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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寻龙玦(古风慎入)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小伙伴们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 ̄)>
首发决定放在这边,毕竟一篇妥妥的希翠文啊!
我希翠还能再战一万年!


IP属地:北京1楼2017-07-10 13:21回复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昆仑之巅,有异兽焉,昼伏夜出,色乌黑,快如电,息似火,翼盖天地,啸撼四海,威震八荒,声出而万兽噤,翼展而千鸟惊。有尝闻之者,未有见其身也。因其色乌如夜,气凶如煞,故闻之者名之曰:夜煞。
    夜煞者,至宝也。饮其血,如得天神之力,削其骨,是为至宝之才。率千灵,统万生,不在话下。故有古乐府歌曰:
    墨乌不及半分色,翼舞昆仑飞雪花。
    神龙见首不见尾,得夜煞者得天下。


    IP属地:北京2楼2017-07-10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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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龙魂祭。
      偌大的卷轴只这三字,寥寥落落却气势非凡。
      没有落款,阁主的吩咐。
      艾尔莎轻叹,将卷轴小心翼翼卷好放入贴身包袱内。
      需得早些知会翠儿。
      她拍手唤来那只奇异的纳德鸟,手起笔落,纸条已利落地绑在纳德脚上:“快去快回。”
      纳德的身影渐渐淡出她视线,天边只浅浅一抹蓝羽,窗外早春料峭,寒阳斜照,迎春初绽,有微风将花瓣吹进她窗柩。她伸手接住一瓣置于掌心,明黄色的花瓣躺在掌心,犹如一只洞察心事的眼。
      倒是还早。
      ——————————
      虽是早春,山上寒风依旧。
      她抬眼望着一株早开的桃花,昨日还小心翼翼地开得甚好,而今满树的花瓣已随着风声飒飒而下。
      美是美,就是可惜了,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个练习的好时机。
      思及此,利斧化影而出,银光洒洒然一片,光滑平整如水银泻地,让人不觉惊叹,这姑娘生得瘦瘦削削,竟能将一把重达十余斤的利斧舞得密不透风,又伴着桃花的嫩粉色泽,寒风呼啸里,竟也煞是好看。
      招式渐歇,天地清风也似乎都跟着一起歇了,一朵花瓣在风里轻轻飘落,落于斧尖,竟稳当当停住了,使力之巧,可见一斑。
      亚丝翠轻蔑一笑,指腹在刃上一划,寒光闪闪,目光落于自家斧上,甚是喜欢。
      就算别人将三尺吹上天,我也还是使斧。
      “翠儿的斧子舞得越发的好看了。“树后一声喝彩。
      “知道就好。“亚丝翠挑了眉梢揶揄,转头回去见又是陌生面孔,顿觉不耐:“在这儿就不必易容了吧。“
      花树后梅莉达依言走出,却是极其普通的一张脸:“习惯罢了,脸上不裹着点什么,不舒服的厉害。“
      亚丝翠还要说什么,却在朦胧中看见自家纳德飞来。
      这是又有什么事儿了?英眉一皱,伸出臂来,纳德便稳稳落于她左臂上,腿上果然绑着字条,取下只有极清秀的四字——
      翡翠青龙。
      像是从很远的很远的地方来,那少年的脸庞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微微愣神,一段本以为早已葬于深海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莫非是他?
      亚丝翠心尖微颤,顿觉迷茫,与梅莉达对视一眼,远眺青山,一川烟草,满城飞絮,尚且早春,万物生发。
      时间还早。


      IP属地:北京3楼2017-07-10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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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京城乱
        “……却说正是子夜,少爷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只听得门外似是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披衣下床定眼去瞧,却只是只猫而已。少爷才笑自己多心,回卧房正要休息时,却忽的看见见一道黑影立在门边,鬼影一般无声无息。可怜堂堂鱼家二少爷,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已做了刀下亡魂。
        事到如今,被同样的方法一剑毙命的,这已是京城第三人。此三人家世显赫,正是弱冠,本应有无限风光,却在风华正茂时遭此毒手,实是令人扼腕。客官只闻年迈双亲哀恸之声,却不知何时才能将那留了一抹水墨印记的凶手缉拿归案。
        不过啊,此等凌厉的杀招,此等娴熟的手法,还有那水墨之痕,除了玲珑山水墨阁,还能有谁有此等本事?”
