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如果未来某一天遇到和我非常相似的人，请一定不要再放她走。
1.
我始终记得，那一天她的眼泪。
战争就快要结束了，鸣人和敌军首领的对峙进入了最后阶段，佐助也在中途改变立场倒向木叶。在她满心期待第七班重聚的时候，战场上的医疗小队抬回了他的尸体。
那时她正在给伤员包扎，甫一抬起头，她微微的笑意僵在唇边。担架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深蓝色面罩上一道划破的裂痕从左眼到下巴，面罩下他的脸色还是一样苍白。那头平时总是乱糟糟翘起来的银发此时柔软地耷拉下来盖住他的额头，却盖不住他从头到脚满身血淋淋的伤。她手里的纱布和剪子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上，剪子划过她的腿立刻画出一道血痕。
帐篷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后来她疯了般地扑上去在他所有的伤口处拼命释放查克拉，那些已经凝结成血块甚至干涸的血液冷冷地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当我感觉到眼眶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断了线似的落下，滴在他深绿色的军装里立刻消失不见，滴在她腿上蜿蜒的伤口和血混合在一起，痛上加痛。
静音把她从他身边拉开，她满手鲜血和眼泪，干脆坐在地上不愿起来，眼泪却无声狂流。不记得她到底哭了多久，我泪眼朦胧中看到医护人员为他盖上白布，他彻底消失在她眼前，而她也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听到她轻声说，卡卡西老师，你真是个混蛋。
她叫春野樱，十七岁。
我是她身体里另一个她。

2.
这是陈年资料上记载的古老的禁术。
施术者可凭借该忍术回到过去的时间，但跨越的年份要用施术者的生命加倍补回。由于代价过于庞大而被列为时空忍术中的第一禁术，名为，时空裂痕。
她拿着资料的手渐渐握紧，泛黄脆弱的书页甚至在她无意识的抓握下开始破裂。
我知道春野樱在想什么。
这是她从少女时代就留下的坏习惯，一旦喜欢上某个人，就会没头没脑地想要为对方付出一切。几年前她的努力还停留在蕃茄便当、病床边的水仙和苹果以及少女并不太珍贵的眼泪。现今经历过战争的她，愿意拿出手的东西，变成了她的生命。
我说，樱……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你还记得卡卡西在战场上跟你说过的话么。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但我明白她已经从回忆里捡出了那段时光，那是在战场上难得平静的一个夜晚。旗木卡卡西作为伤者回到后方进行治疗，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他，结束了医疗部的工作，她在他的帐篷外问他能否一起出去走走。星星很多很亮，她像往常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偏右的地方，她好几次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卡卡西近在咫尺的衣袖，却又微微叹着气将手缩了回来。
“我明天就返回战场。”他突然停下来，让她的鼻子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肩膀，“小樱，记着要好好活下来。”
他的衣服上有淡淡药香，又有她一度很熟悉的味道。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肩膀，在她疲倦时被她所依靠过，也曾帮她抵挡过无数的伤害，更给过她数不清的有意或无意的拥抱。她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依赖这样的感觉，只是有一天和他分别之后突然发现，他乱糟糟的银发似乎在脑海里出现太多次了，甚至快要掩盖住另一个人曾经留下的痕迹。
“老师……”她望着他的目光是清澈而柔软的，带了一点小小的祈求。她想跟他说该怎么办她好喜欢他，想跟他说不要离开这里不要去战场，想跟他说你一定一定不要死。
最终她只是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道，“嘛，老师，我会乖乖等着你回来带我去吃丸子的。”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语气里沾上了明显的卡卡西风格。她那时脑子太乱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我却看到了，他眼里有黯然消失的光芒一闪而过。然后他揉乱她及肩的发说，“放心吧，我会把鸣人和佐助都带回来的。所以你只要好好的，安心的活下去就好了。”
后来他一心想要带回来的两个学生回来了，而他永远埋骨于硝烟弥漫过的地方。

月光很清。
春野樱在木叶机密文件室里蹑手蹑脚的样子像是在做贼。或者不如说她就是在做贼——向未来偷走自己的生命，去换过去另一个人的生命。我抱着双臂看她在数目庞大的资料间翻来翻去，她高高地踮起脚去够书架顶上的卷轴，手臂努力地向上伸，不长不短的发丝向后垂下来露出她认真坚毅的脸颊。
有一刹那像回到了十三岁的她，跟在纲手背后接受各种各样严格的训练和修行，每天回家身上都是新旧伤痕反复出现。头发剪短了长长然后又被她剪掉，她为了远方那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学会了向曾经的自己告别。
鸣人佐助也好，卡卡西也好，春野樱一直在尽最大努力追随着他们的脚步。
她永远是被落在最后的那一个。
“啊，找到了！”她发出惊喜的声音，那是书架最上层角落里的一支卷轴，蒙着厚厚的灰尘，被她无比宝贝地捧在手心。因为太过雀跃而忽略了这里是看守严密的文件室，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连忙打开卷轴。
术式很复杂，我还没看完她已经开始结印，动作干脆潇洒得不带一丝犹豫。我闭上眼睛，罢了，大概她不想记得卡卡西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十二岁的她或许是会乖乖听老师话的好孩子，十七岁的她，固执地有了自己的方向。
而我不能阻止她，因为我是她，我只是她。
门被看守的忍者推开那一秒，我和她一起失去了意识。

3.
