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半世安
皇历四十五年,蛮人进犯北疆,幽州府告急。当时是,大宸十万大军被蛮人伏击灭于北隘谷,而后八万大军围城而击之,幽州军仅仅不过一万有余,其中还有不少受蛮人所下的蛊虫之害。
不出几日,幽州府破,整个幽州府陷入巷战,双方损伤惨重。
巷战持续到了深夜,正当蛮人以为宸军油尽灯枯之时,幽州府燃烧了起来。
大火焚城,吞噬了一切。
万余幽州军以及刘辰先锋军,十余万百姓,八万蛮族士兵,尽数葬在了这燃烧的幽州府地。
奈何天公不作美,蛮人君主完颜尧泽发现了将军府内通往城外的地道,遂领军杀出,纵然隧道外有刘辰两千亲兵把守,奈何蛮人来势凶猛,刘辰下令炸毁隧道之时,完颜尧泽已经领军与其混战杀了出去。
不过此役也是就这样结束了,平远将军刘辰,以数万百姓军队作为代价,打破蛮族八万军队,惨胜。
点兵之日,仅仅剩余的两千亲兵半数也丧生于方才的混战中,不过刘辰相信,蛮族逃出生天的士兵,也不会超过一千之数。
天下太平。
刘辰因此役之功,封为威卫大将军,官至正三品。以一万之兵破蛮人八万大军,所有人都知道,一位新的龙将出世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果真将门虎子,前一任的三龙将之首刘铮将军的子嗣刘辰不负众望成为了新一代的龙将,大宸武运,又要大昌了。
并州府。
并、中、衡、凉是大宸最起先的国土部分,并州府在北塞这一块算是最为繁盛了,甚至超过了幽州府。蛮人没有选择攻打并州的原因就有这里是大宸北塞最为繁盛的地方。
最为繁盛的地方自然就有着最为坚固的铁甲来防御,并州军被称为大宸之盾,善于守城固垒,虽说出击力不是很强,但是并州的防御可谓是如铁桶般。要想在这般坚硬的防御中啃下两口,蛮人不下点血本可能基本上是免谈。
精兵虽有,统帅之将却是更为重要,并州有着素有执盾者之称的镇北将军韩俣焜驻守,韩将军善守城之术,整个并州的各处兵力被分配到恰到好处,蛮人要是胆敢攻一城,整个并州军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形成对该处蛮军的合围之势,蛮人深知并州军滴水不漏的防御,也不敢进犯。
然而翟山又是自并州北部而起,绵延整个大宸北境线直到幽州的詈阳关,并州不可攻也,遂便是选择了这詈阳关。
画玉斋。
画玉斋在这里也有了几年光景了,自新皇穆云天登基以来这所画玉斋便是在这并州府存在了,几年下来也算是小有名气。前几月老板去幽州府置办了新的店铺,不了正遇上蛮族入侵,好些古玩算是落在那座废墟里了,不过性命倒是无碍。
并州府的画玉斋和幽州府的那间相比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幽州府的那间只是家方丈十余尺的小铺子,而并州府的方能真正称为画玉斋。
完全用红木搭建的小楼,朱红的窗扉开敞。知道的晓得这是件古玩铺子,不知道的还可能以为这里是烟花场所。不过进去一切都一目了然了,小楼外部是华丽装璜宛若琼楼玉宇,内部却又是别有洞天。
空灵剔透,光线穿过窗扉在整个楼阁里交错照亮了每一寸空间,画玉斋共是三层,中空式的结构使得整座楼被光线照的透亮,一层的檀木格子上摆放着各色古玉和瓷器,这些古玩在光线的照耀下八面玲珑,像是佛教中的琉璃世界。
雕栏玉砌犹在,朱颜依不改。
经营这间画玉斋的居然是两名年轻女子,也不知道具体的名谓,只知道一位老板姓墨,另一位老板姓千。平日里坐在这画玉斋的便是千老板,墨老板往常还经常走货,自从在幽州府新打点了间古玩铺子后倒是离开了此处一段时间。
一层的古玩倒是一些比较平常的玉石或者瓷器以及其他一些寻常玩意儿,这些东西在别的古玩铺子里也算常见。这当然不是画玉斋在并州府的古玩道上闻名的原因,原因在这画玉斋的第二层上,第二层便是这画玉斋的精髓所在,前朝遗物、稀世古玉、名人墨宝……又或者是古剑以及当下最出名的铸剑师南宫先生的作品,在这画玉斋的二层尽数可以见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上这二层的,有钱并不能使你有着这样的资格,最重要的是两位老板是否能够看得起你,认为你是否能够有上二层的资格。至于三层除了两位老板没有人去过,有人说那里是画玉斋最珍贵的宝物所在,也有人说那里是两位老板的闺房。
顺带一提的是,使画玉斋闻名的不仅是这里的古玩,两位老板的姿容虽说明面上不能算是画玉斋的闻名之由,但大家心知肚明,有多少富家子弟来这里挥金如土只为一亲芳泽,不过并州府里有这种能力的人其实也并不多,画玉斋一层的古物价格也不是寻常富家子弟能够挥霍得起的。
千笙伏案而坐,玉指握住笔身,笔尖高悬,一笔一画。右手边的墨砚映照出女孩如玉的脸颊。
难得的一日清静,这一日恰逢并州刺史的长子大婚,平日里常来这的几个富家子弟尽数被请去参加婚宴,刺史大人的面子谁敢不卖。这样也好,终于能享受下这样宁静的午后,听朱窗之外的那棵古树上的莺啼阿墨还在楼上午憩,品品香茗,做点字画,迎接个像样点的客人,这样这一天遂是完美了。
想到这里,似乎苍天也知晓了她的意愿,幕帘上缀着的玉牌碰撞声空灵地在整个楼阁里回荡,是有客人进来了。