        说书的小生快板一敲便拍板定论,那神情倒和他真亲眼所见一般。
        此处名为十里酒庄,乃京城最大的酒楼,人道是“欢歌燕舞,美酒佳肴“,自酿的桂花酒尤其一绝,据说启坛时酒香四溢,不多不少刚好十里,故由此得名。
        酒倒不错,不过这故事说得可真不怎么样啊。
        角落里坐着个玄衣男子,眉眼清疏,唇畔带笑,默默摇头,只闲闲吃酒吃菜,待小二来他跟前象征性地打个赏。正无聊地左顾右盼之际,忽瞥见一白衣男子,也是坐于角落,也是吃酒吃菜,也是懒懒散散,也是穷极无聊。
        这是碰上明白事理的了。
        可这酒楼里大多是不明就里的闲人,听听热闹也就罢了。那说书的小哥得了赏,讲得越发卖力:“今儿个我便给大伙儿说说这水墨阁到底什么来头。“
        玄衣男子微微眯了眸,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又瞧那白衣男子,托了腮,闭了眼,大有随时结账走人的准备。
        那人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竟回眸看过来,玄衣男子一惊,展扇遮了面容,却也没瞧见对方脸面。
        “玲珑山水墨阁,”快板声起,“东临镜湖,西望帝京,南对金陵,北隔昆仑;地方不大,口气不小,一联悬于其壁曰:取回天下不义之物,杀尽天下该死之人。接单天价却无一单失手,只收女徒却仍不让须眉。其门下女徒,有姿有色,有勇有谋,武功之高更是令人称绝。短短十余年,单单报上水墨阁的名号,便令黑白两道多少人闻风丧胆,又令多少人心驰神往。最令人称奇的是——”
        快板声停,说书之人故意顿了顿:
        “坐镇玲珑的水墨阁四小主,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有点意思。玄衣男子瞥见那人已转回去,便收了折扇,指尖蘸了残酒,在桌上随手写了起来,只闻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不知是酒香,还是人香。
        “四小主里排行第四的这位,乃水墨阁大医师,号曰绯姬,精通悬壶,工于医毒。以绫为武,以发为剑,萍踪无迹,来去无影。传说绯姬从未出阁,至今识得她的也只一人,而此人也已与世长辞,坊市之间只隐隐传言,绯姬之貌,如旭日东升,晨光熹微,灿灿如阳。若以花比之,当如夏葵,璀而耀眼。
        四小主里排行第三的这位,乃水墨阁左护法,号曰魔姬,易容之术,无出其右,御射之术,天下独绝。传说魔姬发红如火,弓满如月,箭快如电,可于百里外穿蚊虫之翼;魔姬之貌,如炎炎烈火,燎原万里,草木皆降。若以花比之,当如秋棠,如火如荼。
        四小主里排行第二的这位,乃水墨阁右护法,号曰龙姬,巾帼英雄,武学奇才。论其轻功,飞山越岭,神出鬼没;论其内力,飞花摘叶,无不可攻;论其器术,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携一柄长剑,落落拓拓潇潇洒洒;执一把利斧,轻轻盈盈灵灵巧巧,出阁三年,未尝败绩。传说龙姬之勇,可于乱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龙姬之貌,如深秋之水,静若冰封,动如激瀑;又如夏末之空,顺如骄阳,逆如骤雨;若以花比之,当如腊梅,傲雪斗霜。”
        龙姬?玄衣男子微微一愣——玲珑山下,携斧四游,他还真知晓这么一人。
        不必追思,那人明眸善睐,却早已清清楚楚地刻在心里,如在眼前。
        难道是她?
        “这统领四人,排名第一的,便是堂堂水墨阁少阁主,号曰冰姬,天女下凡,超然物外。冰姬之貌,冠绝天下,非凡人之姿,以花比之,唯天山雪莲可配其半分。发淡如雪,眸远如山。若出阁,必以轻纱遮面,影影绰绰,如梦似幻。更令人称绝的是,”说书人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冰姬本人不会半分武功,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内力与智谋,其心思之精巧,思维之缜密,少有能及者。若是有人陷入了冰姬的局,便真如入了冰窟一般,只恐这次京城大乱,其幕后主使之人,也是这位……”
        那说书的小哥忽说不下去了,唇角发紫,脸色乌青,战战兢兢,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兀自抖个不停。
        台下听众议论纷纷,玄衣男子心下一沉,顾不得自掩身份,快步上前,自说书人颈侧的墙壁上取下一物,看似是一箭羽,尾上捎一纸签。
        难怪他吓成这样,男子轻笑,此箭擦他颈侧而过,其力之大竟深深没入墙里三分。若是再偏半分,他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待他收了纸签瞧那箭羽,竟哑然失笑。
        那哪里是什么箭羽,不过酒庄里普普通通一支剔牙的竹签!
        究竟是何人?可使得这重不及两的竹签穿墙半尺!
        他顿悟,抬眼去寻,却哪里还有那白衣男子的影子?