从花洒不断泄落的水打在身体上，迸出晶莹透明的水花。浴室里蒸气腾腾，他默默地洗净手臂上的伤口，残留的血顺着水流落到地板上，化成一条条淡红色的小溪流被吸进漩涡里。
镜子里是一张稚气未褪的脸，神情却意外的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的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满脸戒备地打开浴室门来到大门口。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看不见五官，他速度极快从挂在墙上的忍具包里抽出苦无居高临下地比在她脖子上冷冷道，“什么人。”
女人转过脸来，大概因为摔痛了而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她碧绿的眼珠配上粉红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可笑，他却笑不出来，愣怔地望着她，似乎有什么东西模糊不清地在脑海里闪过。
对方同样是一副傻了的样子，她看了他好久才不确定地开口，“你……你是……”
“旗木卡卡西。”他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比在她脖颈间的苦无深了一分，“你到底是什么人？”
“……”春野樱还来不及消化这个让她一时没整明白的现实，她记得她是发动了时空禁术试图回到战争发生以前，但面前这个明显小了好几号的旗木卡卡西是怎么回事？他的面罩呢？他的写轮眼呢？他那一脸懒洋洋的表情呢？
“你受伤了！”视线落到他裸露的手臂，骇人的伤口让她一阵惊呼。她一把挥开他握着苦无的手坐起来，强势地拉过他的手，掌心升起淡绿的查克拉光芒。
问题被无视了的卡卡西淡漠地看着她为自己治疗，她的手干燥温暖，控制查克拉的姿势很娴熟，像是这样子救过许许多多的人。他看着她的脸，这是绝对陌生的一张面孔，她戴着木叶的护额，但他丝毫搜寻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记忆。
伤口一点点愈合起来，比他平时用药包扎的恢复速度要快得多。他轻轻抽回手臂，声音依旧是冰冷的，“你是医疗部的忍者？”
“是……呃，大概不是吧……”樱被他问得有些茫然，这显然是她预料之外的状况，她瞟到墙上的挂历，大大的木叶42年几个字让她挫败地低下了头。回到比自己出生还要早的年份，这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
预料之外的还有仍然是少年的卡卡西，他大概是听到响动从浴室赶过来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也许因为是紧急情况连面罩都没有戴。第一次看到这张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成功看到过的脸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樱无限头疼地扶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我家，不想死的话还是离开吧。”卡卡西站起来转身，不似记忆中高大宽阔的背影让她心里产生莫名的悸动。她跟着站起来，话语已经快大脑一步脱口而出，“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可不可以……”
他的脚步顿了顿，直觉性地想要拒绝，身后的人却没了下文，他回过头去，看着她眼中千丝万缕他看不懂的情绪，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有说不。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向浴室，她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随便你，如果让我发现你很可疑，我会杀了你的。”
“……”虽然不太习惯这个冷冰冰的他，但她还是终于扬起了一抹微笑。
毕竟，这是活着的他。

4.
