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番外一
如升楼重逢，椿到现在没反应过来怎么跟这个少年相处，百年寂寞把他的性子淬炼的那般沉静，眉眼都是无悲无喜的情绪，只有在看她时眼瞳才泛起细碎的温柔的光
那是椿陌生的样子，这与那个记忆中和她斗嘴的少年那样不同，他不多话，大多时候都是燃起淡淡的香，静静地看书或者核对账目，时而敲敲她的鱼缸，看着她，却不说话，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有一次看着看着账目就趴在那本书上睡着了，静谧的样子，松开眉眼没了平常淡泊的模样，头发顺着他的背倾下，散落在檀木的桌子上，遮住半边脸颊，隐约看见俊朗的面容
檀香冉冉而上，屋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装饰也被撤掉了，露出屋子的本样来，整洁之余，却着实清冷了些
她这样想着，在鱼缸里绕圈圈，溅出的水珠打湿了案上的书，朱砂晕开红色的痕迹，才引起那个青年的注意，湫从书目中抬头，眉眼清透，那样长的白发，他有些苦恼地拨到耳后，复又滑下，看着让人好笑，湫揉了揉额角，去柜子里找了把剪子，抬手要把头发铰掉，椿游了几圈，甩甩尾巴，努力把更多的水溅出来来表示抗议
那样好看的头发，干嘛要剪掉啊！
湫把目光移向她，顿了顿，放下剪子，把被打湿的账目挪到一边，才敲敲她的鱼缸，眉眼间都是无奈的笑意“椿，怎么了？”
她看着他，试图用眼神表示自己深深的抗议，你要是当着我的面把头发剪了，咱俩友谊的小船就算是翻了
过了没一会，湫扬起眉，露出了然的表情，把剪子收进匣子里，在桌子上腾出一块地方，正当椿松了口气，就看见湫进了通天阁，椿眨了眨眼睛
他……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湫抱回来一个鱼缸，在她的旁紧挨着放，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抹布，擦干净了桌子上的水，才转身去把头发扎起来
椿看了看旁边那只静静地闭上眼额心有一道红痕的小鱼，又看了看那个五步开外瘦削挺拔的身影，扎头发的动作如今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别扭的意味
熟悉的孩子气，椿就这样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甩甩尾巴绕了好几个圈
“椿，下雨了”
他带着她出了门，放手让她在雨中飞来飞去，目光放空在远处永远也不散的浓雾里，神情有些惘然
“椿，跟你说件事”
他把手指伸向空中轻轻碰了一下椿的额头，目光收回放在了椿的身上
“轮回阁那边来消息，要一批灵魂去轮回，我把你和鲲再送回人间好不好？”
什，什么！？
椿吓了一跳，没想多就回头狠狠咬上了湫的手指，又不解气地狠狠再咬了一下
“哎疼！”
湫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指，捏住被咬的发红的手指，微蹙的眉显出疑惑又委屈的神情“椿你干嘛咬我啊”
椿甩甩尾巴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好不容易找到他，这家伙竟然想让她走
“你说什么？”
指尖光华万千，丝丝缕缕注入了椿的眉心，幻化出一行金色的字悬浮在空中
“我不走”
“真的？”
那个少年勾起嘴角笑得开心“你真的不走？”
真是个笨蛋！
椿咬住他的袖口用力一拉，那个长发古服的灵婆大人就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去，踉跄了几步，还是掉进了楼前的河里
“哎哎哎椿”那个青年扑腾了几下“我不会游泳……”
一百多年了还没学会游泳，真是……
慢悠悠地撑着船滑过来的三手，弯腰把湫从河里捞上来放在岸上，才转身又慢悠悠地滑了回去
长发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仙风道骨的灵婆大人，少有地狼狈成这个样子，脸上却挂着开心到不可理喻的笑容，仰起脸，雨滴打在脸上，顺着脖颈流下，他微微眯起眼睛，他坐在地上抬手
“椿你不走真是太好了……”
椿飞低了停在他的手心，眨了眨眼睛，就听他说“那你想变成人吗？不过变成人就不能轮回了”
就是要一直陪着你啊，椿这样想着
空气中漂浮着一个金色的字，转瞬就被雨打得零落散开
“想”

作者有话说：
之前湫的沉默是因为无措，心结太多又不敢问，现在心结解开了自然HE了

他不记得到如升楼多少年了
