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戚风云继续刺出一百矛,情形大概不会改变,所改变的只有他们移动了五十尺而已,故此戚风云不能不变招力图改变局势。他全身内力霎时毫无保留地都运聚在他的钢矛上。
钢矛仍然挺直疾刺,不过内力蕴集矛尖到了一个程度,便嗡一声幻化为三支矛尖。
如果呼延长寿没有早一线看出戚风云引运内家真力。如果他没有及时掣出那悲魔之刀。又如果他仍然只退半尺,则他的面孔喉咙胸膛等三处都出现一个血洞并不稀奇。
其实呼延长寿不但通通没有上述「如果」的情况,甚至更进一步还看见那三支矛尖震开的幅度不够大。假如幅度够大的话,他纵有霸王之勇也只能退闪而无法出刀硬拚。但是现在他却可以找得出缝隙,可以一刀劈歪钢矛,然后顺势削断戚风云握矛的手指。
悲魔之刀光芒一闪即隐。刀光隐没的缘故是已经回到刀鞘里。
戚风云直到刀光不见之后才听得见「当」的一声,整个人也像陀螺一样迅急转了一圈。他很侥幸手指完全健在,因为呼延长寿只不过一刀劈中钢矛,并没有继续顺势削下。
可是那一闪的刀光带来的奇异压力,却使得戚风云心寒胆裂,两只膝头抖个不停,软软的老是要跪下去。
这一点使戚风云对自己极之不满,就算一定不敌一定被杀,也无须这么害怕,更无须跪倒求饶。但为何他心里充满莫名之恐惧?何以双膝软得老要跪下呢?
呼延长寿这一刀跟杀死那三人的那一刀最显著不同之点,就是眉毛的怒气恨火。上一刀他很生气,而现在这一刀却不怎么气恼,因为他心中甚感惊讶。
于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粗暴而又强劲震耳。他问道:「你出矛的时机恰到好处。你怎知道那是时机?你怎能及时把握?」原来他心中惊讶的是这件事。
戚风云用钢矛拄地借力,所以终于没有跪下。
他好像没有听见对方问话,双眼茫然望着寺院的飞檐和树木,喃喃自语道:「我戚家神矛号称万夫莫当,但我却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唉,连一招都接不住……」
他的确极之伤心,因为他是蓬莱戚家少主。虽然另外还有些叔伯以及堂兄弟论功力比他深厚,论矛法也比他精妙,但他却是嫡传少主,论地位权力都比旁人高些。
他自是没有想到正因他较有地位,所以养成骄狂自大以及不怎么把别人放在眼内(连别人性命也一样)的性格。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悲魔之刀」实是非同小可。在绝大多数情形下,总是一刀就可以决胜负见生死,此是刀的本身加上奇异刀诀形成的结果。
老实说戚风云的手指没断,他的头颅还在脖子上,已经算得是十分幸运的事了。
不过由于呼延长寿出刀收刀都神速逾电,同时又没有任何规定不准他拔刀,故此戚风云的头颅其实并不保险。谁也不知道下一剎那会不会也掉落水池?会不会顺着溪泉流去?
游人虽不算多,但仍然有,不过现在谁都不敢穿过这段血淋淋躺着三具无头尸首的路。胆子够大的最多也只是趑趄走近一些,设法看清楚呼延长寿戚风云的面孔,便又赶紧躲远一点。
呼延长寿浓眉微剔,立刻又让人「看见」怒气迸射。
戚风云虽然没有瞧他,却也感觉得到。这使他骤然惊醒回到现实中,也因而听见呼延长寿粗暴强劲声音:「你最好回答我何以知道出矛的时机,然后我也告诉你,为何你连一招也挡不住。」
这个建议相当公平,连戚风云也惊奇起来。他何须这么公平?他又不是不会杀人,那三具尸首已是如山铁证。所以他只须用杀人手段威胁,难道我戚风云敢不开腔不成?
「那是由于你的怒气。」戚风云说:「你由发怒变成不发怒时,我感到有机会,所以我就出手了。」
由于怒变为不发怒,那是由于不知道戚风云的来历而涌起抱歉之感所致。原来如此,这一点的确是足以落败致命的破绽。下次一定不可以再让人抓到这种机会才行。
「现在轮到我告诉你,你的矛法精妙无比,内力配合恰到好处,但这只是矛法和内功本身佳绝。你的人却不行,不但没有把功夫炼好,而且一定是奸恶之辈。所以你虽然能把握上佳时机,却仍然不是我敌手。」
绝妙的矛法加上精奥内功心法,若是传与上乘根骨之士,将会造就出何等人才无须多说。若是凡庸之辈,纵然幸获绝艺,自然亦不会有甚么惊人成就。
这一点清楚明白得有如白纸黑字,人人皆知。可是呼延长寿提到「奸恶」这一宗,休说旁人莫名其妙,连戚风云听了也为之一头雾水。奸恶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品德而已,与武功有何关连?难道世上所有武功都必须德行很好的人才炼得好?这种理论当然是属于岂有此理之类无疑。
不过这家伙(指呼延长寿)的话好像又不是胡说八道。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双方已罢手停战好一会儿,大家已讲了不少话,但何以我心里仍然还有惊惧之情?何以还有力不从心之感?
「我不怎么明白你的话!」戚风云皱眉道:「但你凭甚么说我是奸恶之辈?说不定你自己比我更是奸恶更该死,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