旗木宅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空无一人更显得屋子十分寂寞。卡卡西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蒙上了面罩，目不斜视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走进了走廊最后一个房间。
他关上门的声音重重敲在她心上，她忽然开始怀念那个不良上忍狭小拥挤的单身公寓。他总是把房间收拾得很整洁，空间虽然不大，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局促不安。有时空闲下来了她去找他讨教忍术，然后他会煮红豆丸子汤给她喝，他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任何料理都有资格让她露出超级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说起来，感觉有点饿了啊。樱抬眼寻找厨房，想了想，还是走到走廊尽头，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卡卡西老……，咳，请问我可以用一下厨房吗？”
“随便。”他简短地回答道。
出乎她意料，厨房里的设备应有尽有，冰箱里的食材说不上多丰盛但也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挑出几个蔬菜，突然想到在忍者学校读历史的时候看到的一段话，木叶41年，传说中连“三忍”都要畏惧一两分的天才忍者“木叶白牙”——旗木朔茂光荣殉职，慰灵碑自此又增添了一个令人敬仰的英雄的名字。按照她现在所处的年份来看正是去年，也就是说，那个人的父亲已经去世一年了。
所以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也不难想象他那手好厨艺是从何而来的。只是说到底，现在的他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小鬼啊。
嘴角不禁翘起温柔的弧度，她在冷冻室里翻了翻，拿出一条看来已经冰冻了很久的秋刀鱼，将它扔到案板上。
曾经那个宠着她保护着她的人，如今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折腾了好一阵才把他最爱吃的两道菜摆上餐桌。卡卡西不耐烦地拉开被她敲个不停的房门，语气带了点被打扰的烦躁，“又怎么了？”
“出来吃饭吧。我做了你应该会喜欢的菜~”她笑眯眯看着他，丝毫不受他不佳情绪的影响。说到死缠烂打谁能比得过在宇智波佐助身边追了那么多年的春野樱，她一手撑在门上不让他有摔门无视她的机会，一手轻而易举地把身高还只到她肩膀的人拉出来，拖到餐桌前。
“你先坐，我去盛米饭。”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卡卡西看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目光回到餐桌上。他微微一怔，的确是他喜欢的菜式，秋刀鱼和味噌汁茄子，从父亲那件事过后，再也没有人为他做这两道菜了。
一碗白米饭在他面前放下来，那个女人坐在他对面笑容不改，“呐，吃吧。”
他没动，一双沉静的黑眸瞪视着她，“我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吃饭。”
“诶？因为这个吗？但是，”她指指他的面罩，“但是你的脸我刚刚看到啦。没必要在意这种事情的吧？”她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夹了一块鱼放到他碗里。
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给他夹菜啊。卡卡西还是拉下面罩，开始安静地咀嚼樱夹到他面前的每样东西。以“难吃”二字应付了她缠人的问题，他却还是将她做的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能再次这样看着你真好。
樱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脸，从刚才见到他就一直想要涌出来但被她极力忍住的眼泪在眼中晃动起来，晕染了终于有他存在的视线。

5.
“十分抱歉，我迟到了！”空旷的练习场，一路急急奔跑过来的男孩子的声音格外嘹亮。盘腿坐在地上的卡卡西抬头看过去，来人一头嚣张的冲天黑发，护目镜下是一双神采飞扬的漆黑瞳仁，他气喘吁吁地在他身边停下来，露出丝毫不带歉意的调皮笑容，“抱歉抱歉，我在来的路上被一只黑猫拦住了路……总之我是宇智波带土，以后请多指教！”
“身为忍者就要遵守规则，迟到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吧？”卡卡西不客气地说教道，“如果在任务中不能遵守约定的时间，会对任务完成造成直接的影响，这些你不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看像你这样只会遵守那些无聊的规则的人才是笨蛋吧，笨蛋！”
“很遗憾告诉你我已经是中忍了，我的名字是旗木卡卡西，不是你所谓的笨蛋。”
“嘁，最讨厌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了。”黑发的小子一脸不屑地望着他，“我宇智波带土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等我开了写轮眼，马上就会超过你的！”
队伍中唯一的女生琳求助般望向一旁的金发老师，波风水门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他大手拍拍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说道，“好吧，为了庆祝我们今天起组成同一班，老师请客去吃丸子促进一下团队精神吧。”
“好耶！”“哼~！”“切，你个自大狂摆什么酷！”
于是两个别扭的身影和一个微微笑着的女孩子，跟在温柔的老师身后迈开了步伐。
吞下红豆汤里最后一颗丸子，春野樱抬眼便看见与她隔了三张桌子相对而坐的旗木卡卡西。他身边坐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正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卡卡西显然是采取了无视对策，引得对方情绪更加激动，声音都传到她这边来。
“我说卡卡西，你不要太嚣张了！”
“吊车尾，再不吃你的丸子要凉了。”
“要你管！”
“诶诶，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背对着她的同桌的女孩子无奈地摆了摆手，她旁边的高大男人侧过脸来，笑意满满。
春野樱看得出了神，眼前的画面简直像是第七班的重现，那时聒噪的鸣人总是对寡言的佐助各种不满，她在一旁看着喜欢的少年只记得傻笑，而那时的卡卡西老师还十分温柔。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她身边。
可看看如今，吊车尾鸣人成了拯救忍界的英雄，佐助一度背叛甚至想要毁掉木叶，唯一让她觉得还在她身边可以给她触手可及的温暖的老师，也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了她。她自己，则身处陌生的时代，一时间似乎失去了所有。
她的第七班再也不是第七班。
蓦地感觉有一道视线看过来，她撞上卡卡西的目光，突然不想面对他如此陌生的眼神，扔下勺子起身离开了丸子店。

6.