他从焚身的热度挣扎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至于化作风雨什么的，那是骗椿的，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他现在还想露出一个恶劣又得意的笑容，像是之前无数次恶作剧成功那样扬眉一笑，把椿惹得炸了毛一天都不理他，最后还是他服软，无赖地缠着她一遍一遍道歉，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没有机会了
这个谎，是他唯一不想被拆穿也永远不会被拆穿的，他没有那个机会去再找她，缠着她道歉，直到她无奈地瞪他一眼，重归于好
椿那家伙，一直这样，固执又善良，责任心重的要死，如果以死为代价送她去了人间，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回来找他
湫不想让她愧疚，毕竟啊，这世上他最怕她受苦，最怕她哭
所以编出这样的谎话来诓骗她，让她安心留在人间，和鲲一起，她一定会很幸福，百年之后，他虽然看不到，但除了她，他也没什么牵挂的了
他会变成一条小鱼，在通天阁里静静地沉睡，等待她的归来，那样，也算是殊途同归，至少，同归
湫的要求就这么少，死后百年之后可以和她呼吸十丈见方的同样的空气，就可以心满意足，这样，他永远都不会对椿要求太多
睁开眼看见深红色的床帏，挑起雪芙蓉的轻纱帐幔，还有一道月白色的屏风绘着瑰丽山水，湫撑起身子，看了看还是人形的身体，一秒怔愣
“呦，醒了？”
有推门声响起，灵婆拨开轻纱走到床边，露出一个笑容
“小鬼头真是能睡，一觉睡到了既望”
既，既望？
已经那么久了啊，离椿离开已经过了四天，湫拨了拨头发，垂下眼睛
“我怎么在这儿？”
嗓子有些低哑，他不适地咳了咳，灵婆招招手，一只猫就盛上一杯水递过来，湫接过
“谢谢”
“真是个愣头青，我叫你用自己去把那个丫头的命赎回来，可没让你死啊”灵婆翘起了二郎腿，指尖腾起袅袅的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仰着脸看他的湫“要不要来一支？”
“不，不了”
“既然到了如升楼，就乖乖呆在这吧”灵婆转身要走，又顿住“你还有什么不甘心吗？”
“没有了”
确实是没有了，要让椿活下来，这是他唯一的夙愿，如今也真正实现了，只是，只是没办法再见她了
“哼，小鬼，真该给你个镜子让你看看你那一脸什么表情，还敢说没有，真当我是瞎的”
灵婆摆了摆手，没好气地哼哼，指了指床榻旁的湘木八仙桌，白玉的瓶子扣着镶石的琉璃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从鹿神那儿要来的，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喝了”
湫下床，把那个沉甸甸的长颈瓶子托在手里打量
“这是什么啊？”
“孟婆汤”
湫愣了一下，烫手一般把瓶子搁回了桌子上，还退了几步“我不喝”
“小鬼头太年轻啊——”灵婆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口中漫不经心地叹着“那么多人刚来的时候都说不喝，但到后来，一个个全部都喝了”
“为，为什么？”湫急匆匆地提上鞋子跟着灵婆出了门，在他后面跟着问
“哼，慢慢你就知道了”
“如升楼的寂寞，是能把人逼疯的”
“心中没了念想，只剩下回忆，回忆越多，现实越寂寞，然后一碗水，前尘尽忘”
灵婆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在挂着灯笼的木头走道里，回声衬的他的声音特别大，没理会灵婆发出的意味不明的怪调，湫跟着他
“那他们去哪了？那你——”
“死完了——”灵婆打断了他的话，还是那样拿捏着怪调，推开了一扇杉木门，进了一个房间，门吱呀地一响
“他们都没我活的长，早死完了，他们太短命了，短命好啊——”
那样忽上忽下的怪调，到了句尾成了黏连的嘟囔，让人听不真切
湫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听灵婆回头喊他，颇为不满的声色“小鬼头哪去了——吃的多走得慢”
“我吃的不多”湫反驳着跨进了门槛，跟着那个矮小笨重的身影往内间走
“喏”灵婆到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换上，如升楼有如升楼的规矩”
“哦”湫忙不迭地接着，把衣服卷起来拿好“老头子你和鹿神很熟吗？”
“反了你了，什么老头子！”灵婆抬手就往湫的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我跟鹿神那家伙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那——”
