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一天,下雨,客人极少。艾丽代替『艾芽艾丽』,在蛋糕店里抹桌子、柜面,有时看看坐在一角安乐椅上的『艾莲』,见她正看着外面的雨正在打到窗口玻璃,猜她可能因为不到外面晒太阳而觉闷。在她正想上前和她谈天解闷的时候,『杰夫』从店后的厨房走到店面,对艾丽说:「趁今天下雨,人不多,我示范怎样炒茶吧。」
之前艾丽听『花芽艾丽』说过,蛋糕店所卖的茶叶,部分是由『杰夫』自制的。而且她告诉过艾丽,『杰夫』所做的糕饼茶点质量很好。自此艾丽想一睹在矿石镇里怕事的杂货店老板「杰夫」,在花芽村里会是怎样的一流蛋糕师傅。这时『艾莲』说她想看『杰夫』怎样教艾丽,於是艾丽扶着她,跟『杰夫』到厨房,让『艾莲』安坐一旁之后,就静待『杰夫』的示范。
『杰夫』站在炉灶旁,拿起一撮在后山摘得的绿叶药草,说:「这次我要做的茶,不是红茶、绿茶、青茶之类,而是把一些后山的药材,利用『炒』的方法来加工,改变这些草药的特性。这种药草炒过之后,气味清香,既可以当作茶来喝,也有保健功效…」
『杰夫』一边为艾丽说明炒茶的各方面知识,一边开炉替锅子加热,把草叶倒进锅子里,用一只手徒手抄拌揉抖锅中的草叶,在抖散草叶时用另一手接住少量的叶子,轻握来测量它们的湿度、温度和手感。如此抄了良久,叶子变得柔软深绿,继而每片叶子开始卷成条状黏手,接着变成暗绿皱缩条状干爽。整个厨房除了有炒茶时茶叶与锅子摩擦响起的「沙沙,沙沙」声音之外,也充满了由叶子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艾丽看得入迷,『艾莲』旁观艾丽认真的样子,和『杰夫』用心炒茶的模样,也不觉露出笑颜。
之后『杰夫』把一些未炒的药草加入锅子里,稍炒一会,便把炒好的茶叶拨到用藤织成的盘,和加入少量草本药材,拌匀之后,就说:「…这样就炒好茶了。我现在所用的炒茶方法已经简化了,选用材了也变得随意了,不然茶味可以更为清香,保健功效就更好了。」接着他加水到铜水壶,然后加热。
『艾莲』在旁说:「在祭典那天,杰夫要泡上等好茶来做仪式的话,就用他自己处理过的雨水。那种水没有矿物质和其他杂质,用它来泡茶就最好。但是那种处理雨水的方法挺麻烦,所以现在用河水来泡茶了。味道和功效会差了一点,但是因为容易做,就可以让更多人品尝这种茶了。」
艾丽第一次看到由炒茶到煎水,步骤可以如此繁复,感到新奇。同时她没有发现『艾莲』这时说这些话,好像在向一个陌生人,介绍自己的家人般,有些奇怪。
『杰夫』说:「是呀。还有水温要控制得好,泡茶时间要拿捏得准,才可以泡到一杯好茶。水温太高,就破坏茶叶的有益成份;水温太低,茶的精华就不能溶出来。所以泡这些茶的温度,最好是80度了。不过我想,平时又有几多人会这么讲究,人们大多会把水烧开就算了。所以我这次做出来的茶叶,就算用开水来泡也没问题。」
很快,水烧开了,『杰夫』先把一撮刚刚炒好的茶叶放进茶壶,加入开水。泡了几分钟,就斟茶到小杯,端给艾丽和『艾莲』,自己和她俩一起品茗。艾丽喝了一口,清香可口。『艾莲』喝了,笑说:「把制茶的方法变得简单通俗,尚且可以这么好喝。果然厉害!」
『杰夫』说:「哈哈哈!过奖了。来,艾丽,你就试试炒吧。」
艾丽有些迟疑,看看『艾莲』。『艾莲』微笑说:「今天状态不好的话,就别勉强自己了。」
艾丽微笑摇头:「我没事的。」