回到家已经是薄暮时分，大门是开着的，夕阳像片片零落的水彩沿着门廊撒在院子里，照在少女凝望天空的侧面，让她的轮廓看起来柔和又美好。卡卡西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走过去在她身旁一米远的地方坐下来。这种家里还有别人的感觉不坏。他为自己莫名萌生的想法诧异了一下，没有去看身边人，脱口问道，“下午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诶？”樱被他一惊，收回遥远的目光。
“在丸子店里。”他好脾气地解释自己的问题。
她看着他，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同伴和老师，有点难过。没关系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现在啊，同伴都变成我快要不认识的样子了。老师……在战争中离开我们了。”她注视着他带点稚气的侧脸，语调不自觉变得温柔。这样安静坐在她身边听她絮絮叨叨的他，开始有了一点记忆中老师的样子。
卡卡西终于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里带了几分疑惑。
“你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为什么戴着护额却又不像木叶的忍者，为什么好像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为什么……有着那么温暖的手。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在晚霞下被映得红彤彤一片，“我呢，名字叫做春野樱，你叫我樱就好了。我会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救回我非常珍视的人。我不想他那么轻易地死去。很抱歉我不能向你说明我到底来自于哪里，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危害木叶的事情。”
她站起来拍掉衣服沾上的灰尘，转到他面前，挡住了夕阳残留的一抹色彩。他抬头看她元气十足的笑脸，她的声音似乎就在头顶，“明天我会出去找住的地方，所以今天还是要拜托你收留我啦。今天是和那两个孩子第一次组队吧，以后要加油，旗木卡卡西。”
望着她走进屋子的轻快背影，卡卡西第一次觉得一向好使的头脑有点转不过弯了。

7.
后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卡卡西没再见过她，小队组成之后他常常忙着出任务，有时好几天才回一次家，也没见她笑眯眯地出现在自己家里。有几次任务时受了伤，同组的女孩子用初学的医疗忍术帮他治伤，他却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给他疗伤时熟练的手法，认真而专注的表情，以及她手心淡淡的温热。
果然是因为那个女人太可疑了，自己才总是这样不自觉想到她。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弄清楚她的身份的，那个春野樱。
任务结束后他靠在树上这么想着。野外的星星又多又亮，点点光芒落在眼前，让他一向平静的心情莫名的有了些许愉悦。
再次见面大概是一个月之后了，上交完任务报告书后三人走在街上，带土一如既往地因为一些不足挂齿的原因和他吵吵嚷嚷，他双手背在颈后偶尔敷衍对方两句，前面路口转角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她抱着高高的一摞包裹，视线都要被挡住，步伐显得有点摇晃。最上面的几个包裹歪歪斜斜像是要掉下来，他望着她的目光一滞，转头对同伴说道，“带土，琳，我先回去了，明天练习场见。”然后脚步已经快了脑子一步，向她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喂，卡卡西……”带土不满地朝他的背影嘟哝了一句，随即看着身边的女孩，突然开心起来，“既然那家伙先走了，那我就负责送你回家吧，琳~”
春野樱摇摇晃晃终于无法保持平衡，怀里的包裹轰然倒塌。她手忙脚乱地去接住它们，一双手先她一步伸了过来，稳稳接住了所有的东西。
“谢谢你……诶？”她顺着手看过去，“卡卡西？”
他的脸被挡在包裹后面，只露出一点标志性的银发，她伸手准备接过包裹，他却直接绕过了她，声音不太清晰地传出来，“去哪里？”
“呃，前面那条街15号。”
她空着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像他们很久以前经常会做的事情一样，他帮她抱着医疗类的书籍或是大大小小的卷轴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说老师这些我自己可以来的，他于是回头弯起右边的眼睛笑道，“嘛，小樱是女孩子，让帅气的老师帮一下忙也是应该的。”
现在他又回到她的前面，就像他从没离开过她一样，虽然不是记忆中高高的身影，看着那头朝左边竖起的头发，她还是微微酸了鼻子。
这是一家小小的店面，招牌是新挂上去的，门上还隐隐闻得到油漆的味道。樱打开店门，“东西放在柜台上就好了，我明天再过来收拾。辛苦你咯。”
“这是你的店？”他放下包裹环视着屋内的构造，正对着店门的是一个玻璃柜台，另外两边墙壁旁放了两把长椅子和一张矮桌。很简单的店，她准备做什么？
“嗯，昨天才盘下来的，用来开一家小药店，卡卡西觉得怎么样？”没等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语道，“说起来这条街的门面还真是贵呢，害我做了一个月苦力才赚到租金。”
他诧异地望着她，“你说做苦力？”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可是强悍的春野樱！区区一点力气活不在话下啦。”她一边关上门一边转头问他，“刚刚结束任务了吗？不如这样，我们去庆祝一下我拥有了自己的店，我请客去吃烤肉吧~”
“……我不要。”他顿了顿，拒绝。
她干脆地无视掉他的不要，拉起他向街的另一头走去，“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包间就是了。”
“……”
被她拉着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坏就是了。

8.