“小鬼头话不少”灵婆把一个斗形的簸箕交到湫手上“既然这么有力气，出门右手边第十三到十五间，去把猫屎铲了扔了”

“啊——”
湫愣了一两秒，灵婆就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他，甩了甩袖子
“铲不完今晚没饭吃”
“不吃就不吃”湫小声地嘟囔，却还是把簸箕握在手里
已经出了门好久的灵婆声音徐徐飘来，带着点鼻音
“再加罚抄名册十遍——”
“……”
————未完——————

顶顶

如果永远是这样，两个人斗斗嘴，也不会显的多寂寞，但，灵婆，他终有一天是要死的，而那一天，比湫做好的心理准备的估计，要快的多，像是祝融手中的火那样快
猝不及防，连眼泪都来不及流，就是削筋剔骨，来不及，来不及
时间如刀，刀刀入骨
灵婆去世的那天，是新灵婆的加冕礼，早在前一天，灵婆就嘱咐湫一定穿好了古服参加加冕，即使只有猫见证，神格易主也马虎不得
“湫啊——”
灵婆鲜少有这样正正经经叫湫的名字，他躺在床上，气息轻缓，眉宇间的光渐渐弱了下来，那层古怪的外壳也渐渐透明，露出灵婆原本的样子，一个白发的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如果瞪大了眼睛挑起眉毛却还能看出把湫指使地团团转的得意神色，好像下一秒就会精神抖擞地大喊着
“小鬼头不要动那个，哎呀呀动坏了动坏了！你真是找死咯喽，去给我把名册抄十遍，抄不完今天别想吃饭！”
就算是如此，他却从未真的亏待过湫一点半点，给他容身之所，给他庇护，给他希望，让他耐心等待
“小鬼头，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是疑惑的模样却又把了然藏在眼底不愿承认，慢慢蓄起了水光
“如升楼在这儿，我在这儿，老头子你准备去哪？”
“如果你走了，我就摔了你最爱的紫砂壶，拆了你的手杖，拔光你的猫的所有毛”
“你个不让人省心的讨债鬼”
一巴掌拍到湫的头上，带了些余威未散的力气，灵婆哼了一声，复又叹了口气
“我欠下的还完了，八百多年，我活累了”
“小鬼头啊”
一个指头点到湫的眉间，光华万千，星辉都聚集在他的指尖，然后带着澎湃的灵力涌入湫的体内
“你说得对，如果不快乐，活的再久也没什么用，但——”
“我活着是为了赎罪啊，一个人只要开始亏欠，他犯下的罪过就永远无法弥补，所以我只能一天天地活着，活到我把罪赎完”
“你犯了什么罪？这么难——”
灵力的光辉更盛，平地而起的巨大法阵闪着耀眼的金光，丝丝缕缕的灵力缠绕在他指尖，楼外的河水激扬起来，夏天的景色忽然飞起了大雪，在耀眼的太阳旁，蓝紫色的月亮慢慢显出样子，金色和紫色辉映着，奇异又分外迷人，猫儿们发出略显尖利的叫声，天似乎暗了
湫觉得自己很轻，好像快浮起来一般，他死死拉住灵婆的手，不顾风把自己的发吹得凌乱翻卷，强撑着问，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隔了层屏障，什么都不清晰，只剩下灵婆拿捏着怪调的声音模模糊糊
“我逆天而行，却受到严厉的惩罚，天发了怒，罚她永远无法再阳光下生存，还要背负着丑陋笨重的皮囊，她原本那样爱美，她原本属于人间，是我的错……”
“她是——”
湫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被打断
“既然已经如此，我就披上了皮囊同她一起，我把自己禁足在如升楼的区域，不用从前的样子 ，养着猫，就像她一样，那丫头说的对，我不够勇敢不够决绝，可我已经拿她冒过一次险了，输得那样惨，我怎么敢再来第二次？”
“所以我只能默默盘算着，谋划着，我骗了那丫头，引那丫头过来，走了一盘大棋，只是为了把她送回去，然后我又亏欠了你们”
“人和人之间的牵扯真是复杂极了，永远在亏欠，永远”
“但湫，这盘棋子戏里，我们每个人都有私心，我有，那丫头也有，只有你最无辜，是我对不起你——”
灵婆指尖金色的灵力开始慢慢稀薄，他也开始变得透明，湫心头一跳，伸手却抓不住他的手腕
“老头子，你别走啊……”
“你走了，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了……”
“湫，我把灵婆的灵力给你，给你足够长的生命，去和那丫头再相遇，算是我还你的……”
“你要去哪？”
灵力彻底的转移了干净，湫几步过去，低头看着他
“我的灵魂会散在人间各处，小鬼头，开心点，我要去人间找她了，她应该过得很好”
灵婆微微眯起眼睛笑了，抬手敲了一下湫的头，笑的得意
“小鬼头，有点耐心，百年虽寂寞，你终归会找到那个丫头的”
“到那时一定要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说完，灵婆就消失在空气中了，一缕金色的魂魄绕着圈向天上飞去，湫仰起头，视线有些模糊
