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
邓超很受郑恺父母的喜欢。上午一大早就起来,帮着做些事。
早餐也是邓超做的。说到味道,郑恺表示家常的食材自然也只有那个味,说实在的还有些淡了。吃完早餐,郑恺照旧去那棵树下看书。
郑恺一页一页地翻动书页,很显然,他享受着短暂的安静时光。而在此时,一个身影从郑恺眼前迅速闪过,然后,也坐在了树荫下。
郑恺没有抬头,除了非常吵的声音以外,他不会放弃阅读。来人也没发声,静静等待郑恺读完一篇文章。
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其实郑恺早已读完三四篇文章,而且知道来人是谁了——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叫邓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搭理。
最终还是邓超先按下播放键,“那个,你不介意我在这里练武吧?”
“不介意。”练武会有声音,而郑恺讨厌读书时有声音。平时他绝不会轻易同意的,但这次,他不经思考就说了同意,好像是怕邓超离去一般。
两个人,一个读书,一个练武。渴了就喝口水,累了就躺到树荫下聊聊天,不知厌倦。
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第一次同时躺在树荫下时,村子那边传来了号声。
“我要走了。”邓超说,“我下次还会来,一定要等我!”说罢他便起身,一路小跑回村子集合。
寂静。
“……嗯。我会等你的。”
只可惜,这句话没有被邓超听见——邓超已经回了村子集合,而郑恺说话声也不大。
*
1938年.夏.
日军的炮火已经弥漫到了长江对岸,大半个中国都饱受法西斯的摧残。郑恺是幸运的,他所在的地方还没有战火的席卷,只是接连传来的城市沦陷的消息让村子镀上一层阴暗。
然而在这两年,郑恺再也没有收到邓超的消息,就好像是死了一般。他无数次往不好的方向想,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在这个离沦陷区不远的地方继续等待。
在去年,也就是郑恺二十二岁的那年,他在村子唯一一所私塾里做了一名讲师。值得一提的是郑恺的桃花运一直很旺盛:从普通农民到村中商贩,各家的闺女似乎都对他有点意思。
一袭墨青色的长衫,一直捧着一卷似乎随时都散着墨香的书,还有知识分子独有的气息和挂在嘴边的一丝微笑。试问,这样的男子,如何不是小姐们心中的如意郎君?
但郑恺对所有芳心暗相许的姑娘们都没有过回应,无论是谁来做媒,他都只是一笑而过。也亏得郑恺父母没那么封建,认为郑恺的婚姻该他自己作主,所以对自家儿子的行为也没说什么。
这天,郑恺家又来了为村长慢羊羊【恶搞一下……】家女儿杨颖【baby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做媒的媒婆。媒婆开门见山,“杨颖姑娘的美貌谁不知道,村里想娶她的人多着呢!”
郑恺依旧挂着招牌的微笑,唯一不同的只是起身为自己添上了茶水,不语。
媒婆到此也知道了此行大概的结局,但仍不死心,“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郑恺转头看向窗外,望着大树的方向,“……我在等人。”
“等谁?那人难道比得过杨颖姑娘?”媒婆自以为抓住了一线希望,急忙说道。殊不知她已经触到了郑恺的痛处。
郑恺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若不是多年良好的教养克制住了他,郑恺认为自己一定会直接抄家伙打媒婆出去。掩饰住眼中的不快,郑恺又恢复了笑容,“时间不早了,您请回。”
“诶等等……”被强‘请’出来的媒婆只好对着郑家大门郁闷道,“我哪里说错了?”
郑恺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他坐回了屋内,拿起媒婆喝过一口茶的杯子,“倒是可惜了这杯好茶。”
媒婆的问题,郑恺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更喜欢邓超。可如果扯到婚姻,郑恺却明确不了答案。
诚然,郑恺知道自己在那短短一天里喜欢上了邓超。可一方面郑恺不愿意相信这份感情,另一方面则是不知道邓超的想法。
他不是没看见过两个大男子在一起的:比如说儿时好友陈赫和村里的铁匠李晨【晨赫乱入】。感情上虽是圆满了,但陈赫却被逐出了家门。更何况,郑恺看得更多的还是陈赫走过街道时他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自己一个从小读圣贤之书长大的书生,能做到像陈赫那样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吗?
就算陈赫和李晨现在活得很好很幸福,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两人是彼此相爱的。郑恺已经有两年没看见过邓超了,而且他也从未了解过邓超的心意。
此时郑恺的脸一面迎着阳光,挂着微笑;另一面埋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显得有些可怕。
这时,郑家大门处又传出了敲门声,直觉告诉郑恺那不是原先的媒婆。于是郑恺过去准备开门,嘴里嘟囔着说:“今天家里访客真多。”
“请问是郑恺家吗?”来者是一个陌生人,穿着令郑恺熟悉的军装——和邓超款式一样的军装,只不过新了很多。
“是的,请问你是?”郑恺在心里已经猜到了个七八分,定是关于邓超的消息。
“邓队长派我来跟你说,他无碍,”来者递上一张纸,“这是队长让我给你的。”
郑恺接过纸就开始看,以至于来者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更别提请求带话过去。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错别字也是一堆堆的。信的内容大半部分是关于邓超在军队里的生活,结尾祝福郑恺。信上说,邓超在长征和与日军作战的时候立了功,已经是排长了。邓超还说要郑恺等几年,等他们把日军赶中国就来找郑恺。
充满了豪情壮志的话语,很容易让别人产生热血沸腾的感觉。但郑恺知道,形势不可能如邓超所说一片大好,不然日军就不会攻到长江对岸了。郑恺曾经亲眼看见过日军的炮火武器的威力,他觉得,至少还要五六年才能解放中国,甚至自己所在的地方都可能被攻陷。
不过,我还是愿意继续等下去,哪怕只是见一面后就匆匆分离。郑恺一边想,一边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当宝贝似的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