鱼肉蔬菜摆满了一整个桌子，特地嘱咐了服务生没事别进来有事也不要进来，樱豪气万丈地打开清酒的瓶子，“来，开动吧！”
“我说，你满20岁了么。”卡卡西指了指酒瓶。
“噗嗤——”她止不住笑出声来，越过桌子在他银色的小脑袋上拍了两下，“我啊，有没有满20岁都比现在的你要大，话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呢。”
他皱着眉抚顺被她拍乱的头发，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谁要叫你姐姐……”
“不想叫就干了这杯，就当做祝贺我能来到卡卡西的身边吧。”她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
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他看着她豪放地一饮而尽，犹疑不决地将杯子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难喝。”
闻言对面的樱笑得更灿烂了，他瞪了她一眼，夹起肉片扔在烤炉上。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
现在的你，还真是有点像那个啰啰嗦嗦的老头子呢。
樱看着在炉子上把肉片翻来翻去的他，我第一次喝酒他也这样说我，小樱还没满20岁，喝酒可不是好女孩子哟。可是为什么他就能喝酒呢，他不过比我大了十几岁而已，他可以去居酒屋而我只能去小孩子去的甜品店，他可以买那些少儿不宜的小说而我只能看图书馆的学习资料，他可以给我做吃的背我回家挡在我面前保护我，而我连一句我喜欢他都不能说出口。我在等我满20岁可以和他一起喝酒聊天谈人生，可是在我17岁他就离开了我。他不过比我大了十几岁而已，为什么还那么吝啬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的老师，”她边说边把烤好的东西夹到他碗里，他也十分自然地夹起来就吃掉，“和你很像，我是说，头发和你很像，不过你们的眼睛不一样，性格也不太相同。”
他边吃边安静地听她说着。
“老师他看起来是个不靠谱的人，但是实力却很强大，也非常细心，和他一起出任务总是能被保护得很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和我同组的两个人相继离开了，于是只剩下我和老师两个人。那个时候开始，我能感觉到，老师和我一样，慢慢的变得十分寂寞。”
她把喝空的杯子再次倒满，突然抬起头看他，“让我来猜猜看，卡卡西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什么？”
她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你啊，会长得很高很高，大概这么高，那个时候我就只能很努力地仰头看你了。你会变得很厉害，在村里一定会很受尊敬，爱慕你的女孩子呢，也会越来越多。长大以后的你应该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别人爱答不理的了，大概会变成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她说着说着脸上慢慢展开了无比温柔的笑容，仿佛她描述的那个人就在她跟前，揉揉她的头发，对她说一声，好久不见，小樱。
他对上她的笑脸，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她不是在看他，是在透过他的脸看到另外一个人。
她的温柔无比的笑容，他看不懂。
而她渐渐低下了扬得高高的头，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摔碎了，升起一片茫茫的雾气。
我是真的，很想念你啊。
卡卡西老师。

9.
最后果然还是喝醉了。
眼前的银发小鬼变成了两个重影，在她面前瞪着一双晶亮的黑眸，她死性不改一只手拍过去，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揉过来揉过去，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呐！卡卡西！这样揉别人头发的手感还真不错呢~难怪他那么喜欢~~”
卡卡西蒙上面罩，站起来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体，语气好不到哪里去，“酒量不好还硬要喝这么多，真是令人很头疼啊！”
“我说你啊，就不能不要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教训我吗，你这个小鬼！”她气鼓鼓地回瞪着他，绿得如同宝石般的眸子近在咫尺，因为酒精的关系眼里蒙上了一层含糊不清的水雾，让她那张平时看起来刚毅坚强的脸在此刻显得有点柔弱。她丝毫没意识到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看着她越来越靠近的晕乎乎的脸庞，他只感觉面罩下的双颊一阵可疑的灼热。
他急忙拉开包间的门，拖着她往外走。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夜晚的风凉凉柔柔地迎面而来，缓解了那股让他极不自在的灼热。他欲放开手，却发现身后的人走路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撞上路灯的呆样，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抓过她的手臂。
她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串钥匙啪地放在他手上，迷迷糊糊说道：“从你家出来隔壁那栋楼的公寓就是，三楼左边的门。”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向他倒过去。
“喂喂！！我说你……”话未说完她已经倒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他忙一把抱住她的腰，不让她继续滑下去。
“喂……”
“春野樱。”
……所以这是睡着了么。
他咬了咬牙，一个用力把倒在怀里的人扛在肩上，沿着路灯微弱的光芒走向她所说的方向。
还真是重啊，这个女人。
艰难地上了三楼打开门，他摁亮墙上的电灯开关，屋子里简单的陈设让他一愣。客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卧室也就一个而已，他走进去把她放到床上，摸索着点亮床头的台灯，扯开被子给她盖上。
将钥匙放在床头柜，他熄掉台灯转身离开。
“不要走啊，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隐隐约约听到她低低的梦呓，卡卡西的脚步停了下来，又只听到她起伏的呼吸声。
做什么梦了呢，梦到你的老师了吗？
她说，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也和他一样吗，最终只剩下一个人。
他轻轻地带上门走下楼去，隔壁的旗木宅在月光沐浴之下散发着幽幽沉静的气息。莫名的有寂寞的感觉向他袭来，这一年来，除了父亲刚离开的那两个月，他已经很少感到如此孤独了。此刻站在她楼下，望着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突然是如此的不想回到那个空旷的家。

10.
