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是夜深时分。坐飞机本就困倦，好不容易把箱子拖到旅馆，我一头栽倒在床上。
行程明天再安排，我看看窗外那个依旧狂欢着的城市，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唯一的好处，或许算不得好处，就是我倒时差还真厉害。
我们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住了四五天，来这里旅游的中国人很多，我们就遇上了一个旅行团，团长会讲西班牙语，他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聊起这个国家。
他具体怎么说的我忘了，只是记得有一个瀑布，在阿根廷北，很漂亮。他们旅行团已经去过那里，赶回布宜诺斯艾利斯玩两天，再坐飞机回中国。
岳城站起来笑着和他握手，说谢谢。然后一起把酒喝完，告别。而在那时，我一直在查那个瀑布在哪里。不管如何，去一趟看看吧。
岳城挺喜欢交朋友，人脉也广。我又想起第一次见他，大一新生的入学报告会上，他是主持人，一身西服出现在台上，算不得多帅，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好看。
回去寝室里和几个舍友打赌，一年内绝对掰了他然后追到手。他们都笑，然后我就真的追到了。
谁追谁无所谓，重要的是真心。他的各种社交活动我从没拦过，他在外面给我攒了多少个情敌我自然也不知。我不爱社交，人不是开朗的人，也没办法。
第二天我们租了一辆车，决定自己开车去瀑布。说白了就是我想借着几天独处的机会，看看能做点什么。
晚上我们装好了东西，不到九点就睡了，路很长，开车得两人换着开。

Chapter 3
等到空中还挂着几颗寂寥的晨星，我们开车出发了。晚间下了一场雨，车灯被地上的雨水反射，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岳城开车，我本想坐副驾，结果他把副驾驶门给锁了。说“你到后面再睡一会，天亮了就你来开。”
我乖乖到后座躺下，接住他扔过来的一条毯子。
侧躺下听着车轮碾过雨水的声音，我睡不着。我不知道在这么遥远的地方，我是该激动还是该有别的什么心情。岳城在开车，前一段时间，我多渴望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我身上，而现在，它的的确确发生了。
我莫名其妙地发出一声叹息。
岳城捕捉到了，声音从前方传来：“睡不着？”
“嗯。”
“驾驶座后面的袋子里有眼罩，你自己带上。”
我找了一下，果然看见一个黑色的。他会为了我去买眼罩？我怎么不知道。光线确实太强，带上眼罩会好很多。我翻身对着座位，毯子拉过来盖住头，然后随着汽车的颠簸，渐渐陷入睡眠之中。
是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两年以前，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好的没话说，就像真正的恋人一般。那天晚上他俯在我身上，吻我的脖颈，咬我的耳垂，告诉我他爱我。这些回忆不禁让我有了些微笑意。真是美好的过往。
隐隐约约我听见岳城的说话声，由于还在睡梦当中，我的意识一片混乱，只觉得车停了，岳城关车门的声音，然后车内陷入寂静，我便又一头栽进那个梦的深渊。
好像我天亮还有什么事？不管了，睡觉第一位。

Chapter 7
又一个清晨。
天还是灰的，我已经睡不着了，收拾停当，为了不打扰何先生和岳城，我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坐下，双手交叠着发呆。
随意一瞥，何先生堆在椅子上的行李箱里有个插头从没拉上的拉链里掉出来，后面连着一根黑色的线。
我没想着要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何先生的东西，我虽然好奇，但还是不能乱动。小时候拆了别人的信结果被骂得半死的感觉我还记得，便走到近前，把插头塞进包内，拉上拉链。
何先生恰好推门出来，看见我蹲在他的行李箱旁边，不知道他误会没有，只是很平静地笑笑，“你想知道？”
“知道什么？”
他打开行李箱，顺着插头拖出来一盏台灯，像是很久远的东西，灯罩却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何先生很爱惜它。
“这灯是二十年以前的东西了，”何先生与我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注视着灯罩，眼神很深情。
我仔细看了看台灯，灯罩上是伊瓜苏瀑布，栩栩如生，仿佛能感受到飞溅的水花。
“所以您一直想去这里，想了二十年？”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何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向着那扇仍然紧闭的门示意。
“我们是……朋友。”我没说实话，早在国内就受尽白眼和歧视的我，受了岳城的影响，不敢说实话。
“爱就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定要懂得怎么延续爱情。”
我没懂，正想继续问问何先生什么意思，却见岳城顶着一脑袋乱发走出来。
何先生站起来，“好，既然都起来了，我们出发。”
他把台灯装回去的时候，转头看了我一眼，颇具深意。

