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红烛。
早已不记得我是何时可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我初有的记忆就是被一个有明亮淡金色头发的女孩和一个雪白色头发的男孩一起带着在街上走。不多时便停至于一道略显僻静的屋门前，二人方站定，小女孩便迫不及待地叩响屋门。须臾，那位与今后牵绊我多年的大人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初晨的朝阳温和地照在他的面庞上，淡淡的泛着令人炫目的金黄色，于那双倔强又略显稚嫩的眸子交相辉映，一如他本就不曾属于人间，而属于只需昂首便可仰望的斑斓苍穹。
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眸中的兴奋，这也是我觉得他略显稚嫩的缘由，他努力装出一副淡淡的样子，”不是说不用来么。“
”哎呦，别这么别扭嘛大蛇丸！“金发女孩笑着挤过大蛇丸走进内室，待走至大蛇丸身后时猝然拿起我向他头上挥去，”注意哟！“
一个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转之后，意外地落入一个柔软的温床。大蛇丸边将我转到右手上边向内走去，”我今年已经十二岁，生日什么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哎呦呦，十二岁，好大的年纪！“纲手接过门口自来也递过来的蛋糕，小心地放于餐桌中央，”袁飞老师突然有任务，今天来不了。“
闻罢大蛇丸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依旧拿着我缓缓移步至书桌前，将我放上去，少顷，他才开口，但并未回头，”无妨，这等小事也不值当让老师特意来一趟。“一丝丝落寞，浅浅地爬上他的眉梢，在二人未注意之际，我见他微微闭目，轻轻舒出一口气，待复又睁开金眸时，眉间瞬然再度恢复一贯的冷漠。大人啊，你可知晓，如今我是多么渴望再见你一次拿微微蹙眉的面容，为何，你为何时常隐藏起自己的思绪，而总以一副与内心相反的神情展现给世人呢？
半响， 自来也将窗帘拉紧，纲手点燃蜡烛，大蛇丸终忍不住露出浅浅地笑意。
一片欢声笑语过后，大蛇丸忽地想起我，移步向我走近，单手拿起我转身向二人问道：”你们做什么送我一支红蜡烛，又不是要结婚。“
”你看看烛壁上有什么！“自来也笑嘻嘻地对大蛇丸答道。
我诧异，随同大蛇丸一起的低下头看：
蛇自纲自今世为友，愿若此烛之‘蜡’‘火’‘芯’般永世不离，光耀木叶。
　　　　　　　　　　　　　　　　　　　——猿飞日斩

猿飞日斩？
清脆的女声猝然唤回我的思绪”猿飞老师可不是，没想着你哦。怎样？这礼物有新意吧？每每点燃都如我们三人在一起一样呢！“
我望见闻罢纲手言语的大蛇丸眉间轻舒，不知怎的自己竟也多出一分愉悦。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大蛇丸轻声呢喃，仅被他拿在手中的我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分，我见他带着一丝愉快的目光猝然间变得阴翳，他捏着我的手也在旁人不可察觉地情况下缓缓加力。
纲手见大蛇丸唇上微微颤动，连忙凑过来盯着他看，”大蛇丸你有说什么吗？“
他瞬然抬头，飘游在外的思绪同一时间回归，浅浅勾起一抹笑，看得我再次微微出神起来。继而他缓缓摇头，”没有，一时有些激动罢了。我们会在一起的。“
自来也同样挂着浅笑接过大蛇丸手中的我，划过一支火柴，将我点亮。
明亮的火光里，自来也将手伸出，纲手见着也伸出自己的手，随后二人以目光示意大蛇丸。金眸中存着一丝无奈，但依旧毫无停顿地移步上前，将那只在日后轻抚我无数次的手叠于二人之上。
“日后无论将会面临多少腥风，对抗多少血雨，我们，有幸同一时间降生于木叶的渺小浮游，于忍界这片赤红的沧海上，要相互依扶，永不分离……“
我闻之心头刹然震动，令头顶的火光飘摇起来，清脆的爆鸣声响起，我连忙平复心绪使火光再度安静，令自己莫要打扰这和谐美好的氛围。
实则人们均明晓光与暗相生，但若听闻有人堕入黑暗，只会想那人误入歧途未追寻光明。却不知那人实则是太想于手中紧握最明亮的光明，而产生那最明亮光明的同时，最寒冷的黑暗也就不可违背地随之产生。而由于人们对黑暗的畏惧心理，使他们只死死盯住那可怕的黑暗，竭尽全力只想消灭它，却从未想过这黑暗的最初，是如何产生的……
这境况便似……如今……

