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时常会想起从前。
被浓重的绿荫掩盖着却仍是一片光亮的魁地奇场,走廊上被窗框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细碎的阳光。
你慢慢走近的身影,红黑相间的校袍,似乎还带着清晨青草上沾染的露珠气息。
你上扬的嘴唇,清爽动听的声音。
在我的记忆里你并不寡言,可整个梦境里,却只听得到那最初初见面的一句话。
你站在魁地奇入场处的阴影下,仰头喝着冰镇的水,我盯着那液化的水珠缓缓流淌到你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然后你轻轻的拧上盖子,夏日的微风吹来你敞开的校袍摆了摆,阳光被树荫切割成星星片片散落在你身上,然后我听到头顶传来的是你的声音。
似乎还带着冷水尚未消逝的清冷,可我却楞是听出了那样的几分暖意。
“Sirius Black, what about you?”
你轻轻的说,带着几分少年的清爽。
好像便是那句话开始了罢。
我少年时所有的懵懂与秘密,所有的固执与向往。
所有的想得不可得,所有的无奈不舍。
都这样开始了。
有时,我是说有时。
我也会在七年级那毫无喘息余地的排布紧凑的课堂上从窗子望向操场,然后视线追随着那身影便再移不开。
也会在走廊上制造那原本并不会存在的偶遇,然后幼稚的装作茫然抬起头与你熟稔的打声招呼。
也会偷偷的走遍你走过的路,悄悄的把自己的手与你留下的指纹一一相对。
还会在冬天的哈气上写上你的名字,又悄悄拭去。
那是我少年时所有的秘密罢。
被我视若珍宝的,被我小心掩盖的。
那个我一生最宝贵的青春,它的名字也被悄悄烙印在眼前,在掌心,在心房。
被轻轻的篆刻,却是无法擦去无法割舍。
在那我刻意维持的真实友情中,深深的藏着的无法表达的所谓情感。
我想那是令我不耻的,可它却偏又是我最宝贵的。
那是我唯一的秘密了,唯一的,永恒的秘密。
可是我不甘心。
是不是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呢?
瞧我,明明已经决定要深藏在心,却仍是这样幼稚的想从你的脸上看出一丝哪怕一毫的纠结。
我打算做一次豪赌。
我和莉莉结婚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耀眼的阳光透过她绿莹莹的双眼透的出一丝深灰,你笑弯了眼的搂过我的肩,大声的张罗着要拍一张人数最全的照片。
你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明明是我的婚礼啊,为什么连微笑,也这么难呢?
我费力的扯出一丝笑,酒席上与你碰杯。你深灰色的双眼泛着光亮,饮下杯中酒,你笑着对我说。
“詹姆,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小教子。”
我只是饮尽了酒,卢平打趣的声音异常清晰的传入耳中。
“哈哈,大脚板,你可不能欺负你未来的小教子啊!”
“怎么会,作为教父,我喜欢他还来不及。”
那就这样吧,似乎,也不错呢。
我开始幻想孩子的模样。
如果是女孩,她该有着一头带着些许弯曲的黑发,一双明亮又深情的深灰色眼睛,笑起来就像是五月份霍格沃茨禁林边缘的那些发着清香的鲜花一样秀美。
如果是男孩,他该像极了我。
为什么?
那样,可以替我完成心愿啊。
完成我那些不可思议的梦想,被他喜爱着。
终于 在又一年的盛夏,那载满了希望与关爱的孩子诞生了。
大家都说他像极了我,只是一双绿莹莹的双眼,与我截然不同。
你当真喜爱极了他,抱着他不愿放手。
你每日每日的从壁炉用飞路网进进出出,似乎一日都不曾缺席。
于是我又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
每日都见得到你,就像,你从来不会离去。
这样和平安逸的日子几乎让我忘记了外界战争的惨烈。
直到那日你不再来,空荡荡的房间似乎没有生气。
你是唯一直到我们住处的人了,这样,我们与外界断了联系。
那是一个雪夜。
我终于耐不住性子出门去寻找了邓布利多,可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却是。
“西里斯叛变了。”
怎么会呢?
你可是西里斯啊。
是我……
最好的朋友啊。
你怎么会呢?
我不顾劝阻的幻影移形回到了家,却阻止不住悲剧的发生。
于是我想,至少要保护哈利。
让他,替我活在世上,继续爱你。
我拼尽全力的挡住黑魔王的死咒,狼狈的摔在楼梯的缓台上。
视线变得模糊,朦胧间我似乎置身在十二岁那年的暑假,你站在火车门前不舍的与我挥手道别。
“再见了,詹姆”
“再见,西里斯。”
再见了,西里斯。
再见了,我的爱人。
我甚至没有再合上眼睛的力气,茫茫然的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啊,在与他分别的这些年里。
我无时无刻期盼着,期盼着与他再一次的会面,期盼着我可以将之拥入怀抱。
又无时无刻抗拒着,抗拒着再次见到他熟悉的背影,抗拒着我那仅有的珍贵的秘密被他察觉发现。
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这么多年满心满念都是他,甚至很多时候,我也会忘记他,我是说,忘记想他。
可那少年时代烙下的习惯却又一次次的提醒我,在春日潮湿的空气里,在夏日柔和的花香中,在秋季刺眼的阳光下,在冬季寒冷的雪花间。
那站在阳光下站的笔直的,耀眼的穿着格兰芬多热情张扬的火红色校袍的少年,夏日的风微微吹动他的衣摆,他的头发镀着那一层浅色的光辉,对着我轻浅的微笑。
西里斯,我还要等你多久呢?
瞧,我的衣服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地下使人厌恶的虫子终于啃食尽了我的最后一块腐肉,大概明年吧,也或者是后年,我可能就要慢慢的化成灰烬了。
西里斯,我真怕你认不出我了。
西里斯,你快来吧。
我好想你。
我到底在这里躺了多少年了呢?
已经记不清了。
好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得了,除了你。
在这些难耐的年月里,我仍是时常会想起你。
被浓重的绿荫掩盖着却仍是一片光亮的魁地奇场,走廊上被窗框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细碎的阳光。
你慢慢走近的身影,红黑相间的校袍,似乎还带着清晨青草上沾染的露珠气息。
你上扬的嘴唇,清爽动听的声音。
我一遍遍的默背着你的名字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Sirius Black
Sirius Black
Sirius Black
……
Sirius Black
Sirius Black
Sirius Black
……
Sirius ……
……
是谁呢?
我好像记不得了。
可能不是很重要吧。
好困。
我要睡了。
年轻人,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