回过神，看到有猫咪蹲在他脚边，蹲下来伸出手逗弄了一下猫咪，还尚未灵活控制的灵力从指尖流泻出丝缕，猫就那样轻易地被吸引着追逐，他直视着猫的眼睛
“你说，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真的就只剩一个人了”
有水泽打湿了地板，洇出暗色，他抱住猫咪温热的身体，把自己蜷成一团
“老头子，找不到就是丢大人了啊”
“所以，一定要……”
尾声就那样湮没在呜咽中，久久回荡
神格易主的当天夜里，如升楼迎来了第一个黑夜，蓝紫色的弯月挂在空中，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头子不让天黑下来
因为天一黑，思念就会泛滥成灾，那样轻易地击溃一个人所有的伪装起来欺骗自己的坚强，这个时候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思念和回忆在如升楼寂静的夜里呼啸而来，把他淹没，他伸出手，这次，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转变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再没有人会在他一旁把寂寞驱散，他坐在如升楼顶，任由风吹乱了他的发，天空之上，除了风雅到极致的蓝，什么也没有
你等过人吗？
如果等过，就一定会理解，那种漫无目的寂寞，好像下一秒你就能见到她，又好像还隔着天涯海角那么长的距离，寂寞那么大，任由质疑和思念趁虚而入
为什么要等？
明明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椿和鲲会很幸福，他也该在合适的时候退场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着等下去，等一个沉睡的灵魂归来？
因为他，还想再见她一面
一面就好
他很想她
这个念头会打醒他，然后，继续等下去
有时湫也会怀疑，他一直坚持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那个老头编出来诓骗他，就如同他诓骗椿一样
他想让椿活下去
那老头，也想让他活下去
湫觉得自己已经被等待耗干了所有力气，记忆开始模糊不清，慢慢凋零，低头看看依然生机勃勃的躯体，又会清醒
有几次，孟婆汤已经递到嘴边了，却又被强压着放下，他快坚持不住了，真的，坚持不住了
他累了

湫没有学会抽烟，偶然会陪老头子打几盘麻将，但慢慢地他开始喝酒
从一开始的酩酊大醉，到后来的有节制地小酌，他想醉，但他也想清醒
他怕他醉了，坚持不住了，一碗孟婆，一切的努力就白费了
那一天，从阁楼上传来一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响，惊动了猫儿
那个阁楼，离天很近，也就离天上的海底很近，离她近一点，一点就好，没人打扰，只有猫儿能够轻盈地跃上，静静地趴在地上，干净幽深的黑色瞳孔倒映着他的模样，指尖金色的灵力还没有消散，白石瓶子碎了，里面的孟婆汤撒了一地，洇进木地板里
他还是亲手封住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那是椿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哭的模样，在如升楼的黑夜中，月光透过浓浓的雾被窗棂切割，砸在地板上腾起细碎的光，繁复的浅碧色古服被揉的不成样子，湫屈起一条腿，把手放上去撑住额头，看不见的视野里，他的指尖颤的厉害
靠着墙仰起头，散乱的长发倾泻在地上织出一幅好看绵延的图景，他抬手捂住眼睛，有大片的水泽顺着指缝滑落，低沉的声音在墙壁上撞出回声，寂寥又苦涩
“椿，你在哪？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一年又一年的寂寞，他开始沉静下来，从前还会和猫自言自语，如今只是看看猫儿的眼睛，露出一个轻笑，转身走近了阁中
如升楼那么大，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一个人
咚，咚，咚
猫儿的眼睛里，那人孤单的让人心疼，阴影打在他身上，他抬手捂住眼睛，在阴影里蹲下，好像融入了那一片阴影里
“喵”
猫儿冲过去，对上他错愕的神色，半晌，他垂下眼睛，摸了摸它的头
“别担心啊，我没事”
“我没事，真的”
“你问我为什么？”湫把自己蜷成一团，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歪头看着坐在他面前的猫儿，眼底是破碎又脆弱的微光，面上却是笑的模样
“到这里三十年的时候，我还没有忘记她，我就知道，我今生都不能再放下她”