她走到炉灶旁。『杰夫,』让开,在旁观看。艾丽点火,开始把『杰夫』准备好的草叶洒到热锅子里,然后徒手抄拌,手法比『杰夫』笨拙很多。『杰夫』在旁说:「不要光是打圈来炒,还要拿起来翻抖…不对,不对,看看我,应该是这样…」『杰夫』示范很多手势去紏正艾丽,但是这样使艾丽更为慌乱。忽然,艾丽「啊」尖叫一声,急忙缩手。『艾莲』和『杰夫』吃惊,『杰夫』马上走去察看艾丽的手,原来烫伤了。『杰夫』不顾锅中的草叶,抓住艾丽的手伸到水盆里,冷却艾丽的烫伤部分。
艾丽慌乱说:「对、对不起!」
『杰夫』说:「这时候还说对不起?快点洗洗伤口吧。」
平时艾丽在矿石镇上班时,看到有人受伤,就表现得不慌不忙,娴熟地替人包扎。现在轮到自己受伤,自己的反应却不及『杰夫』那么快。
浸了一会,『艾莲』缓慢地走去检查艾丽的烫伤,说:「浸够了,我来帮你敷药吧。」她牵着艾丽的手,留下『杰夫』收拾好厨房。艾丽没烫伤的手被『艾莲』温软的手握着,跟随她到她的睡房。『艾莲』找出烫火膏药和包扎用品,细心地替艾丽包扎。在艾丽眼中,这时的『艾莲』正正是自己的婆婆,在当年也好像这样替自己包扎过。艾丽为之感触,眼眶开始微呈泪光。
『艾莲』一边敷药,一边说:「这次我让你炒茶受伤,很对不起。」
「没关系!这些小小伤没事的!」艾丽嫣然笑起来。
『艾莲』包扎好艾丽的伤,就收拾急救用品,同时说:「你和我家艾丽有些不同呢。她烫伤的话,会喊痛一会,你却不会。我家艾丽应该多向你学习了。」
艾丽对她所说的话感到意外:「您…在说什么?」
『艾莲』收拾好药品,就面向身前的药箱,微笑说:「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觉得奇怪了。有时到了中午,艾丽就变得跟平时不同,好像是一个相貌相同的人,过来做艾丽的替身。」她转头面向艾丽:「最近我开始发现你出现的规律。看来你接触过我家艾丽,还和她串通了,对吗?」
艾丽被『艾莲』识穿了,就把头别向一边地面,回避她的目光;手指捻着裙子,点头一下。
「我果然没有猜错。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意,但是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坏人。你常常来这里,不会是无缘无故吧。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来这里,还要做艾丽的替身?」虽然『艾莲』如此询问,但是她语气平和,没给人严厉责备的感觉。
艾丽两手在肚子前互搓,十指互扣互拆,正在组织答案,尚未回答。『艾莲』耐心地艾丽的答案,也没有说话。窗外传来着沙沙两声,房间机械闹钟发出着滴哒滴哒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不久,房外传来挂钟的「当当」报时声,艾丽想起镜子通道快要关闭了,就说:「我要先走了,失陪!」
她向『艾莲』匆忙欠身施礼后,就急步走向房门要离开。『艾莲』对她的背影说:「『艾丽』!…」
艾丽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艾莲』继续说:「你想过来的话,我很欢迎你的。」
艾丽转头回望『艾莲』,点头一下,然后急步离开房间,上楼梯到『花芽艾丽』房间的时候,『花芽艾丽』刚刚从镜子走出来,向艾丽打招呼,但是艾丽匆忙而过,没有回应,穿进镜子。艾丽回到矿石镇,不换衣服,马上上床盖被过头。『艾莲』对她的说话犹如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当晚让她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