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卞白贤守在柜台前看着挂钟,一边计算着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打烊回家补觉,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祈祷着大晚上不要再有人来问津这间小小的牛肉面店了。
“白贤哥。”听见这句喊声卞白贤差点没在心里把吴世勋掐死。
“找朴灿烈给你做饭去,老子要回家睡觉!”卞白贤毫不留情地赶人,一点浓浓的手足之情都没有。
吴世勋倒是丝毫不介意,随手拉出个凳子就坐下,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喘:“朴灿烈出差了,过两天回来。我可能是感冒了,睡了一下午嘴巴里苦苦的没味道,想吃辣的。”
“想吃什么?要不给你加点酸萝卜或者咸菜开开胃?”卞白贤苦了苦脸,这才注意到吴世勋的脸色卡白,虽然不排除屋子里劣质白炽灯的缘故,但是眉眼间的憔悴倒不像是骗人。
吴世勋使劲摇摇头,趴在桌上蹭蹭自己衣袖。
“随便做点素面就好了,多加点辣椒。”
下碗面不过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等卞白贤端上来时却发现吴世勋已经睡着了,但他睡得似乎很不安稳,眉头皱皱开开,呼吸声也很重。走得近了卞白贤才发现他的脸色虽然很苍白,却有几分病态的潮红。
吴世勋幼年大病过一次,落下了病根,隔三差五就病一场,卞白贤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每每看见吴世勋咬着体温计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也只会憋出几句多喝热水这样的废言。遇上朴灿烈后这小祖宗倒像是找了个保姆,不管大病小病都给他收拾得舒舒坦坦,卞白贤也就再也不担心了。
然而这次,怎么偏偏遇上朴灿烈出差呢?
卞白贤心下一慌,冲过去晃晃吴世勋胳膊,轻声想叫醒他。
“世勋?世勋快醒醒,你是不是发烧了?”
吴世勋被晃得头晕眼花,直起身就一通否认,“没,就是脑袋有点疼。”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有点饿。”
卞白贤松口气,哭笑不得地把面推给他,“快吃吧,免得凉了。”
吴世勋吃面吃得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去,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慢,卞白贤只好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飞,泪花子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吴世勋吃完,卞白贤觉得自己也快要趴桌子上睡着了。
“吃完了,舒坦!”许是辣的,吴世勋脸上还是红彤彤的,但是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笑眯眯地把碗推到卞白贤面前,还中气十足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白贤哥,还是你好!”
卞白贤一边收拾一边朝他翻了个白眼,“有奶就是娘,我就是给你碗素面吃就准备跟着我回家了?你哪次生病不是灿烈不眠不休地照顾,还好意思说。”
吴世勋闻言有些蔫,又软趴趴地伏在桌子上撕餐巾纸玩儿:“我才没有,不就是感冒吗,又不是什么大事,还非得他照顾我不成。”
卞白贤也没和他计较,收拾干净了就催着他赶紧回家休息,他再不走自己就能在大马路上躺平了,吴世勋抗议几声,这才打包了点酸萝卜咂咂嘴吧回家了。
02
对于每次生病朴灿烈都会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这件事,吴世勋说不上是好是坏。
一个大男人遇上点病痛就得让人照顾,不仅说起来不好听,就连自己心坎上这关也过不去。但是每次难受的时候都有朴灿烈陪在身边聊天,渴了端水饿了喂粥,想吃什么买什么,这又让自己惰性大发。
思来想去吴世勋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只好将责任一股脑抛给朴灿烈——都是他给惯的!
