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过一卷画的故事。
这故事里有个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日苦尽甘来,梦中遇太白,太白赐他一卷画,嘱咐他山穷水尽之时烧之,可如愿以偿。
梦醒时分,晨光里,陋案上真有那么一卷画。
若他不曾展开,若他只是一把火将它烧成灰,他们是不是就能独善其身,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百年?
可是,不过一念之间的决定,那画上的人像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跃入他的眼睛。不必说她点朱一般的唇,不必说她羊脂一样洁白的肌肤,芙蓉像她的脸庞,柳叶儿像她的眉,连笑也不必,就这样轻易地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呢?那些为他叹惋的人,一定没有真正遇见过这样的景色。
那笑靥多么好看,一幅画才能生得的好看,好看到惹得一个虔诚书生,不再虔诚。
他不再读孔孟老庄,不再想着锦绣前程,只一心一意地为她吟诗,为她抚琴,茶饭不思,日夜憔悴,并无他求,只是希冀她能走下来,握一握他的手,说一说她的姓字,这样,他便是化成了一块石头,心上也有一丛蒲苇可以依靠。
卿是画中仙,相隔阴阳天。
他这样地爱着她,可那画上的佳人无知无觉,只是那样天真烂漫地笑着,身披霞光,如一场久违的春日。她对谁都可以这样笑,对他是,对老者是,对小孩是,空无一人的时候,仍是这样笑着,这样温柔,这样绝情。
书生不忍放弃,不愿放弃,远走终南山,求取活死物之术。
那路途多么遥远,豺狼虎豹不曾吞掉他的手脚,酷暑严寒不曾消磨他的意志,可是那云雾缭绕的终南山顶,人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书生。
原来山底下,书生暂且歇脚的时候,圣驾从此浩浩荡荡地路过,预备去清凉山避暑。
随侍的妃嫔中,有一人雪肤玉颜,缓步下轿,撑着竹骨伞,恍若撑开了三十六陂春色。
她目不斜视地走远了,连半分衣香都没有分给书生,可是,已然让他为她痴狂。
书生打道回府,那卷他曾经用怀抱温暖过的美人图,在火光中,一点点地失去了颜色。
可是,那火苗却在纸张熔成灰烬的时候,猛地蹿高。烈火里一个秀丽的人影,不觉得烫似的,一步步地,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