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是如戏剧般跌宕,几天前,这个叫凌统的有为青年,拿到了博士证书,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见到了久违的父亲,父亲开车来机场接他,一切都是如此顺利,直到,他听到了那一声巨响,黑夜,就在那一刻降临了。
甘宁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不间断地打着葡萄糖。甘宁轻轻地关上门,坐到病床旁边。他与那天见到时有些不太一样了。曾因血染而变得猩红的脸颊原来如此白净,似剑直指的眉头,也不再是当天的紧锁不放,仿佛被人捋直一般,平静似水。一头长而柔顺的乌发已被解开,散落在床沿,如主人一样没有生气。
“这个样子,不拿你当女人看都怪了!”甘宁为自己之前的错误找回了几丝安慰。“不过,这样还怪叫人心疼的。”甘宁的目光,聚焦在那人眼下,一颗小小的黑宝石般的泪痣,它嵌得那样深,仿佛是把甘宁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虚脱至极的女人,双脚悬空,望着高楼下川流不息的汽车,特别的角度,一切变得渺小。她费力地笑了笑,回头再看一眼,她留恋而又憎恶的世界,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兴霸,如果身体摆脱不了的话,至少让灵魂脱离吧……再见了,我……爱你。”她最后一次,手指拂过黑发,掠过那颗泪痣。随后身子一软,向那万劫不复瘫倒而去。
“阿宓!不要!!!”甘宁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病房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眼睛已经湿润。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放在了人家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那颗似曾相识的泪痣。“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久违的泪水,掉落在后者脸上,而那人面庞竟微微一动,给了甘宁如电击一般的感觉!他立刻站起,震天动地地喊了一句:“医生!!!”闻声而来的护士小姐吓了一跳,轻声细语道:“先生请小声一点,病人需要安静休养。”“他!他刚才有反应了!”甘宁倒是激动万分,对护士的话充耳不闻。可是大家就这样干瞪眼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那人再有任何动静了。
夜晚。也许越是这片窗外灯火的辉煌,越能勾起甘宁的伤心往事。“那……是你吗?”他又走到床边,双膝而跪,手肘倚在床沿上,双手拉住凌统那因输液而变得青紫的手,轻声道:“求你醒来好吗?……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吧。”他的脸,贴在了凌统的脸上,那么自然。
“你……是谁……”甘宁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他感到旁边的身体有强烈的波动,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赶快站起身来。“你醒啦!!!”甘宁清楚地看到,渐渐从眼睑下显露的,是一双深邃的眼睛,而此时又显得那么空洞,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