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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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間より薄紫の芽独活哉。
雪融艳一点,当归淡紫芽。
——松尾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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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准新娘手鞠正在疯狂地给单身小龄被迫恨嫁女天天安排相亲。
天天推脱了多次,又怕辜负手鞠一片心意,硬着头皮见了几位。
“我说……井上不好吗?”
这天,手鞠叠着修长的腿大佬一样坐在天天家的单人沙发里。黑着脸不妨碍艳丽的容颜,眼神中有墨绿色重重的压迫感,气压低到搞得天天恨不得士下座在她脚边喊女王千千岁。
“井上君是非常优秀的男人,”天天苦着脸,抱着个装了柠檬水的玻璃杯,坐在茶几旁的羔羊毛小地毯上,绞尽脑汁地想借口,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可是他有点矮,我担心未来孩子的身高……”
手鞠感觉额边神经跳了跳,“浅野呢,一米八大高个。”
“浅野君非常帅气啊,很多小姑娘围着他的。”
“藤原经个性比较酷又可靠,一米七八也不算矮了。”
“藤原君不是木叶的呀……以后结婚了要住到水之国去吗,不可以啊……天气太潮湿了,雾蒙蒙的我不行。”
“长谷川呢,木叶本地人。”
“长谷川君好像过于老实了呢,见了我话都不敢说。唉手鞠啊……当时我就在想难道我长残了嘛?明明战争前追我的人不少呀。”
简直忍无可忍!“野口,野口总没问题了吧!”
“手鞠……野口君不会任何忍术呢。”
咚!
又吃了一个爆栗。
“你是过日子还是演全武行?!找老公还要能跟你打架玩儿的?”
“手鞠。”
金发碧眼气势慑人的御姐被抱着头的小白兔喊得心里漏掉一拍。
还是要来了吗……
她其实特别怕天天对自己坦白。
这样斩断后路,你是想做什么呀天天。
姑娘轻柔的嗓音像风刃一样刮在自己心上。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
他很聪明,体术特别厉害,是木叶本地人,身高也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我一进学校就认识他了,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提醒我出手太高一点就能完美瞄准靶心了,特别自然。他皮肤很白的,从来不会因为无聊的事脸红。总是板着一张脸,是我认识的最可靠的男人。我们能算打架吗?反正从小到大天天都在动手吧。他长得特别好看,就是性子冷,没有小姑娘敢围着他。”
天天微笑着抬头,窗外漫天洒金,绯红夕阳,照耀在她毫无血色的脸孔上,“手鞠,只有我,从小到大都围着他。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围着他。
他答应过我的。”
虽然,她在心里默认是做一辈子的队友。
也好啊。
可是……
深情几许,在不经意间,早以身相许。
……
我爱你。
天天闭上眼。
“对不起……”
尾音颤抖地几不可闻。
两行泪。
是我太糊涂,以为我们有来日去方长。
手鞠从沙发上挪下来,她抱住她过分纤细的肩膀,陪着她无声的哭。
过去的宁次和天天简直是木叶一景。男方太闷骚,女方太粗线条,张口闭口都是信赖的队友。女孩子经常被男人一记爆栗站在大街上就恨不得吵起来,练习的时候那股狠劲回回都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罢休。两个人家世背景又太悬殊,天赋能力也有明显的差距,性格的配合更是惨不忍睹。可能应了那句“缘,妙不可言”,总之在打打闹闹中也渐渐步上正轨。可能除了天天以外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吧。曾经的两个人是怎么样的呢。因为是别国的忍者,手鞠看到的也就是那么一两次。
一次是还小的时候,中忍考试前,她在木叶村里瞎转悠,看到一个很瘦眼睛很大的女孩子陪着男生练一种奇怪的体术,被打到哇哇叫也不肯言弃。男生下手也狠,两个人汗流浃背,绷带松了四条手臂都是可怕的淤青。后来那个长头发白眼睛的男孩子陪小女生练苦无投掷,说陪也算不上,他就曲着一条腿特别随意地坐在树底下喝水,眼睛闭着,要挟一句说,“扔到我明天练柔拳,头发也算。”
第二次是来木叶交换情报,赶上了木叶的夏日祭。鹿丸扭扭捏捏地问她想不想去看看,走在路上她害羞,不敢看旁边的男生,眼睛无处安放总是乱看。除了跟在小樱身后叽叽喳喳的鸣人和跟在鸣人身后羞羞答答的雏田这条唱不完戏的食物链,看到了更有意思的一幕。那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叫宁次的少年笑,很浅很浅的在苍白的眼睛里,刚刚给了天天一个爆栗,食指勾着一塑料袋金鱼,天天抱着脑袋,大吼大叫“宁次你这个冰山变态,说好了我的鱼!”后来她去神社祈福的时候,天天正好跪在她旁边。特别虔诚,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被身边人眼疾手快扶住手臂,紧接着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手鞠一开始想跟天天做朋友,是觉得她这样的热血少女天然呆真可爱,脾气还很好 。
鹿丸尝试着推开门。手鞠出门前就说好了会来接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敲门却没人应声,到底不放心,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自家媳妇儿腿上枕了个棕色的脑袋,裙子非常有歧义得湿了一大片。向来坚强得跟汉子一样的她眼中竟泪意然然,两个女人都是很无助的姿态。
望向自己的墨绿色眼睛里是无奈的心痛。
女人啊……
这句话还真不是他先被姑娘折腾到感叹出来的。
有一回提交任务的时候碰到宁次,他那会儿已经是上忍了,在办公室里忙些什么。难得俩黑眼圈挂在他白嫩嫩的脸上,鹿丸玩心起,头回看到这位一丝不苟的斯文败类有碍观瞻,难免调侃两句。
“哟,晚上没睡好?”
