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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散文】故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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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之恋 - 于文华


IP属地:德国1楼2017-05-27 16:58回复
    《故乡的路》


    文:夏青青
    少小离家,在国外生活多年,和所有的他乡游子一样,多少次闭上眼睛踏上回家的路,沿着田野间的土路,走向那熟悉的村落。乡村的街道,不甚宽阔,行人的脚步带起些许尘土。哪家的小狗跑过来,摇着尾巴嗅来嗅去。谁家的母鸡下了蛋,咯咯答叫着报告主人。四五个孩子笑着闹着,风一般地卷过街道。路上碰到的邻居含笑打招呼,问“吃过了吗?”。巷口的椿树长得越发高了,浓荫如盖。走进小巷,我轻轻推开老家的大门。
    多少次这样踏上故乡的路,在白天,在夜里。可是真的回到故乡的时候,为了探访更多亲友,总是来去匆匆,不曾这样徒步踏上故乡的路,切身亲近故乡,难免遗憾。
    离乡三十年了,第二次回老家的时候,下定决心安排了一天时间,和童年挚友兰约好,由她骑电单车带我,我们一起再次切身走过故乡的路。
    夏末秋初,上午我们从我落脚的故乡省会出发,选择乘公车回到故乡县城,弯到兰在县城的家放下东西,再打的到她婆家的村庄,王庄。
    王庄也在故乡附近,可是距离稍远,小时候我们没有走路去过。的士出县城,上公路,再向东转向一个偏僻的村庄,那就是王庄了。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村里的道路一片泥泞,偶然路过的汽车留下宽宽深深的车辙,摩托车、三轮车、单车留下窄窄细细的车印,老少行人留下大大小小的脚印。这和三十年前的故乡相似,在意料之中。让我惊奇的是,道路中间一条一两米宽的水沟,水沟边的斜坡上杂草蔓延灌木丛生。沟里浅浅的积水并不流动,积水里零星的水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浮在水面,仿佛一艘搁浅的小船。
    兰指挥的士小心地开到一条小巷,在一家门口停下来。迎面朝南一个黑漆大门虚掩着,房屋旁沿着墙壁垫高了一溜土,劈成小小的菜地,边缘的泥土被雨水冲到街上,踩成一片泥泞。一片绿色爬上墙头,绿色中开着几朵小小的黄花,几条带刺儿的黄瓜和细细的丝瓜垂落下来,旁边还有几棵四季豆,一串串紫色的小花在风中颤动。兰留意到我惊诧的目光说,现在都不留菜地了,也不常住这里,所以在路边随意种一点,菜不够再买。
    进门坐了一下,兰推出电单车,开始我们的漫游之旅。兰骑到车上,我坐到后座上抓住座位架子,颠簸着骑出小巷,骑出村子。时近中午,我们选择的第一站是离故乡一里地的赵庄镇。那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以前的公社所在地,准备到那里吃午饭,再尝尝故乡的饸饹。
    骑出王庄,转上公路,宽阔的柏油路非常平坦。公路上交通不很繁忙,我请兰骑慢一点,我可以看看故乡的风光。
    公路两旁茂盛挺直的白杨树洒下浓密的绿茵,树叶哗啦哗啦在拍手欢迎我们。
    “树长这么高了!这还是我们小学时种的吧?你还记得吧,学校组织植树,全校的老师和学生们刨坑的刨坑,栽树的栽树。你和我,我们一起抬水浇树。”
    “咳,早过时了!我们种的树早长大刨掉了,这是后来另外种的。这条公路也是后来加宽重修的。”
    “长得好好的,为什么刨了?”我惊讶。
    “卖树赚钱呀”,兰奇怪我如此问。
    一路上两边清一色的玉米地,密密实实的青纱帐一眼看不穿,墨绿的叶子刷拉作响,暗红的缨穗飘动,路旁田头杂草丛生蔓延开去。打量一片片杂草,悄悄回想这些草的名字。小时候天天放学后,和小伙伴们背着草筐砍草喂猪,杂草长不成片。当年养的猪最喜欢吃什么草来呢?摇摇头,说不上来了。
    一路向前,公路左边一个村镇在望,兰转弯向那里骑去。路口一个高大的牌楼映入眼帘,殷红的柱子,暗红的瓦片,飞檐翘角,上面三个大字告诉我“赵庄镇”到了。
    骑车穿过新修的牌楼,面前一条宽阔的街道,应当是镇上的繁华大街,两旁全是两层楼房,各种各样的店铺一字排开,午饭时分街道上热热闹闹的,很多人走进走出道旁的饭馆。
    我们下车,兰在寻思那家饭店看起来干净,我四处打量着曾经非常熟悉的小镇。房子高了,大了;店铺多了,热闹了;街道直了,宽了。这里或许就是过去的大街吧,当年唯一的供销社在路的右边,我曾在那里花了“大笔”钱,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下期盼很久的红发卡,小心地接过来不舍得戴到头上。
    唇角微翘,四处搜寻,还能找到那个小女孩的足迹吗?张望间,这才发现宽阔的街道竟然是阴阳脸,右边一半是硬硬的柏油路,左边一半比右边低不少,有些路段铺了石子,有些路段是土路。下过雨,积水的地方满是泥浆,无法下脚,隔不远有一条木板从路的这边搭到另外一边,行人踩着木板走过去。看到我诧异的目光,兰说,这条路要拓宽,修了一半,经费没到位,停下来了,另外一半还没修呢。等过两年我再回来,这条街道会更宽阔更热闹。
