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篇】

【１２.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搏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席慕容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说，即使横亘着七年的光景，也是从来不敢去回忆的煎熬。
　　边伯贤看着朴灿烈，把手机揣进口袋。
突然下拽的沉重感让他感觉心脏也掉下去了，说不出是痛还是不同，不如说是麻木。
　　他弯起唇角笑，眼睛笑得弯弯的，开心的样子像是小孩子。他歪了歪脑袋，说，“都听到了？”
朴灿烈看着他又挂起招牌笑容所以显得懒散而轻佻的脸，微微收紧手指。关节泛着深切的白。
　　他点了点头，于是边伯贤的笑容又明艳了几分。
“觉得恶心？”
　　他笑着拨了拨头发，眼睛里却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看不到情绪，也看不到想法。
朴灿烈略微沉默。但是他的眼神很锋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刃，笔直的扎进边伯贤的心脏里。看不见的手握着刀柄，温柔的变换着角度。
　　把一颗心捅得血肉模糊。
“你说是第一次？”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压制着被囚禁在身体里的野兽，依然带着一点点儿温柔的卷舌音，边伯贤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把僵硬的神色挂在脸上，即使它看起来漂亮也讽刺。
“骗你的。”尾音上扬，边伯贤嗤笑的样子让朴灿烈的太阳穴有些发胀。
真好啊，这么长时间他就和一个这样的骗子呆在一块儿。
　　他居然会觉得蛮不错的，照顾一个缺爱的小孩。
他很深的吸了一口气。
　　意大利男人发怒的时候像暴躁的野兽，但是他的五官看上去依旧精致而立体，泛蓝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一个要被耶稣下达死刑的恶人。
边伯贤觉得眼睛很涩，开口想解释的时候牙齿磕到舌，笨蛋才会作来了的动作，却疼得要命。
“我他妈是疯了。”最后朴灿烈也只是甩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就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的时候，边伯贤心脏很真切的疼了一下。
　　像是扎满了细小的针。
　　心不动，就不痛。
可是怎样才能让心脏不再跳了呢。
　　死亡吗？
他笑了笑，仰起脸看着天。眼泪被慢慢的收回去，一点一点，重新回到身体里变成养分和血液。
“你怎么，了？”
　　“啊……我的，中文，不太好。”
　　“丹青？担心……担心？”
　　“别哭，男孩子，不可以，哭。”
　　“加油啊，担心。明天，会很好。”
他自顾自的念着毫无逻辑的话，皱着眉笑，却好像很难过。
镜子边伯贤的背脊挺得笔直。
　　他是白鲸一样的动物，喜欢犯蠢，渴望被爱。
　　他是狮子一样的动物，桀骜不驯，倨傲寂寞。
即使全世界无人为他加冕，他也是自己的王。

【１３.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海子
　　我不知道如果可以重来我会不会选择再次遇见你。
　　等再也不会来的风，看看不到的奇迹。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梦见你。
　　只因为再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我一腔孤勇的年纪。
七年前。
　　夏季多雨，打湿整个街区。行色匆匆的人来来往往，走走停停。边伯贤坐在大雨的边缘间隙，穿白色的衣服，抬起头的样子像一只走丢的小奶狗。
只是朴灿烈是那么觉得的。
那时候他刚跟着妈妈到中国来，这个和意大利完全不同的国家像是一只匍匐着的兽，安静的呼吸，随时准备睁眼。
　　他说他闻到了罗马斗兽场厮杀的味道。妈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中国不像意大利，四处都是船和水，放眼都是房屋，和人。
　　他背一把木吉他，在街头唱歌，唱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对每一个走过的人微笑。俊朗帅气的混血男孩儿，总是能让很多女孩子红着脸凑近。
下雨的时候缩在屋檐下面，听雨等风，看城市被冲洗走所有的喧嚣和脏乱。
往后退的时候小腿磕到了什么，他转过脸去。
　　是个中国的男孩儿。
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个子矮矮小小的，很白，几乎要赶上一半是白种人的他了。但是他却不看着他，即使被撞到了也不吭声，抬着头看天。跪坐在台阶上。
　　他觉得有点儿惶恐。跪坐是日本人的礼仪，是日本的小孩子吗？
　　其实只是他现在不方便坐。疼得发慌。
他蹲下身凑过去，小个子的孩子被他吓了一跳。
　　朴灿烈咧开嘴冲着他笑，一口齐整漂亮的牙。
他说，“你怎么，了？”
发言很乱，带着意大利人的卷舌音，几乎要卷上天际去了，断句也是错的。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掺了冰块的香槟，迷醉却温柔。
　　边伯贤看着他有些发愣，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凑过来的是个陌生人，还是个外国人，于是赶紧摇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害怕吗？
　　“啊……”朴灿烈有点恼，但是他不会说中文“害怕”这个词，只能摇着手，尽量温和的笑着开口，“我的，中文，不太好。”

