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珠帘，遂将状元楼上的雅间与外隔开一半——依旧，是能听着窗外喧嚣车马楼下沸腾人声，却远远地，似隐似浮雨，既不聒噪也不冷清）
（管事的上来请示，膳酒添备，可是要上席。扇柄倒转一撩珠帘，往长街那头望了望。噫。来了。手中象牙青金扇儿开起合上）
不着急，让人先取酒牌子来

（正琢磨着酒牌子，山西汾酒、镇江百花、杭州三白、龙岩沉缸、绵竹剑南……手上一空，便对上他晶亮星眸，接下来一连串老道言语，唯恐我不答应似的）
这么霸道。（好整以暇，半是玩笑。扇骨儿抵额，今儿作了少年人打扮，然女子青鬟浓密，便是束玉着冠，依旧有两缕细细的发丝，如春日里一线柳丝金光，贴颊调皮地垂下来）我又没说不依啊……
（忍不住，又要逗他）我只是想问问你——我今日这么穿，好看么？

（嗨一声，象牙扇柄在指尖作一道飞花，不偏不倚敲打上他手背——这一手耍刃舞匕的功夫，从小儿学得熟，却是第一次在他跟前显摆）
几时这么婆婆妈妈，什么真话还假话——（桃花眼，似三月雾蒙蒙的春光，不笑也含情，何况此刻似嗔非怒，盈盈波光向去他）
在我跟前，你还糊弄伎俩。都说！一字不漏，你说！

（双箸齐落，是齐齐挑开了那韭菜花去。重音落，是对首不约而同。随即，伏首大乐）哎哎哎，你你你——
（眯了眯眼，人生事，有什么是比得一乐酬知己更为开怀。所谓的恰到好处，是缄然的默契，每一个的细节，一字不添，一字不减。春寒初褪，阳春未发，只街头两侧的杨柳，已然悄悄地，绽绿旋芽。是二月底，不凉不热的舒服日子。酌一壶酒，对一个人，不作他想）
（想心平气和道一句，抬眸，看到他脸上的神气，顿时，好气又好笑）
这也要问？想你了呗。

（信口捏的玩笑，看他避之不及，哪怕真没那个意思也被惹得有几分不乐性儿，撇撇眉）我就有那么吓人，让你显郡王大人，如此视如蛇蝎，避之不及。
（讪讪地，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也亏得案前有酒，不搭理他，更不屑他口中那份调侃）山西杏花，离人汾酒，入口柔和，余添香清，有人却拿来灌口。
（啧啧有声，笑看他一眼）早知道，你点它。（必是离别在即。再替他将杯斟满。以杯相碰，清脆一声后，将杯来端）平生快意，年少方执力。又记得，是北齐武成帝曾云，”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既然要出远门，我倒劝你多饮两杯

（看他黑眸如星，闻他磊落言语，许是一杯汾酒添的豪胆色，一反常态的支支吾吾，嗤地一声，不否反应）
你说得对极。正因如此，你我共此间春流色（是珠帘疏落，斜斜流入阁檐的碎光），柳荫莺（是窗外几声叽叽啾啾，共人声浪语，述报桃花讯），世间好物，天下闲人——循桓啊循桓。
（又陪他吃了两杯，颊染轻薄红晕，稍稍歪了歪眸光，缓缓地，笑起来，答着他眼里前头的询问）……可他一喝就红脸，我可不敢找他……

（咦一声横，可声儿未落，倒是应了他那话儿，微微撑头，浮上朦朦胧胧的笑，顺势儿往背后椅窝里一歪，只管拿眼睛直溜溜瞅着他）
哪有。我酒量好着呢。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的。（也知，自己酒品几何。倒不曾七倒八歪狂行乱语，就是，比往常再懈一点点姿态，多一点笑眼儿。絮絮叨，仿佛蔓延开眼前，无限烂漫的春桃棠樱，穿帘入堂，是淡淡的粉，软煦煦的金光——这薄醉微醺的感觉，可真好）
（脑中，最后一线，却依旧是清明。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那里头，是七分好笑三分无奈。恃宠而骄。唇角柔和牵起，慢慢的，略沙哑的声音）
嘻，你这是夸我？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这样的。（委实，十二分的大实话。平生，最爱面子姿态，哪里肯，让人看去失态彷徨。年轻的女孩儿，恣骄是好看，可太过放肆没有边界，那就糗了——也只他是例外的。在他面前，醉也无妨，哭也无妨）
嗬，就你这个酒量，你还想灌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