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二楼是楼主

章一·有凤归兮
“北冥浩瀚，非鲲不可居；中原渺远，非鹏不可来。”
小圣贤庄三当家负手而立，眼观碧水蓝天如是说道。
“那你可知何人为鲲、何人为鹏？”
海风穿山过水撩起卫庄一头白发，他还是那般无动于衷的语气，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最无趣的话题中最无趣的那一个。
“呵，卫庄兄何故明知故问？”
凤鸣之声穿破天光云色，绝壁高崖上有一白衣者抱臂独立，眼中冷漠仿佛三九。
“他可从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人物。”
“良，愿闻其详。”
“你们神神叨叨的说的我头昏，就不能好好说话？”
盗跖不耐烦地打断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试探，“不过是前去接应打铁锤和高渐离，怎么就不能痛快一句话？”
眼下大铁锤与高渐离将入桑海，身负重伤，墨家众人少不得择人将他们接应归来，这二人为个人选扯东扯西说不清楚。
“小跖这般急躁，须知我二人所言，无关接应一事。”
“墨玉麒麟已经与赤练一同前去接应。”
卫庄固然冷淡，终究没有让盗跖多费心思。
“哦？那你们说的是什么？”
“我们在说……”
又一声凤鸣清扬激越破空而来，百鸟之王盘旋于顶，双翼伸展遮蔽天日，尾羽流转风中，流光溢彩着实炫目。
木屋里的三人俱抬头观望，原本立足峭壁的青年自高处一跃而下，海风骤然激烈，吹拂着长羽衣带蓝紫发丝飘然撒其身后。
他柔身后翻，凤凰于飞，稳稳踏足白鸟脊背。
“果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凤凰又盘旋一圈就长鸣着飞远了，留下一地惊叹。
“如今，二世荒淫暴虐，各地斩木揭竿，乱世难居。卫庄兄既然已经决定回去鬼谷，不如就……”
“他不是你我二人能掌控的。”
卫庄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他素来冷静自持，言语如剑也少絮语，若在他人他事，这人只会冷眼看人送死，今时却因白凤去留一事两次警告不肯松口，张良不禁面露遗憾之色，“子房冒进了。”
“张先生有何事可以同我说，只要能办到，盗跖定能让子房满意。”
盗跖热心，见此状主动愿为张良解忧，而张良只是拧眉叹息，“墨家诸位预备重回机关城，小跖自然是要同行，子房着实不能拖你留下。”
“你留下凤凰，不过是要他帮你争这天下。”
卫庄一语道破张良所想，盗跖面露惊讶之色，随即了然，张良大才，若争天下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只这天下乱世，他是不打算再插手了。
“子房功利，只想多一分胜算。”
张良眼观天下，这一份野心，与他一惯的温良恭谦不同。
卫庄一时不言，身后木梯吱呀响动，来者两人，一人是盖聂，另一人气息虚若游丝，又多一分冷香……
“蓉姑娘！”
盗跖一声惊呼立刻起身相迎，这一喊惊喜交加，他前踏一步复又止步，只目光追随着医仙唇瓣一抹纵容。
“盖先生，蓉姑娘。”
最终是张良打破这一室不寻常的寂静。
“师哥。”
“小庄。”
鬼谷师兄弟并肩站在高台边缘，盗跖扶着蓉姑娘在小桌边坐下歇息。
“如今墨家高手尽数负伤，赵高虽死，六剑奴中转魂、灭魄、魍魉尚存，归于机关城一途，恐生变故。”
“嘿，张良先生这是说什么，还有我盗王之王，断不能让他们伤我墨家兄弟一丝一毫。”
“小跖，你可曾将一身内伤调养得当？”
医仙横眉，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盗王之王立刻偃旗息鼓不敢声张，原在镜湖时，他便厌恶用药，内伤养的七七八八时便又犯忌讳以致反复，后来变故横生便不曾专心调养。
“蓉姑娘不愧医仙称号。”
“不过是知道他的脾性。”
端木冷眼看着盗跖，脸皮厚如他，也不自在的低着头眼睛乱飘不敢与医仙对视。
“流沙已散，我原不该强留凤凰，只是这乱世，他本就是空中一根浮羽，风中辗转，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沉思许久，卫庄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流沙不是朝阳枝更不是梧桐木，只是一截朽木供一只哀鸟歇脚罢了。”
“乱世对他太过残酷。”
乱世对每个人都很残酷。
徒劳一场身心俱疲诸事皆空时总多愁善感，卫庄仍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弱者只能够随波逐流，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
怎样才算是强者，谁都没有定论。
他在追逐更强力量的路上越走越远，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追随着他的人。现在想来，他不过是在白凤落魄之时，毁了墨鸦倾尽所有去守护的人。眼下赤练必定追随自己回到鬼谷，白凤又该何去何从。
这也是他不愿张良留白凤争天下的原因。
无牵无挂又任性妄为，最容易在乱世中折戟。
“小庄决定回鬼谷？”
“嗯。”
“盖先生欲往何处去？”
“镜湖或是墨家机关城，全凭蓉姑娘心意。”
盖聂回头看了一眼端木蓉，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分开。
“小庄是忧虑白凤归处？”
“他本就无处归去。”
在城外看到白凤与弄玉的时候，他吃惊之余有一些了然。
弄玉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姬无夜，所以赤练将魅术教给她，以谋墨鸦做第二把刀。只是低估了白凤在墨鸦心里的地位，墨鸦情愿做刀也不愿白凤受伤。弄玉有刺杀的决心，牺牲的觉悟，却没有杀手该有的冷酷。白凤送她一架琴，她便还他一首曲，计划全部被打乱。

弄玉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姬无夜，所以赤练将魅术教给她，以谋墨鸦做第二把刀。只是低估了白凤在墨鸦心里的地位，墨鸦情愿做刀也不愿白凤受伤。弄玉有刺杀的决心，牺牲的觉悟，却没有杀手该有的冷酷。白凤送她一架琴，她便还他一首曲，计划全部被打乱。
墨鸦用自己的死亡，斩断束缚凤凰的最后一根线，为他拼出一片天空，教会白凤飞翔。弄玉情愿计划计谋全废，也要谋白凤生路。
弱者将诸事倾注感情，这也是他们败的彻底的原因。
他对白凤除了不屑也有一些好奇。
这个少年弱小幼稚，竟然折服了墨鸦、弄玉，连张良也为他侧目，究竟为何？
他当时无时间深究，后来更是不愿浪费时间，今时恍然回首，早已记不得当时的白凤是什么模样。
他早活成了杀手该有的样子。
“若是能找到他埋骨之地，白凤也就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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