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二楼

先是贺文

《海市蜃楼》
雾，好大的雾。
或许是因为许久未动弹，或许是因为气温太低，她的身体没有知觉，也不听使唤；大脑浑浑噩噩，明明什么都记不清，却不断有画面像幻灯片放映般闪烁。
她躺在地上，半梦半醒，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是自己的存在。
再次睁眼时，画面已变得清晰。昏黄的路灯依旧伫立在街旁，光线探入层叠的树叶中，却再也无法前进，被浓重的黑暗包裹得喘不过气来。
可纵然如此，这里也显得比之前明亮多了。她的头发微微有些湿了，恰好证明那雾蒙蒙的情景并非假象。与其相比，她还是宁愿在这安静而真实的地方，而不是令人无助的，望不到边际的迷雾。
她惧怕黑暗，但还是起身向前走去——那连光线都触及不到的领域，因为她在恐惧，在躲避……
躲避什么？
她不知道，或是曾经知道但已忘却。她只是习惯性地走着。倒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她觉得自己需要走，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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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她从大学毕业已经快要一年了，在经历无数次拒绝后才终于在最近找了一份工作。虽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但也算是新的开始至少她可以自力更生而非靠父母的接济度日。
这不，她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搬到那间离单位近些的出租屋去。那里离她上过的初中不远，所以也不担心迷路。
嗯？这是什么？
她从衣柜的角落翻出一件略显陈旧的棉质外套，看尺寸应该是她初中时穿的，现在已经有些小了。她正准备扔掉，却摸到了些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打开衣服的夹层，拿出一张像是贺卡的东西。
我怎么从不记得这件衣服有夹层呢？她有些奇怪，但也没细想，转而观察那张贺卡。纸张已经泛黄了，可“生日快乐”四个字和自己的署名还清晰可见，只有最前面的称呼模糊成一团黑影。按理说，这样的情况是很少的，因为她一直习惯用碳素墨水写字，而碳在常温下化学性质稳定，所以这种墨水不易分解，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字迹模糊才对。而署名下的日期是七年前的3月25日，她从不知道自己有哪个认识的人生日在这一天，更何况自己也根本没有写这张贺卡的印象。
真是的，看来我的记性又差了。虽说她的确疑惑，但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自己就算了。她也不是侦探，没那个心思调查一张毫无用处的贺卡。
于是这张贺卡就夹在一本书中被当做书签带到了她租住的房子里，带着那些沉淀下来的时光，静静地蛰伏。
在这间屋子里住了几天，她终于正式开始工作了。头一天晚上，为了第二天有个好点的精神面貌，她早早地就准备洗澡睡觉了。洗澡间里雾气氤氲，温度适中的热水流过她的皮肤，让她在早春还有些寒冷的气温中无比惬意。镜子上因为水蒸汽液化形成的小水滴覆盖而只能看见自己大致的轮廓，而她丝毫意识不到洗澡间里明亮的光线正在因为愈发浓重的水汽扭曲起来。镜中的影像渐渐变了，原本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脸庞竟显露出一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青年男人。当她无意间回头看到时，居然并未觉得陌生，反倒像是再习惯不过。等她反应过来，镜子上的水滴再次汽化，她看到的还是自己熟悉的样貌。
什么情况？！这房子闹鬼？！她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匆匆忙忙披上一条浴巾就赶紧进入卧室躺在床上，也懒得带上耳机就直接把手机开到最大音量一首首播放那些她已经听过无数遍的哥，在暖色的灯光下进入梦乡。
显然她还是比较心大的，在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睡得不错，自然也不关心这里是不是什么鬼屋。不过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让她不得不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哦天哪……我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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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弥补自己迟到的过失，她自愿加班到了晚上九点半——这并不算什么难事，比起中学那段地狱一样的日子可以说好了许多，这才让上司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现在天早就完全黑了，一路上也不像晚高峰一样人来车往，当她通过那个小巷子时更是如此，除了路灯和树沉默地立在那里，四周空旷到连个鬼都没有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她感觉到了不对。自己的步速是比较快的，大概为1.5m/s，按这个时间计算她已经走了一千多米。这个巷子并没有那么长，就算有，平时这个时候她也已经到家了。这说明她极有可能遇上鬼打墙了。不过她也不着急，有些鬼打墙不一定是有害的，多绕一会也就出去了，当然她也尽量不去想如果不是这种情况她会死的有多惨……
又过了几分钟，情况越来越糟。原本她能看清前方，现在随着雾的加重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和七年前她记忆模糊的那个场景一模一样。
一道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让她莫名地恐慌，甚至是……愤怒？