    我们停下来的地方,在低洼的一边,搭起一个小小的活动的烧饼档。色彩鲜艳的塑料顶棚有些天没洗了,顶篷下简易的铁架子支起案板,旁边一个炉子,显然是一对中年夫妻围着还算干净的白围裙在后面忙活着,两个人各占一头在擀烧饼,一块块小面团放在手边,擀好的烧饼放在前边,等着上芝麻然后进炉。案板前面另外支着一个架子,上面堆着已经出炉的烧饼。
    就到那家吧,没来得及细看,兰已经选好饭馆。我们踩着木板走到对面一家饸饹店,去吃老家有名的饸饹。饭后走出来,站在饭馆门口再次打量街上的景象,浓郁的烤芝麻的香味飘过来,把我的目光再次引向那对烤烧饼的夫妻。一炉烧饼烤好了,炉盖打开来,那女人铲出一个烧饼,转身放到前面的架子上,再回身铲出另外一个烧饼,一个接一个。架子上的烧饼多起来,男人抬眼看看烧饼,再抬头看看街上,面容平静不悲不喜,看看妻子,继续低头擀烧饼。
    芝麻烧饼可是小时候难得吃到的东西,多少年没见过的景象了,下意识地走近那个烧饼档。简陋的设备,平凡的夫妻,站在低洼的地段,不停地工作着,重复单调的动作,制作简单的食品。金黄的烧饼,一粒粒黑色的芝麻,那是世界上最诱人的麻脸。我取出手机拍照,那对夫妻发现了,抬起头来看看我憨厚地笑笑。古铜色的面庞,有风雨,更有阳光,像烧饼一样温暖。买两个吧,吃不下,就带走。
    告别那对夫妻,骑上电单车,兰说要带我去张庄看看,那是故乡西边的邻村,去看南水北调工程。
    离开小镇,我们在田野间穿梭。这是儿时几千次几万次走过的地方,我竭力辨认这是哪块田地,过去属于哪个小队,曾经种过什么。看来看去,不得要领。到处是一片片玉米地,道旁胡乱堆积的土堆上密密的杂草。道路不同了,建筑物不同了,完全没有可以辨认的标志。
    和来时路上一样,一片又一片的玉米地,看不到记忆中大片大片的棉花,忍不住询问。
    兰没有回头说,“棉花需要管理,活太多。现在都外出打工,就剩老人孩子在村中,种玉米省事,种下不管了,随便它长。”
    “哦,所以地头这么多草,也没有人拔草。”
    “现在谁还拔草啊?拔草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
    我默然不语。
    穿过又一片玉米地,墨绿的田野中蓦然耸起一条庞然大物,一条土黄的巨龙蜿蜒而来,却没有腾飞而去,而是戛然而止。
    巨龙把我们面前的道路截断,我们下来推车绕到一头。走近看,黄土堆成的堤岸高出地面很多,中间又宽又深的河沟。我们站立的地方黄土松松地堆积着,不知道是午休还是停工了,没有人在干活。庞大的巨龙穿过田野,穿过村庄,这就是正在兴建的南水北调工程的中线。我站在那里,默想若干年后这条巨龙会是什么模样,会给故乡带来什么变化。
    离开巨龙,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向东回老家村里看看。兰显然也好久没来了,骑上车子向前走,找不到记忆中的道路,在旁边村里绕来绕去。路旁的房屋有平房有小楼,家家高高的围墙,高大气派的油漆大门。一排排房屋中,夹杂着缺口,一户人家搬走了吧?没有盖房的房基地上,随意堆着积土,土堆上或长着一片茂密的杂草或种着几畦蔬菜。
    一路走一路看,一片开花的植物突然映入眼帘。一块闲置的房基地,高低不平的土堆,上面不高的植物,墨绿的叶片宽宽的,红色、白色、黄色的花朵点缀其间。这不是棉花吗?停下来走近细看,久违了,三十年没见过的棉花!不大的房基地,没有平整过,一棵棵棉花随意生长,不像过去一样是笔直的一行行排列整齐。棉花的花朵开得正好,还没到摘棉花的时候呢。恐怕再也看不到很多人围着围腰,穿梭在一行行的棉花中,采摘棉花的盛况了。嘻嘻哈哈的笑声在耳边回响。
    沉思冥想时,一位老太太走过,兰很不好意思地打听到我们村该怎么走。
    顺着老太太指的路,继续向前,穿过一块块农田,终于故乡在望。从村西进村,那是我老家所在的一部分。村口两棵槐树三棵柳树四五棵杨树,一点没有印象,都是我走后新栽的吧。穿过陌生的小巷,前边道旁摆着一张小桌子,四五个中年妇女坐在旁边,看年龄应当是认识的人,如果叫不上名字辈分来可尴尬,悄悄跟兰说让她提醒我一下。
    越来越近了,看清楚那几个妇女在哗啦哗啦打麻将,头都没有抬,根本没有注意过路的陌生人。兰好像也没有看到熟人,没有停下来打招呼。我们继续向前,沿着故乡的大街向前。没有小狗摇着尾巴跑过来,没有母鸡咯咯答叫,没有孩子风一般地卷过街道,没有熟悉的邻居问吃过了吗。静悄悄的街道,两旁杂草丛生。新崭崭的房屋,家家掩门闭户。
    顺着大街向前,我知道前边不远,向右转,几天前刚来过的老屋一定还在那里,还在等着我。向前,老屋隐约在望。
    傍晚,告别兰,兰的女儿要去省城办事,和我做伴直接打的回省城。我们走另外一条国道,车辆比上午多多了,很多运输的大卡车把道路塞得满满当当。暮色中只见一条长龙一字排开,暮色苍茫,尾气弥漫,看不清前面的路况。
    车子半天没动,司机不耐烦地回头张望,嘀咕着能否退出去走其它路呢?回头看,一排车队紧紧尾随,后退无路。往前看一条长龙蜿蜒蠕动,被卡在中间只能向前走,向前走。
    我转头看看身旁兰的女儿,高中毕业,马上上大学了。浓眉大眼,圆脸盘,酷似三十年前的兰,可是一头长发随意拢在脑后,没有编辫子。身上的T恤牛仔裤,也是三十年前不可想象的打扮。手里拿着手机,手指轻巧地移动,在发短信吧?
    三十年过去,故乡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似曾相识,却又完全陌生。
    我仰头靠在座椅背上,闭上眼睛,面前出现故乡干干净净的黄土路,沿着土路走下去,向故乡走去。巷口椿树绿荫如盖,我轻轻推开老家的大门。
    2014年1月