Chapter 8
瀑布如伫立在天地间的俯视者，水声震耳欲聋，气势恢宏。
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站在加固了的护栏边，伸手去碰瀑布飞散在外的绒毛，衣袖湿了一半，仿佛瀑布赐予我的新生。
伊瓜苏，南美洲阿根廷境内堕落凡间的神祇，天籁的吟唱者，细羽在暖阳的照耀下发亮，金光从边缘溢出。
转头，何先生闭着眼抬起头，唇角上扬，一脸骄傲。
护栏被水湿透，何先生全然不觉，双手握了上去，从他的指缝间我隐隐看到一张纸的边角。
他太投入，投入的让我不忍心去打搅。我没法理解所有，不过，毕竟是二十年来的梦想，其中某一部分，我还是能懂个大概。
虽说有太阳，可阿根廷此时是深秋，这里又临水，气温终究高不到哪去，瀑布的水花四溅，我被淋的像只落汤鸡，有些凉，我打了个冷战。
“你傻是吧，”身旁一个声音响起，“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冷热？”
是岳城，我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还好。”我答道。
他却突然脱下我湿了的那只袖子，然后自己也脱下左边的衣袖，把我的胳膊塞进了他的袖筒。
我俩被连在一起了。
我皱皱眉，刚想拽一下，就听见他说：“别动，你把我衣服拽下去了我也冷。”
好吧，那就拔我自己的胳膊。他却又将左手伸入一半，握住了我的手，不让我挣脱。我的动作僵了一下。
气氛突然就尴尬了，我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却发现何先生已经趴在了护栏上，伏下的背脊微微颤动。
“何先生？”我叫他，本以为他是冷，便拽着岳城走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何先生哭了。
岳城沉默地站在我右后方，沉默地看着瀑布，沉默地看着我焦急的神情。
顾不得那么多，看着面前突然就流下眼泪的人，我只能轻声询问：“何先生，您怎么了？”

Chapter 9
何先生不说话，只是趴在那里，头也不抬，瀑布的水珠打下来，何先生的衣服很快湿透。
“您别在这站着了，感冒了怎么办？”
我拽他，他也不动，后来没了法子，我只能退回去和岳城站在一起，就那么看着他。
岳城在捏了我一把之后，开了口：“二十年前你七岁。”
“嗯。”我突然记起那个二十年。
于是不再准备去打扰。
“我们还能有几个二十年……”我喃喃，说给自己听。看着前面哭的撕心裂肺的何先生，我实在对我和岳城没有了信心。
岳城突然一顿。我看他一眼，他拧着眉毛，表情纠结。
“怎么了？”我问。
“云泽，你不信任我吗？”岳城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我垂下眼帘，没说话。
“我一年没回过几次家，你当然会对我有意见，至于我这一年去了哪，”他很失落，“你从来没问过。”
“你回不回家是你的自由，我问那干什么？”本不想这么快就挑开，但是既然他开了口，我只好一口气说完，早点说完早点清净，我不想再应付他。
他愣住了。
“那你说的出来走走又是为什么？”他轻轻地开口。
“为了让你开心，为了让你不要无视我，你现在反倒来问我了？”我吼，“你既然觉得我的爱这么廉价，那这次回去之后就分道扬镳好了！”
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痛楚被我捕捉到，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有点想流泪的感觉。
我本不想失去他，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我的喊叫引来周围一堆好奇的目光，包括何先生的。他听闻转过身来，背靠着护栏，看向我们。
“他不是这么想的，你误会了。”何先生已经平静下来，对我说。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记得那个台灯吗？”
我点头。
何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的故事，那过去二十年来发生的一切。

