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宠爱与撒娇
清岭升上高三之后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做什么事都开始变得认真起来。拳击也好,念书也好,都能看出他异常的专注。至于为什么,却是宝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三月的东京吹起了带着微凉气息的风,天空难得蓝得很透彻,透过薄薄的云层仿佛能直直眺望到宇宙深处去。蛰伏在少年体内的躁热早已蠢蠢欲动,在天气还不算热的时候就席卷了校园,社团活动明显比平常有活力了许多。
按道理来说,天气变好了,性格单纯开朗的人也应该相应的活跃起来,但是……塔矢撑着下巴,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习题册,下课时间大家闹成一团,他把目光移到窗边,体型瘦小的少年正站在那儿。窗外是新抽芽的樱花树,枝干看起来仍略显萧瑟,宝静静的看着伸到教室窗口的树枝上一点幼嫩的新绿,平时灵动的猫瞳被细密纤长的睫毛掩去了里面的情绪。
宝这是怎么了?塔矢蹙起眉,感觉新学期开始后,他们这个二人组就怪怪的。倒不是说两人闹别扭了,感情还是好得很,只是分开来看,他们都跟以前不同了。清岭意外的展现出了认真的一面,而宝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至少最近连撒娇都不怎么做了。
想着,塔矢把视线移到了身后那个人上,怕热的人在这个时节已经不穿外套了,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双臂交叠着枕在脑后,清岭把两条长腿也毫不客气的架在了课桌上,椅子向后倾去,整个人拉扯出一条富有力量感的曲线,而他深黑的眼眸也跟之前塔矢一样,盯在窗口那人柔软的后脑上,只是从他毫无波澜的眼里依旧什么也读不出来。
真像头匍匐猎食的野兽,塔矢无奈的想着,敲了敲宝的桌子,吸引了清岭的注意,形状漂亮的眼睛转到他身上却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清清嗓子,“宝最近怎么了?”说完,就见那人的脸色忽然暗沉下去,原本就自带气场的男人一下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清岭动了动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让面前的男人如此气恼的,是身边人变得奇怪自己却不知道原因吧。塔矢一下子觉得心情愉悦,他朗声叫道:“宝,要上课了!”窗边的人猛地回过头来,巴掌大的脸是属于上帝亲手雕琢出来的精致面容,少年琉璃般的眼睛倒映着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神色,塔矢一愣,还未来得及仔细琢磨那抹情绪,宝便迅速将其掩藏起来,目睹了这幕的清岭不悦的眯起眼睛,那边的宝已经露出笑脸,“嗯!”
“咦?小宝吗?”放学后三个人跑到睦美家的店去坐,升上高三以后就很少来了,今天也是因为宝突然提出想吃杏仁蛋糕,塔矢恰好没有补习,便凑着过来。宝一到就被睦美叫到后面去了,七濑给两人送上柠檬水时塔矢状似无意的问了她宝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结果青梅竹马的女孩却吃了一惊。
感觉到两个男生投在自己身上好奇的目光,七濑用托盘微微遮住脸,“对不起,我只是以为你们都知道。”少女的语气透出一股难言的落寞,“与其说是小宝变了,倒不如说是他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七濑低着头,长长的卷发垂下来挡住了她姣好的脸庞,“在来到苍陵之前,小宝他……在国中就过得很不好,后来亲人又去世了,那段时间,不管我和睦美怎么陪着他,劝导他,他始终都是这个样子。”
“我很害怕,因为小宝好像丢下我们俩,自己偷偷长大了。曾经他是一个相当爱笑的可爱孩子,也很容易被弄哭,可是那段日子里,小宝不怎么笑,我再也没见过他哭。就连……”说到这儿,女孩的眼中已经含上了氤氲的水汽,她咬咬唇,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她抬眼扫了扫清岭,他靠在窗边,一只手很随意的搭在沙发背上,半长的黑发几乎要融进他眼眸中去,他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孩,等待着下文,七濑终于接着说道:“奶奶葬礼的那天,我和睦美抱着小宝,睦美对他说‘小宝,你可以哭出来没有关系’,可小宝的表情,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他明明那么悲伤,眼睛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掉出眼泪,可是他始终都很冷静,甚至是漠然的看着我们,我觉得他好像再也哭不出来了。但是升上高中以后,小宝跟他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我才能又看见他又笑又哭,常常撒娇的画面。我原来以为,他能就这样继续下去……”七濑的叙述开始断断续续,回忆那段往事对这个全心全意爱着宝的女孩来说实在是过于痛苦,眼泪早已淌了一脸。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插了进来,“但是你没能做到,保坂。”他们望去,声音的主人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瞪视着他们。七濑擦擦眼泪,有些无措的看着黑发女孩,“睦美……”黑头发的女孩直直走过来,凌厉的直视着清岭,毫不在意男生在听到她那句话猛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但是小宝却爱黏着你,你似乎也对他很照顾,我就没有多管你们的事。”
“你的个性这么烂,一定常常让小宝伤心吧?小宝很温柔,只要是他喜欢的人,不管怎样他都会包容,会接受。”睦美挑起眉头,眼角向上飞起,颇有点挑衅的模样,“可是,这都是有底线的。保坂,你不要总仗着小宝宠你,就任性妄为!”女孩气势汹汹的一拍桌子,清岭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你说,小个子宠我?”男性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睦美和七濑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小宝看起来像女孩子,骨子里比谁都更有男子气概。表面上好像他总是在你面前任性,但实际上,真正包容你坏脾气,坏毛病的都是小宝不是吗?”
“那个孩子因为家庭的关系,非常敏感,认识你之后,你总是因为一些事情就对他大发雷霆,甚至还要闹绝交。每次小宝都会偷偷哭,但是只要你稍微松口,他立刻就会原谅你,每次每次,都是小宝去找你道歉。就算是那次皓叔叔的事故,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小宝后来什么也没再提起过。”睦美过于冷静的分析,眼看着清岭脸色越来越黑,七濑不安的拉了拉好朋友的袖子,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那孩子心里自己有一杆量称,你投入多少,他也会相应的投入多少。如果有一天,他认为你所做的过分的事累积起来,已经不够和他投入的达成平衡,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保坂?”轰的一声,清岭骤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在傍晚斜阳下投射下一片深重的浓黑,逆着光的俊美脸庞看不清神色,但依旧能感受到这人已经被惹恼到了极点,他俯视着面前的女孩子,塔矢在一旁不安的看着,虽然直觉清岭应该不会打女生,但他现在的模样要是做出什么疯狂的事都不足为奇。“小个子呢?”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过后,清岭沉沉的发声,睦美指指后方,“在休息室睡觉,本来是让他来帮我挑咖啡豆的,但是看他最近好像都睡不好的样子,就让他去休息了。”清岭一言不发的绕过面前人,大步流星的向休息室走去。
睦美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要是他在你面前也装上了和以前一样的面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清岭?”清岭脚步一滞,用力的推开半掩的门扉,再出来时怀里多了个沉沉入睡的少年,就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侧过脸,如野狼般凶恶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睦美,“如果下次你再敢对我说这种话,我就杀了你。”
他推开餐厅大门时,不知何时变得寒冷的春风一股脑灌进来,冻得三个人直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