但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它并不是冲着她来的，或者说它的目标是“她”，那个同样在雾中行走的“她”。
“她”正在四处张望，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当“她”看见它时，居然没有逃走，而是试探性地走近了几步。而它像在等“她”过来，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路过她的身旁，她惊奇地发现“她”和她一模一样！“她”就是七年前的她！她伸出手去想抓住她，可什么都抓不到，只是使“她”扭曲了一些。她忽然不想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胡乱地搅动空气，使一切画面都变成毫无章法的碎片，然后没命般地向前跑去。
光影变幻，先前的景象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熟悉的场景，以及陌生的人。
那是在学校，她初中的教室。早上天还没有多亮，同学们就已经到了一大半，而“她”也正像往常一样交着作业。然而，气氛陡然间变得诡异起来。她望向门口，以为大概是老师来了，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来者是一位大概二十岁的青年男人。他的神色很迷茫，随即穿过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群走到“她”面前。
她不认识他，但“她”却好像认得。他们交谈了些什么，但像滑稽的无声电影一般什么都听不见。她能看见，“她”很惊恐，仿佛见了鬼，却强迫着保持镇定。而他依旧是不解和焦虑。
这些事她都没有印象，更让她恐慌的是她在仔细思考后发现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空白，像是刻意被抹去过。
那么就接着向下看吧。她想。正好可以试试将记忆恢复。
接下来他们似乎是去了图书馆。他看起来已经被“她”安抚了下来，正陪同对方毫无目的地东瞧西看。
正当“她”在书架上挑挑拣拣时，一旁的他只能在百无聊赖中用看报纸来打发时间。
“x地惊现十四岁男童尸体”这个显眼的黑色标题旁还附有一张打了马赛克的图片，不过依稀能看见其中大片像是血迹的阴影。他不由得继续向下读。“据警方透露称，在x地发现的男童尸体正是一星期前失踪的初中生xx。尸体腹腔被切开，内脏遗失，现场却没有挣扎的痕迹……现在警方正全力调查中……”虽然这篇报道中并未提及过多的信息，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孩是多年前的自己。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源于她感到的莫名的心悸。
他抓着报纸的手不知是因震惊还是恐惧而开始颤抖，在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情况下大步跑开，相信他此刻也明悉了自己的情况，也为之前“她”和同学们的反应作出了解释。然而也正是这一离开的冲动决定导致后来事情的发生。
当“她”从书堆中抬起头时，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穿过无数排书架间的空隙，从一楼跑到四楼，可还是一点也看不见他的影子，就连手机也是关机。看到“她”的无助，她甚至想要帮“她”，但她刚抬起手，一切就又一次支离破碎。
当清晰的图像出现时，又回到了第一次的场景。这次她决定耐着性子看完。
“她”离它越来越近，而它也伸出修长的手臂，像是母亲迎接久未归家的孩子。
不要过去！快离开啊！她禁不住想要呐喊，用近乎尖叫的声音来提醒“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些话在她的脑海中闪烁，炸裂，仿佛是隐藏了许久的执念冲击她的躯体，令她胸口发闷。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路旁冲出，与它扭打在一起。“她”终于找到他了，但丝毫高兴不起来。他一边掐着它的脖子——如果可以被称作脖子的话，一边大声向“她”喊些什么，应该是让她快走之类。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并不是什么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场撕斗，想去帮忙却又畏缩地想要逃跑，踌躇不安。
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在攻击这方面没什么优势。在他锁死它的脖子后，它的挣扎就显得无力多了。那像八爪鱼一般的手臂将他缠了起来，但并未令对方松手，反而渐渐软了起来，摊在一旁。
就在胜负貌似已定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渐渐露出了森然白骨。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因为维持他身体机能的东西，也就是现在已经半死不活的怪物，试图以这种方式挽回局面。只可惜他的意志不会被轻易撼动过即使意识模糊也没有松手。
对于“她”来说，傻站着已经不是“她”该做的事，她走到他们旁边，没有立刻插手，而是试图与它沟通——这一点从“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就可以看出。渐渐的，“她”的情绪激烈起来，可以想见如果此刻有声音，那一定是嘈杂中混合着高昂的女声。
不出她所料，“她”果然与它达成了协议，把他紧绷的胳膊——现在是一根光秃秃的白骨，从它的脖子上移开，再依次将他的整个身体挪到一旁。这并不是件轻松的活，至少对“她”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来说。更何况他在被移动的过程中也渐渐恢复了原状：肌肉和皮肤都在愈合，当然，内脏除外。