Chapter 10
何先生本名何宝荣，有一个恋人，名叫黎耀辉。
两人一路兜兜转转由香港来到阿根廷。有一回黎耀辉买了一盏灯，两人都觉得灯上的瀑布很漂亮，本想着看了瀑布就回香港，可是钱用光了，又迷了路，黎耀辉不得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找份工挣钱，何宝荣却天天与鬼佬厮混，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黎耀辉受不了想逃避，分开过几次，最后都因为何宝荣的一句“让我们从头再来过”又重新回到他身边。
日日夜夜的照顾和关心似乎并没有什么回报，黎耀辉陷在一次一次的失望里，直到一个同事走进他的生活，黎耀辉和他踢球，和他聊天，何宝荣却丝毫不知黎耀辉的心情。
终于在沉默中爆发，黎耀辉拿走了何宝荣的护照，何宝荣咄咄逼问着想要回护照，黎耀辉怎么都没给。
后来同事的钱赚够了，去了乌斯怀亚，黎耀辉怀揣着他与何宝荣共同的梦想去了伊瓜苏瀑布。然后又回了香港。
从那以后，何宝荣再无音讯，黎耀辉渐渐模糊成记忆里的影子。
“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他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日复一日地等，找一份正当的工作赚钱，很辛苦。那时我才明白他的心情，可我回不去，又没法找他，我只能等。”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他再也没回来。”
“我终于把钱攒够了，我想，再来一次瀑布，然后就此结束这段感情。我的一生都要在阿根廷了，只是后悔当时没有珍惜他。”
“我一直觉得，站在这瀑布底下的应该是一对。现在，只剩我自己了。”
何先生把他手里的那张相片给了我，那是他和黎耀辉的合照。画面上的何先生还年轻，满脸尽是天真无邪，他把头倚靠在黎耀辉的肩膀上，笑的像个孩子。
背面，写着一句话：“黎耀辉，不如我哋由头再嚟过。”

Chapter 11
看着何先生无奈地苦笑，苍老的面容里依稀还有二十年前的影子，我突然很想流泪。
这是怎样的一个二十年。
在他们面前，我和岳城的那些事，根本就不足为提。
我微微把头转向他，问：“你那一年时间都去哪了？”
“单位。我在加班，我想给咱们换套房子，我知道你想独立。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不是那种人。”
我一惊。
“你天天晚上加班？疯了吧？！”
“我回来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睡着的时候，我就算把屋子掀了你都不会醒。”
“你怎么不早说……”这误会令我真是罪恶感满满。
“早说的话你自然不会让我这样。我还想着要怎么开口和你坦白，没想到你先开了口。”
“这一年，对不起。”
我怔怔地看他，他的冲锋衣因为一只袖子已经完全给了我，头发湿透，此时正冻得瑟瑟发抖。
我赶紧上前把衣服还给他，他没接衣服，却一把把我搂进了怀中。
“你想怎么骂我就骂吧，”他的声音闷闷的，“只要最后能原谅我就好。”
我被他按在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久违的声音。
良久。
“邓云泽，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认真的。”
我在他怀里拼命点头。
他松开我，眼睛还微微泛红，却又了然地笑了。
他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庄重地给我带上。
然后，唇舌相缠。我勾着他的脖子，尽我所能去表达这一年深埋心底的想念。
天下仿佛只有瀑布和我们两人，忘记了时间。
殊不知，何先生在一旁默默看着我们，脸上挂着微笑，边笑边流泪。

Chapter 12
夜。
旅馆的那个小隔间内，我和岳城气息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坦诚相见。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角有泪。
“城……”我哑着嗓子叫他，他的疯狂不禁令我微惧，一年多来，从未如此了啊。
想念，想念，想念。我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尽力缠住他的身体，仰着头想索取更多。
“我在。”他低声答道，随即将我的东西整根含住。
我倒抽一口气，拽住他的头发，许久没被这样刺激过的感觉包围，再加上久违的另一人的体温，我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
一瞬间的晕眩。
待我回过神来，岳城已经将头凑到了我的耳边：“想我了？”
“废话。”我照着他的腰就是一巴掌。看他皱了眉，不知怎的有些小小的得意。
“口说无凭，证明给我看。”
“死变态，我现在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和你这人在一起。”
“然而还是在一起了，”他笑笑，“别换话题，干正经事。”
“说的好像你有多正经……靠！”这怎么还不知道心疼人了的？！
短暂的撕裂般的疼痛过后，岳城把我推进一个机械循环的过程。
无所谓，在他的怀抱里，我早就不知我去了哪里，我只知道他在我身体里，融为一体，足够了。
岳城的耐力依旧惊人，我直觉告诉我，明天开车是别想了。
“我们再呆一天，休息休息。布宜诺斯太远了，回不去，等精力恢复了再说。”岳城仿佛看出我的心思。
“我不信你这么想。”
“今晚多给我点时间，”岳城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我颈窝，“饿了一年了，你总得让我吃饱点。”
无法拒绝。我认命一般地闭上眼睛，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Chapter 13
第二日，我听得岳城在门外与何先生交谈。岳城问何先生下一步什么安排。
“我想再去转转，不然可能就没机会了。本来这次去瀑布我还得感谢你们两个救了我。”
“救是什么意思？”岳城微微的讶异。
“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过这回来了瀑布就要结束和黎耀辉的这段感情吗，”他苦笑，“可是又怎么结束的了，所以如果不是遇见你们两个，我可能……会从瀑布跳下去。”
我在房内听得一身冷汗。
黎耀辉，这究竟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门外，岳城也连连安抚着何先生的情绪，何先生却笑着拍了拍岳城的肩膀：“既然都从瀑布回来了，你还怕什么，如果我真的想那么做，我也就不会在这了。你们也该回布宜诺斯艾利斯了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我还有些地方要去。”
“嗯。”岳城低着头说，他也舍不得何先生。
“今晚我们再聚一回，我去买些东西回来。”何先生说罢就出了门。
岳城转身进屋，在床边坐下。
“怎么样？”
“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我也是，不过还得看他自己。别想了，你想了也没用。”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出来吧？反正今天待着也是待着，我们出去玩玩？”
“你看我像能起来的人吗？”
他自顾自的笑起来，给我接了一杯水。
过了今晚我们就要踏上归程，回去承受那些来自外界的压力，和世俗的眼光。由此看来，阿根廷真的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我明白了像风一样的何先生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定居于此的原因。
因为在这里，他才有家。