    IP属地:德国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7-05-27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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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推开老家的大门


      3楼2017-05-28 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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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17-05-28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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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浓的乡愁,美好的记忆,永不褪色的故乡情怀……意犹未尽……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5-29 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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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好像远去却又在心头,重走,已然不当年。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5-30 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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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情,乡恋,乡愁……真挚的情怀,感人的章节,赞!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5-30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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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美好的回忆,也是回不去的童年,人是,万物皆是,人有成长中经历的阵痛,社会也是,最美的事物,也许只存在自己的心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6-12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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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真好,故乡的一切是美好的亲切的!欣赏学习!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6-12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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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候青青。
                    人生是条单行车道。回头看,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一声长叹,无限怅惘。
                    祝全家快乐过夏天!


                    IP属地:山东12楼2017-06-14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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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乡情,深深依恋!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7-06-16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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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推开老家的大门,在那扇斑驳的大门后面,隐藏了少时满满的记忆,至今无法抹去。
                        “杂草长不成片”之句,是经典中的经典之句。


                        14楼2017-06-18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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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我养我的地方,故土情长。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6-22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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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青青是一位恋乡情节很重的人,怎么把三十年未见的、魂牵梦绕的、触动灵魂的感悟之笔省略了?⋯⋯


                            IP属地:安徽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08-15 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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