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吴世勋心脏病发的事没瞒得了多久,吴凌捷心细如尘,很快就发现他又开始服药,知道的时候又是心疼又是气,心疼他的辛苦,更气他不知道爱惜自己。于是,吴世勋被压着在家猫了一个冬天,期间除了定期去医院拿药体检,其他便是在家陪着吴冉冉。
七八岁的小男孩精力旺盛,虽然被特地嘱咐过了不能吵闹,但吴冉冉还是喜欢粘着吴世勋,吴世勋自然也宠他。孩子的世界都非常简单明了,想哭就哭,给颗糖就能笑,给个小玩意儿就能高兴上半天,吴世勋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变得简单起来。
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吴世勋身体好了大半,赶上母校邀请优秀毕业生回校给学弟学妹们做讲座,讲职场,聊人生理想,讲吴世勋真没觉着自己有多优秀,但架不住导师连番轰炸,最后还是去了,到了才发现叶成也被邀请了过来,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在名牌坐了。
主持人是个非常出众的男孩,机智幽默,很能调动气氛,台下的学弟学妹都很认真,仰着一张张憧憬期待的脸,青春不知疲惫地跳动在他们身上,吴世勋坐在讲台上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意气风发的少年,林荫道上高大的法国梧桐,一切都遥远得不真实。
讲座结束后还有晚宴,吴世勋和叶成一同下楼,林荫道上,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过,欢声笑语不断传上来。
叶成忍不住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看着他们我都感觉自己已经老得不成样了。”他当然不老,外表看上去还是跟当年学生时一样玉树临风,只不过更成熟了。
吴世勋偏过头说:“你那是心老了。”他跟叶成是同届,虽然不同系但进了同一个社团,大学的时候两个人没少混在一起,关系还算不错,就算后来吴世勋去了C市,两个人联系也没断过。
叶成笑笑问:“你心脏现在没问题了?”叶成在省人医胃肠科,那天他去心外拿点东西,一进门就看见吴世勋坐在里面,吓了他一跳,算起来认识也近十年,他们竟然从来不知道他心脏不好。
“没事儿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吴世勋说的很是诚恳,他自己真没觉得有什么,但家里人一直都不放心。
晚饭时候免不了要推杯换盏,叶成开车过来的呆会儿还得开车回去自然是滴酒不沾,吴世勋倒是喝了点,叶成也没拦着,适量的红酒对心脏也有好处。
吴世勋本来是打的来的,回去就直接坐了叶成的车,在家猫了一个冬天,现在早过了吴世勋平常的睡觉时间,虽然说起来是没什么,但毕竟是大病初愈,忙活了一天,吴世勋这会儿真觉得有点累了,上了车就歪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再睁开眼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吴世勋直接道了谢下车,他跟叶成也不用不好意思。
叶成看着他进了电梯上了楼却没走,而是摸出了手机。吴世勋回来第一天他就知道了,但他跟吴亦凡究竟怎么了,吴世勋到现在都没提,他也没有多问,这种事外人还真不好多说什么。但想也知道肯定是分了,按着吴世勋当年的架势,但凡有一点可能性他都不会放手的,如今一个人带着一身病回来,肯定是彻底放弃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叶成,吴世勋才认识了吴亦凡,也才有了后面那些故事,最开始那几年,叶成没少看着吴世勋跟在吴亦凡后面遭罪。吴亦凡那样的性子,是个人都受不了,偏偏有人一根筋不顾死活地往里闯。如今这样的情势,他与其说为吴世勋终于看开了而高兴,不如说是为那样的炙热感情也没能得到好的结局而唏嘘。
叶成对着手机上的号码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拨出去。
春风送暖的日子,吴亦凡又去医院检查了一次,医生终于宣布他的心脏已经没有问题了,“但还是要注意情绪,不要太劳累,定期来医院复查。”梁医生细心嘱咐,这个病人是叶成特地关照过得,大家都是一起做同事的,自然比其他病人要更上心些。
吴亦凡听了很高兴,临走还去叶成办公室绕了一下,结果叶成刚好出去了,他也就直接走了。
人心情好,步伐也跟着松快些,吴世勋进了小区走了没几步便听见有人喊他,春日灿烂的阳光下,那人年轻明快的笑脸熠熠生辉。
“邵彦?”吴世勋记起来是之前讲座上大放异彩的主持人。
邵彦几步快跑过来:“学长,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怎么会来这边?”
邵彦挥挥手中的房租租赁广告:“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
吴世勋思考了一下说:“这边离学校和市区都不近,而且这里的房价也不便宜,并不适合你。”
“可不是,我只是在网上搜集了下信息,真正跑过来没想到要这么远”邵彦一脸孩子气地心力交瘁,“条件好的价格太高,价格合适的又离市区太远,这样下去我永远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了。”
吴世勋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说:“也不用这么悲观,或许我能帮到你。”
三天后吴世勋带着吴冉冉到了靠近市区的公寓,他之前答应了邵彦将这房子借给他住,这次便来收拾一下,至于吴冉冉,没办法,吴凌捷出差,吴父吴母趁着春光的最后几天出门旅游了,家里只剩他们两个,他怎么也不可能把个八岁的孩子独自扔家里。
吴世勋用钥匙打开了门,这间公寓是以前他和吴亦凡一起住的,他走了房子也就空了下来,吴凌捷除了定期让人来打扫,其他动都没有动过,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床头的红木相框内还放着他和吴亦凡的合照。
吴世勋在客厅开了电视让吴冉冉坐着看动画片,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
此时距他离开C市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想起吴亦凡了,想不起来的时候也不会伤心,偶尔有些断断续续的情绪也都被吴冉冉很快打断。吴亦凡将照片取了下来,大片郁金香的花海,他和吴亦凡站在里面,吴世勋无谓地勾了勾嘴角,他还记得这张照片是连瑾帮他们拍的,对着镜头吴亦凡的笑容比花还灿烂。
吴世勋简单收拾了一下,将一些物品打包放进了箱子,其余的明天会有家政过来换新。
吴世勋一手牵着吴冉冉,一手抱着箱子下了楼。
吴世勋没想过会再见吴亦凡,至少没想过会这么快再见吴亦凡。可是楼下站在对面的那个身影,那副桀骜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必定是吴亦凡无疑。
吴世勋有些怔住,几步之外,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