忍界大战谢幕，自我到大蛇丸手里的这十来年间，战火接连不断，时时乌云蔽空，硝烟弥漫。我时常站在大蛇丸书房的窗台上望向长穹，似乎觉得那些飘渺的天云并非是自战场淡化来的硝烟，而是一群又一群无家可归的游魂，故乡在何方，它们知晓，但我不知如若它们有幸得以飘回它们魂牵梦绕的故乡，看到那些硝烟早已散尽的断壁残垣时，会否有实则它们也曾是屠戮者的自省。
大蛇丸时常一个多月才回一次家，虽几乎每次都带伤回来，所幸一次比一次轻。看着他的模样我是有些心疼的，但我只是一支红烛，不会活动亦不会言语，所能做的只有在他归来之时在书房陪他以看书来遗忘剧痛，以及在他伤好又一次踏着清冷的月光继续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时为他默默地祈祷。
虽然这种疲惫的日子他时常无甚闲暇来过自己的生活，但他似乎真用这零零碎碎的时间做出了什么，因我时常见他从外拿来各种残旧的书籍，可以非常轻易看出经岁月的冲刷后那古老的质感。正是突然间这些书的到来于他阅读时极度渴求的目光，令我猝然知晓他定是要做什么，发觉这点时不知怎的心头竟生出一丝不安，仿佛这些书要带着他走向一条不明归处的路。我在窗台上一眼未眨地望着他，沉默。
忍界大战结束不久后的一天，晚间，无风，朗月照花，目穷无云。大蛇丸缓缓走到窗前，将我移至书桌上、他拿着我的手正如他对万事的态度一样，温温的，淡淡的。身旁的日历无声地告知今日与众不同——十月二十七日，我从今早便开始期盼现下这番光景了，先前十余年间每至此日，无论如何繁忙，纵是负伤也会同今日这般，与我面对面，静坐。划过一支火柴，为我点亮，我十分享受这仅有我与他的时光，纵然短暂，纵然他对我的感情并不知晓半分，我仍旧眷恋，想望美好的未来。亦许是十分钟，最多半个小时，他便将我轻轻吹熄，温柔的吐纳吹在脸上往往使我舒服得就想让他永远不停地为我吹下去。

我听闻将要选定新火影，不知为何那尚未年过花甲的猿飞日斩竟要退位让贤，想是也许为第二次忍者大战费太多神，想回家养老吧。上回自来也来大蛇丸家，我听他们聊一些四代火影的问题，听自来也的口气貌似三代火影一直中意大蛇丸，想必这位子不会落于旁人之手。知晓这消息后，我半是欣喜半是忧心，他得到这位子自然好……但……虽没有亲眼所见，我却为他暗地里所做的事曝光而烦扰，自几年前他开始看那些书后，即使大战结束他也时常夜不归宿，回来时我还隐隐约约可感觉到药物的气息。既然暗地里做，自是无法见光，希望这些天他可安分一些，莫要再去。
我的心一直吊着，直到一天夜间我见他夹着风霜急匆匆从外赶回，抓起放在角落几年前就已准备妥当的背包正要转身而去。我与他相处已有十多年，虽未说过半句话，但通过他的神情我已可完全看透他的思绪，见他如此，我的心猝然沉入谷底，还是曝光了……他……马上就要离开？离开这个存有他三十多年回忆的村子，离开曾与他共生死的同伴，离开……我？
我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陡然沉沉地作痛起来，我闭上双眼，随着他渐渐远去的足音，虽声音逐渐变小，但却在我的脑中不断回响，且声音愈来愈大，大得我都以为我的脑袋会炸掉，但我错了，我不是人，只是红烛而已，没有人类那些复杂的构造，纵使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因巨响变得迟钝，令我心伤的是我从未有过不清醒的时候，即使觉得自己痛得痉挛，即使觉得自己马上就会休克，除却将蜡燃尽，不然我只得如此受着煎熬。
怎……怎么……
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我诧然，张开几秒钟前曾想过再也不要睁开的双目，看到一双温软的金色双眸，恍然记得多年之前，我初见的这双金眸那时的倔强又略显稚嫩如今已被稳重又有些野性取代，我痴痴地望着这双金眸，瞬然间想将它牢牢地记住，刻入我那不知缘由凭空出现的灵魂中，再也不会忘掉。
“你放不下我，对吧？”我情不自禁地想发问，在脑中方过一遍，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口，何来发声？自己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眼神都不能给他。

大蛇丸没有回头看他，但是点点头，“今日我要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多呆一下，你先回吧。”
药师兜应一声，消失在门口。
“你是我童年的回忆……非常美好……非常的……”大蛇丸开口说道，“那日……我本应将于木叶的一切都埋葬在这里，我却将你……这条路……已不允许我存有这些……自来也，纲手，你们怨我也没关系，我不需要你们原谅。这东西本应该消失的，我却一拖再拖，拖了三年之久，今日……我便……开幕谢幕都要同一地方才好。呵呵……这样才消失得彻底……消失得……”我竟听出大蛇丸话音中带着些许颤音，金眸中宛若冰裂般霍然呈现中他如今的思绪，那是心痛，不忍，却坚决。
他还是伤心了……
我见他决绝地从椅子上站起，眼中的情绪刹然又被冰封，他一步步，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貌似这一次……真的……真的离开他了……而且这道屏障……大到天地之间……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烛泪头一次留下这么多，你从不会流泪，这泪……倘若我代你将今生所有泪流尽，你是否便会不再悲伤？
眼前似有无数火光，耀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倏地，一阵轻风吹来，似是往昔那一次次温柔的吐纳。眼前的白光终不再刺目，一点点、一点点，褪为玄色的夜……貌似是多久之前，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方从这冰冷的黑暗中醒来，便看到一双倔强又略显稚嫩的金色眸子……
生无人知，死无人叹，这就是我，一支小小的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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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宫野志b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