吴世勋撇撇嘴,拉紧了领口摇摇晃晃向家里走去,这次朴灿烈不在,自己应该也没太大问题,大概睡一觉就好了。这么想着,他便快了些脚步。
出门前没整理床褥,吴世勋也懒得收拾,酸萝卜随手放在床头柜,一股脑就钻进被子里了。大脑昏昏沉沉,浑身却泛着凉意,他想起来给自己再盖床被子,挣扎几下却没能斗得过困意,只好念着“要是朴灿烈在就好了还能叫他抱床被子来”便睡死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不知是潜意识里知道身边缺了个人,还是难受得快要抗不过去,吴世勋特别想找个任意门一步就能走到朴灿烈身边,梦里眼前都是他精致的眉眼,笑起来人畜无害,深情缱绻。
被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弄醒时才凌晨两点多,吴世勋晃晃悠悠走到厕所里用冷水冲了把脸,那种翻腾的感觉不仅没压下去,反而难受得更厉害。他皱皱眉头,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晚上吃了东西太辣,秽物从胃里一路烧到口腔,食道也火辣辣地疼,吴世勋脑子里重重的,像放了个搅拌机高速旋转,唯独朴灿烈的模样清晰得厉害。他撑着盥洗台缓缓神,却再次吐了出来,这次吐的尽是些酸水,带了几根血丝,腥得他反胃更加厉害,干呕了半天才慢慢止住。
这一夜他也不知道怎样度过的,躺下就睡,醒了就吐,吐完继续睡,这样恶性循环了不知道多少次,窗外终于亮堂起来。吴世勋悠悠睁开眼,觉得全身都是轻的,刚想起床喝点水,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来,吓得他差点从床下滚下来。
“喂……世勋,你好点没?”卞白贤打着哈欠在那头询问,似乎刚刚上班。
“……喂,白贤…哥。”吴世勋这一开口把自己都要吓清醒了,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咳起来还有些腥味,而那边的卞白贤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卧槽世勋你怎么了?怎么嗓子哑成这副德行?”
“我……”
“行行行你别说了,听你这么压着嗓子说话我难受。”卞白贤粗暴打断,“你好好在床上躺着,我过来看看你。”
吴世勋愣神地看着挂断的电话有些无语。
你让我在床上躺着你怎么进来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备用钥匙在门口鞋架下花盆的土里啊!
03
卞白贤开门进来的时候吴世勋正用看鬼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见鬼了?”
吴世勋不说话,依旧惊讶地瞪着他。敢情卞白贤大学那会儿常中彩票是因为他是个半仙儿?
“噢,我打电话给灿烈了,他告诉我的。”卞白贤瞅瞅自己手中的钥匙,走过去坐在吴世勋床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发烧了,你额头上估计能煎个鸡蛋。你说你,怎么灿烈一走你就病?你别动,我去给你找床被子,再量量体温。”
不要说得我好像个智障儿童一样啊!朴灿烈出差和我生病到底有哪门子关系了!你逻辑学老师要哭了好吗!
吴世勋腹诽着,动作小小翻了个白眼。
看着卞白贤粗鲁地往自己嘴里塞了支体温计,吴世勋难受地瘪瘪嘴,不过心里又更加确定卞白贤是个半仙儿了,不然他怎么会找到体温计这种自己都不知道放哪儿的东西?吴世勋崇拜地瞅瞅他。
“瞅个屁!是灿烈告诉我体温计在哪儿的,他今天早上的飞机,中午就能到。你先睡会儿,看出点汗会不会好点儿,如果烧不退我就带你去打针。”
吴世勋脑子乱乱的,还没来得及体会卞白贤那句话的意思,便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而当朴灿烈火急火燎地顺着卞白贤的短信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正好是吴世勋舌战卞白贤的景象。
“我不做皮试!”
“可是医生给你开的青霉素不做不行!你个大男人怎么皮试都不敢!”
“凭什么男人就得不怕做皮试!我不做!”
“要是过敏你还得打更多针!”
“那我不打青霉素!消炎药有那么多!”
“老子钱都交了!谁让你刚刚你不说!”
“刚刚我在睡觉!谁让你不问我!”
…………
朴灿烈脑子嗡嗡响了会儿,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卞白贤扭头看到朴灿烈,像看到救世主一般冲了过去,“我的上帝耶稣爷爷!朴灿烈你可回来了!这小祖宗只有你能压得住,我走了!记得给我报销!”