它在重获自由后又成为了原来那个黑色的影子：单薄，修长，模糊。“她”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靠近它，让其中一只手臂轻触自己的额头。不知道它做了些什么，当手臂离开时，一团团小小的白色光晕随之漂浮在空中。失去控制的“她”的身体和正处于昏迷的他一样睡在了地上，无知无觉。而与此同时它也如法炮制地从他的额头中取出了他的灵魂。那个小光球明显要比“她”的暗一些，呈浅灰色，体积稍大却不如“她”的凝实。黑色的手臂轻轻挥动，两缕轻丝分别从二人的灵魂中剥离。灰色的那一缕很快消散，另一缕则在融入灰色光球后使其颜色更加淡化，亮度也逐渐增强。这一切结束之后，光球又回到了身体中，只不过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而已。
此时的她改沉浸在震惊和迷茫中，愣愣地看着它与交换身体后的“她”一点点消失在雾中，留下七年前的她，不，应该说是他，静静地躺着，浓雾打湿衣衫。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这不是真的。她极力想摆脱这可怕的事实，但潜意识一直提醒自己这是海市蜃楼。海市蜃楼不就是假的吗？！她几乎要尖叫起来，但突然间意识到了海市蜃楼是由于光的折射形成，如果没有物体，就不会有任何影像出现。
雾在散，一切都在消失，但有一样东西在地上愈发清晰。那是一张贺卡。
他把它拾起，上面的名字还是看不清楚，不过他不在乎，只是用略有低沉的嗓音念出那四个七年前她想说的话：
生日快乐。

