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1911年,清朝最后一任皇帝溥仪逃往东三省。金陵上空飘起五色旗,中华民国就此成立。这是一个战乱的时代,也是一个不羁的时代。
民国五年,北伐战争开始,民国总部命令军队清除余寇,城里城外俨然两副面孔。城内花街柳巷,女人们浓妆艳抹,男人们神色匆忙,黄包车在街巷内穿梭,到处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城外血雨腥风,每一场战役都由无数条军士的生命砌成,血气浓重的仿佛能滴落下来,到处充满了恐慌与不安。北平这座城,看上去繁华无比,实际上也不击而溃。
(一)
“滴——滴滴——”整个临时作战指挥所内充斥着密集的电报声。
“师长,上方发来电报。”副官快步走进指挥室,冲坐在桌前愁眉不展的年轻军官报告,指挥所外炮声不断。
“讲。”年轻军官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桌上的地图轻声道。
副官微微颔首,“司令部来电:现令师长杨庆山率162师不惜一切代价夺下364高地,守住战线,等待后方军队到来。”
年轻军官目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屋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除了隐约的电报声和炮火声,什么也没有。
杨庆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副官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腮边因为用力咬合而绷紧的肌肉。364高地现在几乎快被攻陷,每日战死的军士不计其数,敌人来势汹汹,接到这个任务,可以说就是做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这是上面的命令,不能不从。”杨庆山一拳捶在桌面上,目光死死地锁住地图上毫不起眼的一个高地。这场战役打了太久,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战死在场上,他仿佛以为这场战争将漫长的不会结束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想,我将和她们重新相聚。
杨庆山一把拽下军服肩头上象征身份的肩章,他们沉重的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那就和他们好好打一场吧,我杨庆山还没怕过谁。”
“副官。”杨庆山低喝一声,那副官一并脚跟,敲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敬了一个漂亮的军礼。
“重要文件该销毁的销毁,该搬该藏的都处理妥当了,然后和我来。”杨庆山也回了一个军礼,手指笔直,身材挺拔。他大步走出指挥室,背影决绝。
前线。
天色又暗沉下来,灰蒙蒙的,仿佛即将下一场大雨。战壕被染成红色,新鲜未干的血液覆在干涸的暗红色的泥土上,鼻端除了血腥味其他什么也闻不见。
杨庆山伏倒在战壕里剧烈的喘息着。那天他奉命出征,三天恍若坠入地狱般地鏖战,162师几乎全灭。他已经躺在这里一天一夜了,身旁都是一张张年轻却再了无生息的脸。
他本准备扛着炸药包冲入敌方阵营拼个你死我活的,可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副官居然一把夺过炸药包冲向敌人。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比他还小几个月的小伙子发出那样不顾一切的嘶吼。
还是快下场雨吧。杨庆山想,这样那些战壕可能会干净一些。杨庆山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可能他没准也……
雨滴滴答答的下起来。远方的炮火声密集起来,雨水冲洗掉大地上一切污浊的东西,杨青山几乎是泡在血水中。
应该是后备部队到了。杨青山迷迷糊糊地想,162师可能是被彻底抛弃了。
雨水铺天盖地般浇下来,杨青山感觉许久未曾被灌溉的喉咙稍稍湿润了一些。
他静静趴伏了不知多久,直到远方的战火声都减弱了,才拖着刚恢复一点力气的身躯趔趔趄趄地站起来,狼狈地走出战壕,跨过一具具部下的尸体, 朝着北平那座歌舞升平的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