药店开门后的第一位客人，是那个曾在她面前笑得无奈又开心的女孩子。
她走进店里打量着，圆圆的眼里藏不住好奇的神色。那头柔顺的褐色短发和圆鼓鼓的脸颊很快就令春野樱想起了她是谁，女孩站在柜台前对她微笑，“那个，请问你这里有这些药材吗？”她从忍具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单子放在柜台上。
“应该都有，我帮你找找看。”她打开单子扫了一眼，转身在柜子里熟练地一一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冒昧问一句，这些都是医疗忍术中会用到的比较基本的药材了，你是医疗忍者吗？”打包的时候她问道。
“是的，不过我也是才刚刚开始学习医疗忍术，还在初级阶段呢。”琳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又发现什么似的看着她，“那个你怎么知道，老板你也……”
她一怔，下意识去碰头发上护额的带子，摸空后才想起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早已经取下护额。她顺势摆手笑笑，“没有啦，只是接触药材久了，对这方面有点微薄的了解。医疗忍术似乎很难呢，你要加油哦。”
面前的人抱起包裹对她浅浅鞠了一躬，“谢谢老板，我会努力的。”
“啊，那个，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女孩即将离开的背影，对方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旗木卡卡西……你是和他一个小队的吧？”
琳眼神一亮，几步小跑回到柜台，“老板你认识卡卡西？”
“怎么说呢，我算是他的邻居吧。”她歪了歪脑袋，开始瞎掰，“因为住在他家隔壁的公寓，时不时能遇到，偶尔会打个招呼什么的。嗯，算是认识吧。他好像挺厉害的。是么？”
“很厉害是没错，他啊，从进忍者学校就一直是个传奇，很早就成为了下忍，现在又早已经是中忍了，虽然年龄在我们队里是最小的，可是能力却远远在我们之上。”琳干脆把包裹放到了一旁，两手撑在柜台上，饶有兴致地说起来。
女孩子稚嫩的脸上毫不隐瞒崇拜和欣赏甚至含义更多的表情，闪闪发亮的眼神和她春野樱当年谈起宇智波佐助时的神情毫无二致。她不由得弯起嘴角。如果琳知道现在她所认识的这个话不太多，认真严肃又并不太容易相处的旗木卡卡西以后会是一个散漫无聊的糟大叔，这张兴奋的脸上会出现怎样惊愕的表情呢？
正说得起劲的少女显然没察觉到她的异想天开，她望着她，目光里带了点祈求，脸颊带了点红晕，认真又有点羞涩地问道：“那老板，请问你知不知道卡卡西他喜欢什么食物呢？”
“……啥？”
“我有好几次、好几次想约他一起出去吃丸子还有喝茶，但他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我想如果送他喜欢的便当他会不会接受，老板你和卡卡西是邻居，那你有没有对他喜欢吃的食物有什么了解呢？可以告诉我吗，拜托啦！”
她看着双手合十的女孩子，“所以，你是喜欢他吗？”
“诶！这个，没、没有啦！”似乎突然被揭穿了，琳慌忙摇摇头，意欲掩盖的样子尽数落在春野樱眼中。
她笑着看她涨红的脸，“就算是喜欢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嘛，不过很抱歉，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卡卡西喜欢吃什么呢。下次有机会我再帮你问问看咯。”
“这样啊……”她小小失望地叹了口气，拿起被扔在一边的包裹，“还是多谢你，老板，我叫野原琳，以后有机会的话请多多关照！”
“我叫春野樱，以后叫我樱就好了。”
“樱前辈，那我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她露出一贯式温柔的笑容，退后一步再次鞠了个躬，脚步有些急匆匆地走出了药店。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春野樱坐下来，微微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她刚刚是在干什么？明明就知道他喜欢吃的东西，却没有经过思考便对那女孩撒了谎。琳对她毫无保留地说了她想要听到的关于他的一切，她却仿佛掌握着什么秘密似的，不愿意把自己了解的关于他的分毫透露出去。
就好像，他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11.