“嗯。”
对面的少年淡淡回应。
“天天睡好没?”
他们的事大概除了事主之一的天天本人傻乎乎之外,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宁次慢慢抬眼,淡淡的警告。
是这个男人过剩的占有欲。
“换季。”
鹿丸立马就懂了,感冒了这是。
天天家没人,让小李去照顾还不如直接找阎王报道,她跟村子里的女孩子也不算熟悉,最好的朋友居然是远在砂的手鞠。
重担就理所当然到了宁次肩上。
但显然宁次本人并没有过滤过这么多备选条件,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天天第一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且任劳任怨。
在任何事上都是劳模啊……鹿丸一边脑内吐槽,却想起一件正事。正对恋爱这回事一筹莫展,想着对面的IQ比自己低不了多少,不如以男人理性的思维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顺当把妹子拐到手才是正经事。要问,却不能明说,多少有点伤面子。显得自己在女人方面很苦手的样子是没有男人会直接承认的。
“天天没事吧?”
宁次整理了手上的卷宗,一一归类,听到他这么问,难得智商掉线一样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回了句不知道藏了什么深意的话,口气亲昵,态度挑衅,“晚上爱踢被子能不病吗。”
喂喂喂……真麻烦……我不是在关心你的天天啊,鹿丸暗叫不好。
鹿丸摸摸鼻子,就差摆明面上问了,“你一个大男人进她家门她没推脱?”
宁次这回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进她家门她还敢推我?”、
得,问了跟白问似的。
鹿丸又撞上宁次促狭的笑意,又摸了摸鼻子,自己智商貌似也掉线了刚刚。
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
宁次家那位明显是躺平任来,被深爱不自知。
思绪拉回来,他被手鞠指挥着抱着天天去屋里睡。
进了屋看了一眼陈设,两人都沉默了。
桌子台面被擦得干净,铺着的宣纸被白玉镇纸压着,玉上刻着小小的ネジ,墨搁在砚台边还没有磨,笔架上吊了三支用过的毛笔。墙壁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日向宁次。墙面上的钩子挂着明显属于男人的外套,近门口还有一双没有放回原位的男士室内拖鞋。小几上摆着一套一壶两杯的茶具,两个团蒲。
进来天天的房间有一种宁次马上会过来的错觉。
鹿丸和手鞠十分默契地对看了一眼,又看了眼睡着的天天,再两人相对无言。
真是愁人……
安顿好天天,鹿丸拉着手鞠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远了离她家一条街。傍晚时分,街道异常热闹,亲昵的情侣,温柔的母亲,雀跃的小孩,支摊子的老板,倚着门框嗑瓜子的寡妇,总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鹿丸跟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手鞠,别帮天天安排相亲了。”
“鹿丸!”果不其然暴脾气的媳妇儿眉毛立即竖起来,“她要闹我们能惯着吗?天天都要去看宁次,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穿白衣服穿一辈子吗!他已经死了,可是天天还活着啊,你想看她孤独终老吗?你对得起宁次吗!”
“手鞠。”他停下,稳住她激动的肩膀,和情绪化到渐渐水光潋滟的眼瞳,“我等一下要告诉你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说。”
“纲手大人在战争结束后就一直在开发百豪之印。
“为了那些像宁次一样的忍者们。
“很困难,现在的发现是血继限界可能能作为引,同族并拥有相同血继限界的人的血,重新注入修复好的肉身中,没准可以使已死之人复活。”
“所以……宁次拥有血继限界,又有相同拥有血继限界的血亲,那你的意思是!”
“没错。”鹿丸神情却依旧凝重,“我们要试试。”
“那天天……”
鹿丸严肃地摇了摇头,“成功之前。”
你想让她再失去一次宁次吗?
手鞠看懂了他嘴里没忍心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手鞠看着天边渐渐被墨色吞噬的夕阳。
黎明前,是暖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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