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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名者又要出征了。他铁甲凛凛跨马在大军之前,用那弯刀指着前方看不见的据点,那是他们突破封锁的第一步。
“胡将军,您先留守此地吧。”他沉着地看向一个人高马大的将领,眼中闪过他在阵前冲锋被人挑落马下血溅沙场的场面,便毋庸置疑地开口道。
那粗汉子明显是不服气,嘟着嘴拍着胸脯大声道:“将军,我老胡最擅冲锋,你这不带我去,是不信任我了?“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后面半句话“而是在救你的命”在他心里荡了很多次,他感到有些憋屈却说不出来。
老胡激动地拔出刀来:“将军,我给你试试看,我还能杀人……”一见他乱刀劈刺,众人纷纷上前阻拦。
识名者正要大喝一声,突然静立于人群末端的文承开口道,声音如罄清脆而响亮:“在下有一言相告,不知将军可否愿听?”声音如敲击金石般回响,一时间都静了下来,纷纷给文承让开了一条道。
胡将军撇着嘴看着这个新来的文士,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文承仍然是一袭天青色长衫,却内戴软甲,腰挂宝剑。他声音不紧不慢,语气不急不缓,直视着胡将军双眸道:“将军自谓长于冲锋陷阵,主公却把守护后方大营的重任交于您,将军可是重任在肩。要知道,刘邦之所以得天下,是因为有萧何;曹孟德之所以常常离都征战,是因为有荀令君。可您却不理解主公的良苦用心,真真痴人!”
他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胡将军顿时呆愣在地。本是一介莽夫的他万万没想到这些,闻言不由得热泪盈眶。刚想像主公表示忠心,突然大营传来一声碎裂的巨响!众人望去,却看到夹杆石应声裂开,冲天高的大纛顿时轰隆隆砸了下来!
“危险!”
众军兵纷纷避开,胡将军也忙闪身躲开,文承却慢了一步。毕竟不是武夫,恐怕他从未听过大纛之声,识名者在一旁惊惧上前:“躲开啊!”一个扑将上去便把他扯到一边,旗子的红缨倒下时刮过他的脸颊。
哐当。
识名者脸色如常,看着惊魂未定的诸将,和脸色顿时煞白的文承,一副见惯了意外的淡然。过了一会儿,他弹压开口:“莫慌,气势之盛惊得老天降下威吓,我们若能一鼓作气,必定能赢了敌人!”
他跨上马扬鞭绝尘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大漠里,背后有一双感激而忠诚的双眼,在天青色头巾下注视着他。身旁是抱着肩的胡将军。
“你叫什么?”
“将军,在下文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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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名者一直很惶惑。
虽然这一战他胜利了,但也是勉强攻下,在这中途他甚至几乎命丧敌军前锋的刀下。让他感觉不妙的是,身旁竟没有人挺身而出,如不是他拔出剑挡住那封喉一刀,后果不堪设想。
他郁闷的是自己平时不知道暗中救下了多少人命,却换得个没人愿意为他而死的下场。
作为统帅,手下的绝对忠诚也很重要。
可他一直识不到那个注定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其实他也不是期冀有人替自己挡刀,这种以他人生命换自己生命之事,似是颇为残忍,但他真的希望有一个生死之交。
真是矛盾的心理啊。
伸手拿起桌上的水,他仰头喝尽。这是回到营帐中亲兵给他端上的,却已经凉透了。
空荡荡的中军帐,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侍从恐怕是怕影响自己沉思,都退下了,门口的亲兵也屏气凝神。望着空无一人的昏暗大帐,坐在帅案后的他心里堵得慌,便把一卷兵法掷在桌上。
这时有人轻轻撩起了帘子:“将军,在下有一事想问,不知是否……”
“进。”
他坐直身子,强打精神看向来人,却见文承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头上头巾松了半截,长发柔柔地垂在肩上。他手捧着一卷竹简,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种坚定,那恢复了淡然和潇洒的浅笑也带了几分自信。
“将军,在下有一计想问。”
识名者的瞳孔猛然收缩。
夜幕笼罩下的大漠,黑暗混着风沙朦胧了一切,呼啸西风掩盖了声声马蹄。一队轻骑在为首的铁甲大将率领下,离开了营盘,朝着天边看不见的那一座孤城疾驰而去。
识名者没有想到,敌方竟然犯了如此错误,孤军深入在渺无人烟的荒凉沙漠,切断辎重线对于他们这支在荒漠地壮大的军队,绝非难事。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初入军营的文承,比他更早看到了这个优势。
“如果我们千里奔袭,趁着风沙的掩护,从敌侧出现,必定能杀个措手不及。”
当他们一身风尘地从沙子里钻出来,城头上的敌人望着他们半天反应不过来,他们盔甲的缝隙里夹着沙砾,尘埃遮掩了军旗和军甲。
杀声顿起。
“即使我们从他们的关城旁路过,高台里驻军不多,若轻骑疾驰,他们断不敢追击太远。”
当他们从敌军的高台不远处绝尘而过,被斥候发现时,却是愈发快马加鞭,不等高台里捉襟见肘的兵力调整完毕,便已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兵贵神速,况且有人发现了我们,不如丢弃辎重,加速前进,在天亮之前直突西北城门。把干粮也丢弃,告诉大家,打进城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四面杀声,士兵们的眼里都闪着一种可怕的光——一定要拿下这座城池的坚定和饥渴。当有人攀上城头,挑起枪尖把一个敌人的身体挑下城头落在地上,城门也轰隆隆打开了。
“城破矣。”
识名者血染的战马停了下来,他仰望着城墙上欢呼拼杀的军兵,口里有些干涩。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跟随的天青色长袍的文承,他笑得那么浅,仿佛一切他早就知道,眼神中有尽在掌握之中的自得。
“辛苦了。”
他笑了,第一次对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笑得如此灿烂。
第一缕太阳在城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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