看那客人一身典雅的竹纹白锦衣,头戴青色华冠,手执淋墨折扇,配诗是易安居士的《蹴罢秋千》。光洁白皙的脸庞,星河般灿烂的瞳目,笑起来倒是有几分风流才子之气,年龄也在弱冠左右,像是出门游历天下的才子。周围跟着个青衣小厮,倒也简单朴素。
“公子所需何物?”千笙放了墨笔,徐步若莲。
“随意看看。”那名公子说道。
“倒也无妨。”千笙说,遂也坐回了琉璃方凳,玉手撑在红木案上。那名公子缓步看着檀木格子里摆放的各式古玩,白皙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是在脸上写着这些玩意儿爷家里全都是有什么稀奇的。
是个识货的家伙,千笙在心里想着。一楼摆放的的确是寻常古物,并非奇珍异宝,对于那些真正识货的行家没什么吸引力也是常事。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是有着这样的阅历也是相当不俗,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嗣吧,或者是皇室中人。
盘算着是否要将这位公子带去二层一视,正当这时,玉牌碰撞的清脆声再次空灵地想起了。
入眼的同样是名年轻男子,比刚才那位公子倒是要年长几岁,不过也是二十余岁,正值人生的灿烂年华。一席白衣如雪,面如雕玉般精致,五官更是如同受到了精雕细琢一般,世上本不该存在如此俊美的男子,这样男子本应存在画师们的画册中,而现在千笙的感觉是画中人活了,从画里走了出来。
男子的束腰丝绦上悬着一柄断剑,似乎是新断不久。
“衡州吴道前来拜会千老板。听闻千老板藏有南宫先生之作,可否一视乎?”吴道躬身作揖。
衡州吴道,近几年在江湖上响彻的名号。由于出自衡州名姓为吴道,所以被称为衡州吴道,当然这也是他最喜欢的自称。他也有个别号,是世人给他的别号——潇湘剑客。历代能得到这样称号的男子,他的剑术必定极高,高雅潇洒,玉树临风,甚至有些高傲,不过他们也的确拥有高傲的资本。这些历代潇湘剑客所拥有的品质在吴道身上算是全然汇总了除了一点,他没有半分高傲的气息。所以无数的女孩为之倾倒,或是因为他的风流儒雅,或是因为他的剑若游龙。
不过吴道本人似乎对这些没有太多的挂牵,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对于女孩子他还是保持这他的儒雅之道,没有太过的亲近,却又似良友一般。或许这也是许多女孩为之牵肠的缘由罢。
能打断潇湘剑客的剑,对方是有着何等的武力。
“衡州吴道么……”千笙轻声的念叨着这个名谓,对于此人她还是有所听闻的,对于二层来说,他确实是有着这样的资格,无论是从品行还是从实力来看。“请随我来,那位公子,可否也来二层一视。”
“感谢老板诚邀。”那位公子应了千笙的邀请,跟上前来。
每当要带客人上二楼的时候千笙都会放下画玉斋的帘幕,闭上店门,这样就代表画玉斋有重要的客人暂不待客,也不用担心一层空闲无人照看出点鸡鸣狗盗之事。
这时候玉牌不巧的再次脆响了,又是一名客人进来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光临了三位客人,还是在这刺史长子大婚之日,千笙没能止住步伐,好在来人将她扶住了,不然就会撞入来人的怀中。
“西凉萧羽,不知是否也有资格入这画玉斋二层?”来者轻笑着说明了来此的目的,简单明了。似乎是在外面就听清了画玉斋里的对话,这样的功底也不是常人拥有的。
剑眉笔挺,身形修长。着了副朱红华衣,紫金腰带,顶着纯金制的发冠,长发被精心的卡在了发冠之下。细看却越发的器宇轩昂。
同样是俊俏的男子,先前的第一位公子有着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而吴道是风流儒雅的剑侠气息,至于萧羽,便是有着一种不怒而自威的王者气概,宛若明王降世。
萧羽的名号,在江湖上比吴道成名更早而且更为响亮,只不过是毁誉参半。江湖人士给他的称号是“霸刀”,不仅是因为他冠绝的刀法,也是因为他的行事风范。曾经萧羽在中州饮酒豪赌,由于庄家出千当日他杀光了那家赌场主人的所有势力,那家赌场在该城池也算极大的一所,自然也有着不少的好手为之护着,萧羽只有一个人,一把刀,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惊讶的结局。
他的凶名便是从此传开。
还有一事便是萧羽曾经有位好友病重,好友当时负债累累,萧羽得知后立即感到替那名好友还清了所有债务,钱财之债的确是很好还清的,不过有些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还清的。那位朋友除了欠别人许多钱财之外还欠了别人一样东西。
他欠了别人一刀。
那一刀,便是萧羽替他承受的,对家倒也是欣赏萧羽的仗义,也没有下死手,刀如小腹巧妙的避开了脏器。不过萧羽还是在床上躺了半月。
此后他在江湖上的名谓便是毁誉参半,刀法精湛,极论江湖道义,同时也杀人无数。这大概就是江湖人对于萧羽的看法了罢。
“无妨。”千笙落下了帘幕,关闭了店门,徐步缓移,向着二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