然后贺图

我等到十二点也是不容易……

不过总之生日快乐啦~

啧啧啧，好像来晚了，还记得我吗

嗯其实这一篇应该是《海市蜃楼》的姐妹篇，于是也没有重开一个贴了

《本能》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我在闹钟的召唤下起床，想也不想就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色衬衫披在身上。刷牙洗脸后，我站在镜子前系着领带，但有那么一瞬，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镜子里的脸也不是我的，不，我的意思是，当然是我的，我只是没睡好加上有点脸盲。什么样的脸盲会不认得自己的脸?我在心中暗自腹诽。
我才不在乎呢。我拎起昨晚收好的公文包出了门，打算走着去上班——这并不是我的习惯，事实上我通常会坐公交，但心情不好时我就想多走走，现在正是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闷闷不乐，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不由得更沮丧，唯一我记得的就是昨晚做了梦。是个噩梦，我猜测，不然谁会在做美梦的时候睡不好觉?什么?你问我那个梦?我要是记得还用猜?没什么关系，人连醒着的时候都会忘事，别说一个小小的梦了。
“嘿，又走去啊。”迎面来的年轻人兴奋地和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反应。他每天都沿同样的路线慢跑，时不时能看见我。久而久之，我也不好意思对他的善意熟视无睹，于是也向他点头示意。这对我很不容易，我生性冷漠。向来如此，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的。
脚下是坚实的土地，清晨的空气静谧安详，早春的新绿从身旁悄悄溜走，又不时调皮地从眼前一掠而过，一切都美好得太过真实。
不知不觉间到了单位，虽然时间很早，但大厅里已有了些喧闹的气息，起码银行里的职员都到得差不多了，相比之下，我几乎算是迟到。
这么早上班真的有必要吗?好像开门早就会有人来似的。我默默地庆幸自己作为会计并不用担心找客户刷业绩这种问题。
“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是不?”我走进办公室，刚来的新人熟稔地问好。他对谁都是一副乐观的样子——即使我也刚来不久。这种家伙大概很得领导欢心吧。
“是啊。”我随口敷衍着，无意瞥见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今天天气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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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KTV包厢里的灯红酒绿丝毫不受时间影响，恰恰相反的是，空气里弥漫着的酒精香气**人的理智，助长着本能的疯狂。
“哈…哈…我很好奇啊……你初中…喜欢的那个……你追上没啊?哈哈哈……”
酒量不好就别丢人了啊。我有些厌恶地避开他握着酒瓶的胳膊。不过，我从前有喜欢的女生?唔……应该有?她的脸是……
太糟糕了。
我想起了一张清秀的女生的脸。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张脸了开始模糊，扭曲，重组，最后……
剧痛。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灵魂被撕裂得缓慢而又深邃的绝望。愤怒、不甘、坚决，强烈的情绪掌握了支配权，但依旧无济于事，当什么东西被抽走的一刹那，它的缺口处感受到的先是虚无中的隐隐作痛，然后很快便归于沉寂，一切都消失了。
我想起我的噩梦了。
我“死”了。
不，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还站在这里。这只是个荒诞的梦。我嘲笑自己仿佛是被害妄想症一般的看法。
嘈杂声重新涌向我，身旁的家伙依旧发着酒疯，只不过对象换成了不远处一个同样烂醉的姑娘。现在留在这里的除了醉得走不动的的人外就只有我了，我从留有余温的沙发上起身，脚步有些发虚地离开早已结束的同学聚会。
我穿过热闹的步行街，人群熙熙攘攘，霓虹灯使附近亮如白昼，香甜的煎饼果子的气味同叫卖声一起飘来，只是我早已提不起兴趣，恨不得立马回家倒头就睡。
我渐行渐远，身后的喧闹也像是按下了音量键，愈发细不可闻。宽敞的马路犹如静止的风景画，使我不得不放弃了打车的想法。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顺着人行道慢慢走回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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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越发不听使唤，连路都看不清了，唉要是半路死机就糟了啊。算了，按照直觉走吧。说来也奇怪，虽然精神恍惚，我的脚步却一刻都未停过，像是早已知道目的地。
湿润的空气并未让我感到异常，因此直到那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我才猛然惊醒。
“你是个守时的好孩子，欢迎，欢迎。”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起，猩红的目光却没从我身上移开。
我想问它是谁，这是我第一次有疑惑的感觉。但我没有开口，因为它漆黑的羽毛让我回忆起被黑暗撕扯的灵魂，发自内心的战栗似乎抽走了我的勇气——那是真正属于我的恐惧。
“别害怕，别害怕，我不会再杀掉你。”乌鸦的影子已经不见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我脚边蹿过，大概是只灰色的小老鼠。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同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我试过很多次，但你再次证明了这是无效的。”草丛中传出簌簌的声音，一条银环蛇若隐若现，不知是否刚饱餐一顿呢?
“当然，我也劝说过你，而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固执。”我越往前走，身边的空气就越浓稠。突然，我的肩膀上一沉，回头看去，只有一团雾气而已。
“所以，我决定了，既然你这么坚决，再试图阻止你也没有意义了。”
“谢谢。”我走向这里唯一能看清的轮廓，出奇得兴奋。
这个黑色的鬼影已经在等我了。