Chapter 14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最后一夜我睡的不好，整晚尽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我梦见何先生最终还是走了，岳城也像黎耀辉一般离开了我。
睡到半夜不敢再继续这个梦，就躺着看阿根廷的星空。
岳城在一旁迷迷糊糊地说：“明天还开车呢，你赶紧睡。”
我只能尽力压服着那些奇怪的想法继续睡下。
清晨，我起了床，收拾停当后去敲了敲何先生的屋门，我要去道个别，他对我的意义非同寻常。
或许是一次相互的救赎。
何先生如我所想的一样已经起床，他也在收拾背包。
看我进来，他微笑了一下，指着桌上的一盒白万。
“拿去？这是我最爱的烟，试试怎么样？”
“谢谢。”我没有过多推辞，便顺手装进了口袋。
“其实时间很奇妙，它会把所有锋利的棱角慢慢磨平，然后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社会是一个大环境，你得学会适应它。”临行前，何先生显得很激动，他说了许多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了，谢谢您。”听见楼下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我站起身与何先生最后握了握手，随即奔下楼去。
汽车绝尘而去的时候，我在后座上无意一回头，看见何先生走下楼看着我们远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和阿根廷烟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再见。我在心里默念，拿出那个烟盒把玩。
一打开，我才发现里面除了烟，还装了一张照片。是何先生和黎耀辉的那张合影，背面的“不如我哋由头再嚟过”被水晕开，字迹模糊。
我不知他是忘记了它还是刻意所为，但此时已无法还给他，只好把照片放入钱包小心珍藏。

Chapter 15
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再转乘飞机抵达北京。
我倒时差的水平又提高了一个层次——长途旅行实在是太累了，回家，上楼的时候我差点在电梯里睡着，进了家门更是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北京夕阳漫天，岳城走进来对我说他已经向公司说了我们已经到家，明天去上班。
请了这么久的假，公司没炒了我真是奇迹。
明天就得回到那个大环境中去了。我无奈地笑笑，收拾收拾洗了个澡，慢慢等着黑夜的到来。
“你睡了一天了还能睡着？”岳城凑过来，左手圈住我的腰，“我有点事和你说。”
“什么？”
“算了还是给你看吧，你等等，”然后他开始翻柜子，最后拿着一本房屋产权证给了我。
我惊讶：“这是什么？”
“翻开。”我照做了，房屋所有人那一栏赫然写着我父母的名字。
“？！”
“我算了算，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真正给过你什么。总不能一直在你的房子里住着，至少我还是有上进心的。”
“你攒了多久的钱才能在北京买套房子啊……”
“七年。”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找了我父母，他们说了一下午，加上这套房子，我父母那里才终于同意了。
我知道他们内心深处还接受不了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但正如何先生所说，时间很奇妙，它会把所有锋利的棱角慢慢磨平，然后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样的引用是否恰当，总之我很感动，至少在家庭这个小社会里，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和岳城在一起。如果没有这回去阿根廷的旅行，我无法想象现在是什么样子。
又一个夜深，我拿出那张照片，对着何先生说了声谢谢。
我一生都不会再忘记这个人，这场旅行。
远在异国他乡的何先生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我突然想念起阿根廷来。
一生有多重？我不知道。他所希冀的，我们已经达成，他所背负的，或许已经放下。
北京此时晴空万里，在地球另一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否还有熠熠繁星？
希望他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