战后的木叶处处都在进行重建工作，一乐拉面也早已找到临时的地点搭建起简陋的摊位。漩涡鸣人坐在桌前对着热气腾腾的拉面发呆，面是他一直都最喜欢的口味，此刻的他却连筷子都不想动，只是瞪着汤里的叉烧，似乎要把可怜的食物瞪出洞来。
还记得大战前他和樱一起来一乐吃面，那时樱脸上还偶尔会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他们头对着头吸着面条，樱边跟他说话边把自己碗里的叉烧扔到他的碗里，半开玩笑地跟他说，鸣人你现在是木叶的英雄，要多吃点才能保护好我们哟。
而他看着她美丽的笑脸着了迷，丝毫没有想到等他成为了真正的英雄凯旋之时，他最想要保护的这个人失去了所有的笑容。卡卡西老师的葬礼她没有出席，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一家老旧书店的角落，坐在地上，脚边是堆成了小山的各种各样破破烂烂的资料。她在书堆里翻开一本书又失望地放下，她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的鸣人，她望着他，想要笑，眼眶却迅速地红了。
“樱酱，我请你去一乐吃面。”他朝她伸出手。
“再不吃面就要糊掉了。”帘子被掀开，身旁有人坐下，打断他的回忆。
鸣人看向身边的人，嗓音低沉得不像话，“佐助，我刚刚去了火影办公室，纲手婆婆说，小樱她……基本可以确定是不在我们这个世界了。”
宇智波佐助转过眼来，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依然像是从前那个他，有什么在这几年的罅隙间迅速地改变了，但他身上的某些东西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知道。暗部刚才也送来了搜查的结果，整个木叶和周边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关于那个卷轴，应该是我们猜测的那样，她用了禁术。”他招手要了一碗面，把筷子递到鸣人手中。
鸣人夹起一筷子已经成糊状的面条塞进嘴里，食不知味。他用含糊不清的语气掩饰自己快要倾泻而出的情绪，“暗部有没有说，这个术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这类忍术都应该有逆行性，就像我曾经从木叶被反召唤到妙木山那样，我们或许可以把小樱召唤回来？”
佐助摇摇头。
“禁术之所以被称作禁术，很重要的两个原因就是代价巨大和难以挽回。樱她用的术不同于一般的时空忍术，时间的跨越是不可逆转的，况且我们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贸然破解只会给她带来更多未知的伤害。”
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此刻看着失魂落魄的鸣人，他知道他不想看到第七班支离破碎的局面，但他无法再与他感同身受。离开木叶的这些年，除了忍术，他唯一学会的一件事就是死心。对于宇智波鼬，对于宇智波家族的命运，对于这次毁灭性的战争。
对于第七班。
鸣人埋下头挑着碗里的东西，手在微微颤抖，一向清澈如碧海的蓝色眼眸暗淡无光。他是战争中的英雄又怎样，他是整个忍界的救世主又怎样，他没能救下曾经教导他给他肩膀的老师，没能守护好心爱的女孩，没能守护好他一直坚定着要找回来的第七班。
曾经他和樱一鼓作气追赶着佐助的脚步才终于到达自己想要的高度，如今迷途的那个人知返，本以为一切可以回到最初的原点，就快要团聚的四个人，却最终成为了两个人的悼念。
卡卡西老师、樱。
这头的春野樱正在玻璃柜台前清点药材，手指擦过玻璃边缘，不知道何时有的缺口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她的指腹。她看着冒出来的血一时间没了动作，就那么蹲在地上，直到门口有人挡住了亮光。
“樱？”

12.
