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这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故事
捉妖师
捉妖师宋闵浩半夜遇到一个小妖怪,“你是什么妖怪?”小妖怪看着白嫩嫩的脾气却大得很,愣是一声不吭。宋闵浩故意逗他“不说就当你是黄鼠狼精咯。”“你才是黄鼠狼!”妖怪一听气的眉毛直立,不留神毛茸茸的耳朵冒了出来,刚摁回去,松软的尾巴又藏不住了。宋闵浩笑得前仰后合,一只修行尚浅的小狐狸呀。
“看你年纪小功力又浅,不如做我的随行童子,我带你修行,三餐有肉。”小狐狸听到“随行童子”时撇了撇嘴,等听到“三餐有肉”眼睛登时亮了一亮,“黑道士,你说了话可当真?”宋闵浩笑了,“当真。还有,我不是道士,我是捉妖师,你以后就叫我师傅吧。”
从此这小狐狸真跟了宋闵浩,日日跋山涉水,少不了吵着要肉吃。休息时宋闵浩便教他修行。
“气沉丹田。”
“丹田是哪?”
“脐下三寸。”
“脐又是哪?”
宋闵浩叹了口气,手指伸过去点了点狐狸圆滚滚的肚皮,刚碰到那小狐狸就笑着喊痒,四处打滚不让碰。宋闵浩捉了它提着脖子肉叫他坐好。小狐狸终于止住了笑,乖乖让他指点。宋闵浩戳了戳它肚子,“以后看来要少吃肉了。”狐狸眼睛瞪了个圆,“黑道士你别说话不算话!没肉吃我可不依!”宋闵浩只得笑着答应,堂堂一个捉妖师,竟奈何不得一个小狐狸精呢。
不过这捉妖师的名声还是不虚的。小狐狸经常见他夜里出去,回来会提着些千奇百怪的妖精,有时是只穿山甲,有时是只长尾雉,有天竟拎了盘成一团的巨蟒,统统扔进捉妖袋子里面关着。狐狸好奇,便问他:
“你为什么捉妖精?”
“留在世上只怕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祸害人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宋闵浩叹了口气,“要修炼成精非得费上一番精力不可,等妖精们千辛万苦成了人,便能发现这人世间原来顶没意思,无聊久了才想生出些事端来。我把它们关在一起互相有个伴,还能一块儿参悟着修行,觉得有意思了也就不惹麻烦了,何苦杀他们。”
小狐狸噘嘴,“黑道士净胡说,人世间怎么没意思?做狐狸时吃肉还要防着人来打,成了人能天天吃肉!等我练成了便能长生不老了,到时候要吃肉吃个痛快!”
宋闵浩摇头,“这长生不老,才是最没意思的咧。”
后来小狐狸终于修炼出了人形,兴奋地跑到溪边看水中倒影里的那个白皙少年。宋闵浩也很高兴,拿笔在纸上写字,“既然已经成了人形,就不好再叫你狐狸了,以后便称呼你泰贤好了,神融气泰,无欲无营,优贤扬历,表善绌恶。”狐狸撇了撇嘴,“黑道士说话总是这么酸溜溜。”却也喜滋滋地接了写着“泰贤”二字的纸,反复端详。
宋闵浩见他喜欢,又说:“泰贤,你修为已经足了,不必再留在我身边,想做什么就去好了。”少年登时变了脸,摔了手中宣纸,“好你个黑道士,当初说得好好的保我三餐有肉骗了我来,我刚变成人就要撵我走?想得美!我偏要留在你这吃够了肉!”说着气鼓鼓地跑回房摔了门。宋闵浩哭笑不得,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纸掸掸灰尘,又进了厨房捣腾一桌子菜,放在小桌上端着跑到他房间门口敲门,“知道了,以后还是顿顿有肉,你想吃到什么时候就吃到什么时候,开开门呀,我给你做了牛肉。”
“你再说赶我走的话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
这才开了门,嘟着嘴看着门口的吃的,又说,“你站着干嘛,拿进来和我一起吃啊。”
这小狐狸说要呆在宋闵浩这吃肉,一呆就呆了几十年。宋闵浩渐渐老了,最终到了弥留之际,嘱咐泰贤把捉妖袋拿来,放了众妖怪出来。妖精们呼啦啦在床边跪了一片。
“我既已老,再也收不得你们了,你们且散了吧,多行义事,好自为之。”妖精们磕了头,慢慢散了,只剩泰贤坐在床沿边,还是第一日成人时那副少年样儿。
“别的都罢了,”宋闵浩笑着,“只是你,真叫人放心不下。以后可千万不能为着吃肉就跟人走了啊。”
泰贤扭过脸去,“黑道士走便走吧,非要胡说八道一番才行。我几时为了肉随便跟人走了?那人若不是你,别说是肉了,金山银山都不理会一下。”
宋闵浩只是笑着,牵了泰贤的手,“如此,放心了。”
夜里泰贤一个人走着,突然听闻一声“你是什么妖怪?”心里一紧,回过头去却看见一个面生的年轻捉妖师傅,手里拉了一只小妖精,小妖精吓得魂儿都没了,两只毛耳朵耷拉着。心里又一沉,转回身来继续走着,心想,这黑道士胡说八道了一辈子,总算有一句真话。
这长生不老,还真是最没意思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