卞白贤一溜烟跑了,留下朴灿烈看着吴世勋无奈地笑,后者心虚似的想用咳嗽掩盖,却陡然咳得更厉害。
“……你,你回来啦。先澄清啊,我可不是因为你不在我才病的,只是感冒这种东西,咳咳咳,你懂的,不随我的意愿而改变。”
吴世勋眼神飘忽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定格在朴灿烈的脸上,他风尘仆仆的模样有些狼狈,鬓角的发丝微微翘起,下颌上青色的胡茬没整理干净,办公时穿的正装没来得及换下,小皮箱立在脚边,轮子下还有些飞扬的尘土。但是他站在那儿,吴世勋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事。
“知道了。但是我回来了,你就不用继续病了。”
朴灿烈放下公文包走上前,揉揉他的脑袋,吴世勋不满地瞥撇他,也抬手揉乱了他一头被发胶固定好的黑发,终于弯着月牙眼笑出声。
04
鉴于吴世勋死也不做皮试的行为,医生最终只好给他打了阿奇霉素。
吴世勋体质偏瘦,血管也不充盈,带着口罩的护士姐姐皱着眉头戳了好几针都打漏水了,额头上直冒冷汗。
而吴世勋也好不到哪儿去,僵着身体不敢动,手臂却忍不住抖动,护士姐姐一边耐心地继续拍打他的手背找血管,一边安慰他:“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你放松一些,越紧张我越不好打,你也越疼。”
朴灿烈见状,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握住吴世勋的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吴世勋转头看了看他,手上的颤抖没有减轻多少,表情却明显有了松动。
几番折腾好不容易打对了地方,保险起见,护士姐姐还给他贴上了小孩子用的固定板,孩童手掌大小的绿色固定板贴在吴世勋的手心,看起来有些滑稽,朴灿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吴世勋眼睛红红地瞪他一眼,“这家医院的护士姐姐水平太低了,每次来都能打漏,简直烦。”
“是是是,下次我们换一家,去找高水平的护士姐姐打针。”
“没有下次了!”吴世勋怒瞪,这人怎么净不说好话。
朴灿烈没再说什么,反倒起身朝大厅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热水袋和保温瓶,手臂上搭了条橙白条纹的毛毯,手心里还有个白色塑料袋,皱巴巴地被揉成一团。
“这个药对肠胃有点副作用,可能会有点反胃,要是难受你就吐袋子里。”朴灿烈小心翼翼地将热水袋放在他手下,又将毛毯盖在他的手臂和腹部,“我去开点止咳药,要是困了你就睡会儿,有什么事就喊护士,她们就在配药间。”
吴世勋昨晚压根没合眼,刚刚又太紧张,现下已经开始犯困,连朴灿烈的嘱咐也没听清就连连点头,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挥了挥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药力的副作用似乎比朴灿烈所描述得更猛一些,他出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再回来时吴世勋竟然还没睡着,一直皱着眉头难受地挪动坐姿,没打针的手捂在胃部轻轻打转,似乎难受得厉害,却又不肯醒过来呕吐。
朴灿烈看了看针管的输液滴速,有些担心地敲敲配药间的窗户:“您好,可以帮那位病人调慢一点输液速度吗?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这速度已经很慢了,让他忍一忍,输过三分之一就会好受一些,或者吐出来也会好一点。”护士姐姐好脾气地走上前查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药比青霉素和头】孢多,打得又慢,所以要很久,等会儿再加一小瓶止咳的药,打完估计得三个多小时。”
朴灿烈还想说什么,手上却被人捏了捏,于是只好礼貌地道谢。
吴世勋眯着眼看他,忽地就笑起来,看起来有几分傻气,却因着苍白的肤色,又有几分憔悴,朴灿烈看着心疼,只好陪他一起坐着,想和他讲讲话分散注意力。
“笑什么,上呼吸道感染,你也是真会折腾自己,我一不在就生病。”
“没,笑你像个小保姆。以后咱俩要是没钱了你就出去给人当小保姆,没事儿就给女主人笑笑,保证我们吃喝不愁。”
朴灿烈闻言得意地笑笑。
“你也不想想你男人笑起来多好看,哪止吃喝不愁啊,简直富贵流油,吃香喝辣。”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但是我也不会照顾别人,只会照顾你,这么多年,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