想要了解什么，想要去做什么，想要离开。随着时间流逝，强烈的执念喷涌而出。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也明白冥冥之中“回到”这里的原因——我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之前的事，但你并不困惑，对吗?你的潜意识里一直清楚这些，即使是我也无法完全抹去你现在产生的感情。”我站在它面前，它很高，至少与我相比是的，它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然是因为它连五官都没有，尽管如此，它的挫败感一点都掩盖不住。
我对此颇为自豪，忍住自己想要大肆嘲讽一番的冲动，故作淡定:“所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消失了，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它无处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零碎的画面，不过肯定不是我的记忆——因为它是以第三人称为视角的。那我的记忆去哪儿了呢?不，不在我大脑里的某个角落，每当我尝试回忆，残缺的棱角处都会隐隐作痛，仿佛标示着曾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夺去虚无中原有的部分。
画面渐渐连贯，我忽然有种置身于穹顶影院的既视感。我既是荧幕上的演员，又是看台上淡然的观众，这可真是奇妙的感受。遗憾的是，这似乎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渴望依旧如此强烈，我只能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一边享受着娱乐一边等它结束。
要是让我从一部“电影”的角度评价的话，我得说它的剧情老套，画质模糊，也没有华丽的特效和适时响起的背景音乐，颇有些凄凉的单调。但若我抱着找回记忆的目的，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当我看到我……不，另一个人向一个女孩——我猜那才是我，表白被拒后离开的时候，不禁笑出了声，原来那个醉鬼说的是真的啊。之后的情节就无法让我提起兴趣了，毕竟我无法记起这些可能是刻骨铭心的过往。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带着一丝希望，我开口道。
“我本以为这会是你想要的。”它显现出人形，甚至比我还要迷茫。“不论如何，既然你已经看完了，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哈哈，这是要赶我走?”
“这里人的记忆都经过我微调，让他们认为自己活在原来的世界，一旦你回去，一切就乱套了。”
“让他们认为?”我想起那些生活一成不变的人们，“所以他们都死了。”这是个陈述句，对方也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所有人死后都会来吗?”如果这是真的，那天堂和地狱是不是也存在呢?
“不。”它回答得很干脆，应该是终于遇到了自己确定的问题。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以前考试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题都不会，直到做出一道题时的成就感，这大概和现在一样吧。“我也不是谁都带进来。这里的人要么是一心求死，要么是疯狂到追求永生的家伙们。他们的愿望组成了这个空间，这大概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了吧。”
“你呢?你是什么?”感觉这么问有点失礼啊……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我突然发现不认得自己了。我既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失去了代表“我”的记忆，我不再是任何人了……吗？不，等等，难道我真正需要的是……
“在我的记忆回来之前，我谁也不是。”
“我已经把那些记忆给你看了。”
“那是你的，对我毫无用处。”
它沉默了，将自己无力的那部分暴露无遗。
“你说过要让我离开吧?等我去了另一边，一定能找到的。”说着，我恢复了信心，绕过它大步向前走。
“你找不到。”听到这句话，我停下脚步，“你应该知道当你离开这里，你就会死吧。”
“怎么可能，死了的人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我的意思是，你会消失，像一个普通的死人那样。”
“不会的，以前不也有人出去过吗?”
“他是靠自己的愿望离开的，而你，没有记忆，也就不会有愿望，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本能罢了。”
我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它是对的。
我一点都不想死，这是实话。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本能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又不是傻子。这里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我会一直以为它是真实的，不对吗?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在一段亢长的寂静后，我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开口，而它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可能对于永恒来说这段时间只是长河中的一个小水滴吧。
“算了。”它没有回应我，我也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总觉得我是认得自己的，那个‘我’一定是个坚定的家伙，不会后悔做出的决定。那么，给你添麻烦了，再见。”其实，还有个我很好奇的问题，当初来到这里，是因为爱吗?还是……
愧疚?
我自认走了很久，周围的景色也没有变化，不禁怀疑是不是迷路了。直到一个人影背对着我，伫立在尽头。
我的记忆就在那里。人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是本能吧?
我少见地奔跑起来，这让我的身体消失地更快了，在离他几步的地方，我只剩下一个灵魂的虚影。好在我都能看见那块闪亮的碎片近在咫尺，于是我伸出手……
它拒绝了我。我的记忆，拒绝了我。
可惜，我连愤恨的机会都没有。正如夜晚的篝火一般，我的灵魂燃烧殆尽。
他没有回头，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谨以此文献给逝去的自己。
——from我的记忆
·End·

嗯贺文结束，这篇没什么太过难懂的，只是另一个视角写同样的故事，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贺文了吧😂

好了照例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