边伯贤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十三岁的男孩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剔透，像是从来没被染过尘埃，被眼泪一浸像是刚刚从深海里捞出来的月光石。
　　十八岁的意大利混血儿有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带着卷舌音，却温柔低淳，像是他背上背着的木吉他被人温柔的弹奏着。
不同国籍，不同言语。隔着时光和雨幕，就这样相遇。
“边伯贤，”男孩儿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里面高挑的少年的影子清晰可见，他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我叫边伯贤，孤单的单，木槿的瑾。”
“丹青？担心……担心？”朴灿烈晃了晃腿，依然操着一口乱七八糟的中文说话，他显得很开心，把身后的吉他拉到身前，指着上面的字轻轻的笑。
　　那是妈妈替他写的名字，但是笔画太多他自己也不会念。
边伯贤顺着眼去看，木质的吉他上用黑色的墨水写了两个娟秀的小楷。
朴灿烈。
“朴灿烈。”他抬起头挺想冲他笑，可是一抬头眼泪就掉，红着眼眶的小孩赶紧去揉眼睛，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谢谢”。
　　眼泪砸在朴灿烈手上，倒是让他慌了神，一心急就蹦出几句意大利语，然后又懊恼的用起乱得有些犯蠢的中文。
他说，　“别哭，男孩子，不可以，哭。”
边伯贤抬头看着他。
　　这个高挑纤长的外国人心急的时候微微皱着眉，过浓的眉毛有点儿暗金色。眼眶很深，眼睛泛蓝。一张太过俊朗的脸，收到他的目光的时候赶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但是这样的举动却让受惊的小孩下意识的一缩，然后又懊恼的凑回来。朴灿烈笑着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柔软的黑色头发，摸起来像只小奶猫。
　　他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看的节目。
那个有点胖的主持人说的是什么来着？
　　对了。
得到了答案的少年眉眼笑得灿烂而开朗，他拍了拍他的肩，笑出一口漂亮的牙。
他说。
　　“加油啊，担心。明天，会很好。”
是边伯贤不是担心啦……
　　边伯贤在心里回了他一句，却还是慢慢的笑了。
那时候笑容腼腆，面容青涩的少年，从没想过还有遇见，也不会想到自己日后的执著。
　　他只是知道在他疼痛和哭泣的时候。
叫做朴灿烈的混血少年，用发音都发不好的中文和他说——别哭啊，男孩子不可以哭。
　　还有，加油啊，明天会更好的。
天晴了。
　　朴灿烈站起身，冲他摇了摇手，然后说了一句“再见”。
　　边伯贤坐在原地冲他挥手，扯到痛处之后龇牙咧嘴了好一阵，然后人消失在了街角，他侃侃的收回手，咬着唇却止不住笑容。
　　眼睛清亮如倒映着月光的溪。
他是月亮啊，永远有一半躲在黑暗里，不由自主的转着，想要光也只能渴望着等待着，只能选择折射光。
但是没有关系。
　　他找到了太阳。
“太阳。”他笑得眉眼弯弯，即使背后有再多的污秽和阴暗都不再害怕了，“朴灿烈。”
太阳。
很多年以后他终于也战胜一切成为了一颗小太阳，笑容温和，被很多人喜欢着，找到了自己想念进骨子里的另一颗太阳。
但是真理就是真理，即使被全世界质疑到最后一刻，也依然是真理。
　　比如说，同性相斥。
因为他成为太阳了，所以他的太阳就不再是太阳了。
很多年后他的太阳依然有一张俊朗的脸，会温柔的笑，一口齐整的牙。但是他的太阳已经不再照亮他了，酒精和烟草伴随着他的一呼一吸。
他依然觉得他是他的太阳，为了维护他的光芒他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他说，我他妈是疯了。
于是他对自己说。
　　你他妈真脏啊。
边伯贤伸手撩了撩头发，然后进了化妆间。
　　化妆师赶紧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刚刚过去的朴灿烈吓得她不轻。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边伯贤笑着摆了摆手，重新在座椅上坐下。
“开始啊。”
　　“啊？”
“化妆吧，我一会儿还要上去呢，你想让我顶着一张妆都乱七八糟的脸上去？”
　　边伯贤笑着打趣，小姑娘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心脏在说，你他妈真脏啊。
脏就脏吧。
　　他不过是想要一颗太阳而已。
即使背后有再多的污秽和阴暗都不再害怕了。
如果有光。

----------------------------------全文完------------------------------------

啊啊啊啊啊终于找到了栗子辛苦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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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也没人……我zhou了

栗子来惹，正文打算开个新楼，去看吧

所以灿白是BE了？

全文就完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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