手被来人抓了过去，卡卡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药在哪里？”
她拉开柜台背后的抽屉，他拿出棉签擦干净她手上的血，上好药，又找到创可贴仔细地包好破了的地方。她看着他流畅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心微微一扯。是受过多少伤，才能把这些事情做得这么熟练？
“你怎么来了？”她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好。
卡卡西站起来退后一步，“我回家要经过这里。”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或无意，那天他回家路过她的店才发现这条街是必经之路，刚刚他也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发现她人不在便走进来，结果看到她蹲在地上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令他困惑的是，这时候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看起来那么寂寞。
“你手受伤了，晚饭来我家吧。”他貌似随意地说道。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淡定地补充了一句，“我做饭比你好吃。”
“……”春野樱默默地在心里画圈圈。
关了门跟在他背后回家，路过菜市场前面的人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红豆丸子汤。”她答道。
卡卡西在卖红豆的摊位前停下来，回头斜眼瞟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的甜食。”他这么说着还是称好了一袋红豆，放到她手里。她被他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在他背后挥舞着装红豆的袋子，里樱在疯狂挥拳，你这个老男人才是一大把年纪了！！
真是难以言喻，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一向被我称作老男人的你也会吐槽我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年轻真好，是啊，年轻，如果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我早就知道我会喜欢你，那个时候的我会怎么样呢？
还有现在这么年轻的你，比我小这么多的你，会喜欢我吗？
听着卡卡西在厨房里忙碌的声响，樱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无比心安。似乎她不惜一切发动那个禁术的目的就在于此了，看着他活生生在自己面前，两个人偶尔斗嘴也好，只要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付出大一点的代价，她依旧会觉得值得。手指轻微痛了一下，她举起手在自己眼前，其实对她来说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口，用忍术碰一下就可以轻松愈合，她却任由他帮她包扎，答应他回他家吃饭，她真的有这么依恋他给的关心和温暖吗？
十七岁的春野樱喜欢的是三十一岁的旗木卡卡西，还是只有八岁的他？
又或者，他就是他，她的喜欢，从来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喝着甜甜的丸子汤的时候，卡卡西问她：“后天晚上要不要去河边放纸船？”
“什么纸船？”她喝汤喝得不亦乐乎。
“七夕节。”他说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今天队里的女孩子说的。”
这么快就到七夕节了？她舀丸子的速度慢了一拍，往年的七夕节都是和鸣人佐助一起过的，卡卡西总是以这是小孩子的节日为借口不参与他们的活动，佐助也是她好说歹说才肯走出家门，她和鸣人则总是兴奋地写下很多愿望折成纸船放在河里漂走。那些随水流不知道到了哪里的愿望几乎一个也没有实现，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笑。
今年要许什么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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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科普一下，日本七夕节（Tanabata）主要不是用来祈祷得到爱情，而是祈求姑娘们能拥有一身好手艺。每年这个时候，大人和孩子都会聚在一起，在五颜六色的长条诗笺上写下愿望和诗歌，连同用纸做的装饰品一起挂在自家院内的小竹子上，此外还要在院子里摆上玉米、梨等供品，以此请求织女星保佑自家女孩的书法、裁衣等手艺能有所进步。 庆典结束时，这些供品将被放到河里顺水漂走，以此象征着自己的心愿能够到达天河。

13.
夏天的夜空里星辉璀璨得令人挪不开视线，星星倒映在水面上，被不断从岸边放下来的纸船带来的水波划开破碎，然后又回到最初圆满的形状。河水干净又清澈，载着无数只纸船和花朵缓缓流向下游，流向传说中那名为天河的地方。
短发的少女看着远去的愿望船闭上眼虔诚地祈祷，耳边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呐，许了什么愿望呢，琳？”
“樱……樱前辈！”琳被她突然的靠近惊得后退一步，听她问到许愿，脸颊出现羞赧的红晕。樱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哟。”
无非是“医疗忍术快一点进步”、“希望他能答应和我出去约会”、“想要他看到我”这种少女情怀满溢的字句。当年的春野樱放了七七八八的纸船，无一例外的每个愿望都和宇智波佐助沾上了边。只是人心怎么可能被她小小的愿望左右，那一年佐助和鸣人相继离开后，她终于明白轻得令人可以遗忘的小船根本压不住少年们太过沉重的心。
那边卡卡西折的船还没有放下水，带土吵着要打开看他写的什么愿望，被果断拒绝后开始直接上手抢，卡卡西捏着纸船闪开他的动作，对方一不留神一脚滑进了河里，被扯住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直直拖进了水中。
“卡卡西！带土！”琳惊慌地叫出声。
好在河水不深，这个季节也不会太冷，两个人从水里探出头来，水面一阵震荡，惹得纸船们翻的翻，沉的沉。卡卡西拨开打湿后贴在额上的头发，皱眉看着莽莽撞撞的队友，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白痴。”
摘下护目镜正在擦拭的带土立刻炸毛，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岸上，转身就朝他扑了过来。
眼前在水里打打闹闹的少年令春野樱笑得弯起了眉，果然他虽然尽力想要快点成熟，本质里还是个小孩子啊。这样也好，免得她在那个时候面对身为她老师的他，在这个时代还要继续面对一个早熟得不像话的小鬼，她岂不是一点身为大人的威严都没有了。
目光落到宇智波带土身上，她眸子里的情绪微微暗了下来。刚才四人见面时听到他自我介绍时不是没有惊讶和慌张的，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名字，战场上的敌军首领，第四次忍战的发动者，强大得可怕的男人。起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宇智波斑，直到他真实的身份被揭开那一刻，樱记得卡卡西眼中剧烈的震动，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措和狼狈，那天起她才知道，眼前这个恐怖的敌人，曾是他最要好的和最令他悔恨的同伴。
就是现在这个又笑又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单纯小鬼。
日后毁掉了多少人的梦想，摧毁了多少人的家园。
春野樱看得太入神，没注意到自己眼中泄出了细密的小小的恨意，在她平时总是温暖地笑着的脸上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也没有人看到了她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