“所以，没关系”
“我可以一直等”
“等她回来”
百年寂寞，真的百年，一寸寂寞一寸殇
当真的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时，他却奇异地冷静下来，深呼吸努力地露出自然又真心的笑意，他唤她
“椿”
那么多要说的话全数已经不在了，他把手贴住鱼缸，笑意加深
“欢迎回来”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椿
END

作者有话说：
狠狠虐了一把湫，不过没关系，正在更番外三，甜的不能行，所以稍安勿躁
另，我的学校修改了到校时间，可能答应了的小小湫没法更了，看完番外三的同学们可以洗洗睡了，可能要真正完结了

番外三
清晨的阳光从没关好的窗子溜进了屋内，带着微末的温度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椿细微地皱起眉，睁开眼，深红色的床帏，雪芙蓉的轻纱，床榻的喜帐自从挂上就没再撤掉过，拉上就像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这里是如升楼
颈侧是湫温热的呼吸，细微地撩拨着她的心跳，手臂环住椿的腰，是霸道的抱住她的姿态，却孩子气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安心静谧地熟睡
椿侧头细细地看着湫，近距离下他的睡颜有些孩子气，微微抿住唇，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从来没发现他的眼睫那样长，不弯不卷，静静垂下像黑色的鸦羽，在下眼睑打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轮廓深邃好看，椿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目光滑过他的面容
他的头发那样长，如今被揉得乱了些，落在冰丝枕上好像一匹华美的绸缎闪着微微的寒光，有几缕落到了椿的颈侧，有些痒
刚准备抬手拨开，手还未挪到几寸就被摁住，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几分，湫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正对上她眼底沉静的笑意，愣了几秒，凑上去在她嘴角吻了吻，才问，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怎么醒了？”
“天亮了，别赖床了”
“再陪我睡会儿……”
“太阳都出来了……”
椿用手臂半撑着身子准备起身，被他一揽，没了重心跌进了他的怀抱，熟悉的温度包围着她，耳边是他的吐息温热，他眼底带了些笑意，抱紧了椿，抬手，指尖金色光华一闪，窗外的阳光刹那被黑夜吞噬
“现在没有太阳了，睡吧……”
说罢就没了声响，这样睁眼就能看到他的清晨太过美好，让一直作息规律的椿都有了放松的心思，躺在他的怀抱里，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椿只能感叹，上天真的，把一切福泽给她了
就算拿走她所有的好运气，赐她一个湫，她也毫不犹豫，甘之如饴
如升楼的时间是凌乱的，湫也有任性的时候，抬手就可以夏日飞雪，只要她想他就做得到，不知道是多久的从前，湫的奶奶提出成亲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对上湫的目光又忽然笑了起来
“好”
婚礼就在两家这样筹备起来了，作为主角的两人不仅被勒令了一月不许见面，还要天天去寺庙祈福，学习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礼仪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还没新婚就小别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椿正在伏案抄写礼策，就听见窗棂微响，像是石头敲打的声音，她把碎发别在耳后，探身去推开了窗
“椿，下来”
椿勾出一个笑意，他和她从来就不是能循规蹈矩的人，椿看着窗下白发曳地的人，他仰起的面颊上有月光落入那一双深潭一样的眸子，弯起盛满了醉人的温柔
“椿，跳下来，我接住你”
明明知道有危险，椿却真的没想那么多，莫名其妙地相信他，踩在窗台上纵身一跃，下坠的瞬间有轻柔的风包裹住她，下一秒就被一双手臂牢牢抱住，微高的温度让她刹那红了脸颊，耳边是那人低低的笑声
“我就说能接住吧——”
