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什么？”
“夜晚，当你望着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好象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么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有些腐烂看得见。有些腐烂看不见。殊途同归的结局。

离去的前一天，我看见你驮着的背，黑色的小棉袄马甲穿在身上有着宽。腿是瘦骨伶仃的，空荡荡在直筒裤里。你站在床边，我站在门边看着你，有些迷眼。真想抱抱你啊，我瘦削的爷爷。

我也是才知道你为什么冬日里盖那么薄的被子。寻常的被子太重，脚伸展不过来，你竟虚弱如斯。

可我除了无声沉闷的哭，什么都做不了。

听说您也惧怕死亡，听说您曾眼里隐隐含泪说这次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
我浑身都抱恙的爷爷，我甚至拿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你了。

想起很多幼时与您的往事。
那感觉就好像，一只老狗在无人的黑夜满目都是陈年旧影。

回来的这一天雨有些缠绵，门开着，表姐表妹姑父站在门口，爸爸在门外摆弄一个长铜罐。怎么了？世界是静的，他们像是约好了站在这里。我背着书包走过去，有些迟疑。门里清清荡荡。我错过了什么吗？
爷爷从医院接回来有两三天了，房间翻在楼下。走进屋，竟有着无措。被套是大朵大朵的牡丹之类，粉红粉蓝。爷爷的脑袋露在两三个红红火火的抱枕之间。姑姑让我叫声爷爷，叫了声，他急喘着气睁开眼朝我点点头。我站在床边，却不知道应该再如何开口了。
到了楼上放下书包，抹了抹泪再下楼。去了一下房间，未坐定又忍不住落泪。又去楼上拿着手机看了会，又去房间坐坐。

墙上时钟走的喧闹，电视里里居然还在放春晚，床边的暖烘机直照着我，有点刺眼。只见到，拥有美好色彩的薄被起起伏伏。大家都坐在床边，默默坐着，或是小声交谈。

我以为，回来的情景是这样的：寂静的楼房，我踩着欢快的小脚步，心里念着还在连载的小说君，然后推开爷爷的房门。他会坐在南边的躺椅上看电视。我会甜甜叫句爷爷，然后坐下。我会问他最近好点了吗。他会说今天觉得还好，牙齿掉光咯，吃菜也吃不了了。然后我会安慰他过几天让爸爸带你装全套的假牙。他会问我最近学习如何，我会告诉他最近一模不错。然后我们一起静静看老娘舅。偶尔，他会漫不经心瞟几眼窗外路过的行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五年前的夏日，我曾在这个房间听过伯伯急促的喘息。没有人和我说过他命不久矣的话，彼时死亡还是一件遥远的事。后来新版的红楼梦播出，有一集，黛玉苍白的容颜，手徒然间垂下，渐熄的火著，风吹动床幔。哀伤至极。又一联想伯伯的逝世。哭的不像话。
个体的死亡，本身就是一件哀伤的事啊。

前三天两个晚上一直会梦到爷爷与死亡。梦后惊醒，三四点的样子，寝室阳台外还暗着。静静卷在被子里，半醒半睡挨到清晨。

有两个同村的女人过来，扎着红艳艳的头巾。大声唤着，小弟阿叔！爷爷睁开眼看看她们，无声急张着嘴呼吸。她们又大声说着，每次我打你们家门口路过你总是说笑话你还记得吗！爷爷嘴唇动了动，无法蹦出言语。他愈发急促的张着嘴。爸爸拿来氧气袋。
一室的消毒水味。有些心惊。

一瞬间惊心。广播在响，哭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