一次共聚之机。不久,东坡在常州溘然长逝。弥留之际,他对前来看望的钱济明说:“万里生还,乃以后事相托也。惟吾子由,自再贬及归,不复一见而决,此痛难堪。”


                            IP属地:美国15楼2014-12-2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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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沈廉有云“他时若许连宵话,应语宦程风雨多”,这道出了东坡兄弟二人心中最大的感慨:如果二人当初没有进京赶考,没有金榜题名,没有闯荡官场,没有各遭贬谪,而是躬耕田园、退隐山林、著书立说。在他们的晚年,也许我们能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的画卷:夕阳西下,倦鸟还巢,村舍外的古树下,两位老者举杯对酌,指点历史、笑谈人生。
                              宦海浮沉,叹一句“雪泥鸿爪太匆匆”。


                              IP属地:美国16楼2014-12-29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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