神经大条的灵婆大人低头看见了怀里的女孩一张比月令花还要艳丽的面容，就差点咬住了舌头，慌手慌脚地弯腰把椿放到地上，说话磕磕绊绊地不敢看她
“我，我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说罢了就转身自顾自地走，白发在地上散开柔软的弧度，椿看的有些出神，没迈个两步就被藏在草丛中的树藤绊了个踉跄，两步远的青年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微微蹙了眉
“小心点，这里地不平，摔一下可不是轻的”
指节修长，指腹温润，青年的手顿了顿，一两秒的犹豫后试探地顺着少女纤细的手腕下滑，手心相触，轻轻地弯了手指，扣住她的手，零点五摄氏度的温差下，湫侧过脸，目光投向远处的灯笼，面上是沉稳的样子，薄薄的耳廓却红的如同上好的透雕红玉，他轻声说
“这里路难走，你跟着我”
椿感觉到他不带一点力气的手掌，还有随时可以被挣开的姿态，低头把手握紧，才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笑
“好”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到了眼前，吹吹打打，十里红妆，那一场盛世的婚事，阔气地让那里的人都啧啧赞叹，他从喜轿里把椿背出来，那个姑娘轻地如同一张纸，穿着大红的喜服，曲线雅致，湫含了温柔的笑意，侧头轻声说
“椿，你太轻了，该多吃点”
有声音从遮得严严实实的喜帕里露出，鲜少的轻声细语，背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这种时候说这个，你真欺负我没成过亲就什么都不懂”
湫低低地笑了，礼仪还是那样的礼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坐在太师椅上的湫奶奶红了眼眶不住地点头，被喜婆拥簇着送入洞房的时候湫放开了她的手，含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格外清晰
“我去招待宾客”
“等我啊”
在喜床旁坐下，旁边的留仙桌上摆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听到喜婆说“早生贵子”的时候就红了脸颊，就这么等着，直到听见门轻响，被喜帕遮住的视野里多了一双黑色金边的锦靴
喜秤撩开了凤帕，眼睛被光晃了一下，重新对了焦距，才看见那个男子在龙凤烛深深浅浅的光晕里笑的温柔而不自知，红色的喜服勾勒出挺拔又高挑的身形，白发三千如丝如瀑从肩头滑下，他俯身，开口带着清淡的酒香，她紧张地攥紧了衣服
“恭叔绝对在报复我，这次带着那么多人一起灌我酒”说完好像不胜酒力一般垂了一下眼睛，声音低沉下来比夜色都温柔，在她耳边，吐息温热
“你戴这个，重不重？”
“很辛苦吧——”
椿愣了一下，才笑起来，早该知道这个人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想的，念的，关心的，都是她，好像全世界那么多事，只有她才是最大的一件
湫的手滑过她的后颈，尽量轻柔地帮她把凤冠去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白皙修长的指执着一对酒杯，清亮的酒流转了光华将滴未滴，抬头看见湫的眼睛盛满了笑意
“发什么愣，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接过酒杯，手腕交缠，早就听喜婆念叨了千百遍，洞房里的酒是什么样的寓意，才觉得这酒太醉人了些，一杯就醉
“椿，这下你真的不能反悔了”
“你要一直一直一直陪着我”
“不反悔”
没什么可反悔的了，湫，这会是我余生最好的记忆，贴着心口熨帖放置，直到你我都老了，老成童话，我再同你讲
这时的我，有多欢喜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们的生命里不会有巴山夜雨，那些思念你的过往都会被今日的美好镀上一层金光，告诉你我，那是美好之前必经的历练，一切为你，都是值得的
有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打断了她的回忆，还是这样的清晨，椿愣了一下，就听湫在耳说
“睡不着吗？”
她微笑，答非所问，眼睫蹁跹在他的手心扫了几下，窸窸窣窣的痒意，她说
“湫”
“嗯？”
“我爱你”
感觉被抱紧，他的唇贴住她的耳朵带着笑意
“我也是”
每个清晨醒来都有你，这就是我曾经梦中，最浪漫的事
END

楼主真勤快。。。这么快上学好惨。。

楼主有话说：
庆祝奥运，诈尸发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