        ——————————
        十里酒庄外,一蓝衣男子临风而立,洒然出尘,模样打扮得像谁家守卫,却又不知谁家守卫有如此气度。见那玄衣男子出来,唇边笑意越发肆意明亮:“恭候殿下多时。“
        “在外面,当心点。“希卡普轻叹,这玄衣男子便就是当朝太子希卡普,而蓝衣的这位,众所周知,能与太子殿下这般情同手足同进同出的,也只有将军府上执虎符率三军的白虎王爷杰克了。
        见他面上隐隐有不悦之色,杰克忍不住调笑道:
        “见着了?”
        “见着了。”
        “见识了?”
        “见识了。”
        “厉害了?”
        “何止厉害!”希卡普白他一眼,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签交于他,“你瞧瞧这个。”
        杰克取过细细瞧着,瞧罢点头:“不错不错,这底子当真和我有的一拼。”
        希卡普见他依然嘻嘻哈哈的样子,不觉轻叹:“我只问你,速度之快至无人察觉何时出手,使力之巧至纤纤细竹入墙三分,有这般功夫的,普天之下,可有几人?
        杰克不假思索道:“一人。”
        “谁?”
        “我。”
        希卡普想笑,碍着面子实在不能笑给他看,便压着笑意板着脸道:“堂堂白虎将军,天下武功最高之人,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守得我伯克内外四方太平!”
        杰克瞧他眉眼里透出的那点冷峻,只当他真的生气了,陪着笑过去扯他袖子:“若那传言是真的,玲珑山水墨阁的龙姬姑娘,或许也是可以的。”
        话一出口就不对了,杰克愣了半晌,见希卡普连眼角眉梢那点笑意都没有了,才恍然大悟道:“你见着龙姬了!”
        “不然我是见着谁了呢?”
        这一下可真出人意料,杰克瞠目结舌:“我……我只以为你见着了水墨阁里的手下,没想到……我方才明明见着的是一白衣秀士,先你一步出来,单看步法便知他轻功至少也是上上乘……”
        希卡普闭眼一叹,字字咬得无可奈何:
        “那是个女子。”
        ……竟无语凝噎。
        “那……”过了半晌,杰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去扯希卡普袖子,“那你中午上我府上,我赔顿好菜给你?”
        “休想转移话题,”希卡普取出纸签,“还有这个。”
        杰克接过,生宣轻薄,韧性极好,可却潦草随意,大咧咧地写着四个字:
        “祸从口出。”杰克念一遍,抬眼瞧希卡普,“几个意思?”
        “龙姬手底下的,你说几个意思。”
        “那你干嘛还生那个闲气!”杰克璀然一笑,“人不是水墨阁杀的,这和你预期的不是一样么?”
        “我当然知道不是,”希卡普略一沉吟,“我若连杀手是汉斯那边的人都看不出来,我哪还有命活到今天;大理寺未必也不知是汉斯的人,可忌惮他皇子的威严也不敢将他怎样;水墨阁自然也不会替他背这种黑锅……但是,”他心下一急,“朝堂之事若是有江湖势力插足,汉斯下一步如何,我便猜不准了。”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杰克,“你最近需得当心,若是汉斯派人到白虎府……”
        “来!”杰克见他眉宇深锁,不觉大笑,“快让他来!小爷我早等不及想收拾收拾那个**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我是汉斯,自然不会挑最难拿下的下手。”
        “那你挑谁?”希卡普合了折扇,一双碧眸微微一亮。
        杰克只笑,劈手夺过他指尖折扇,反手抬起那人下巴,一双蓝眸笑意盎然——
        “你。“
        “那倒不会,”希卡普摇头,“我这东宫太子的位子,到底还是值得他忌惮几分的。“
        “所以啊,只要你一死,不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么?“杰克揽过他肩头,“伯克素来尚武,你倒好,收息吐纳不会,刀枪剑戟不懂,若不是你母妃,真不知道这储君的位子……“
        “好了杰克,”希卡普打断他,“别再说我母妃了,再者说来,有你在我怕什么呢?”
        杰克闻言偏过头来瞧他,只瞧见他一双碧眸浸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深处漫开了温润的色泽,两个眼睛满满的都是信任。
        “罢了,今晚我守着你,谁让我偏生得唤你一声太子殿下。”
        ——————————
        玲珑山,水墨阁,冰凌小筑。
        夕阳斜照,光晕暖暖地自天际流进雕花的窗,流过干干净净几张书页,流过翻书的芊芊一双玉手,流进那人眼里,片片冰蓝中也流进淡淡一抹橘色。
        艾尔莎翻过页去,身形一闪避开了窗口,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影破窗而入,银光乍现,寒风骤起,竟生生带起了她额上几根碎发。亚丝翠于三米开外站定,回眸,眉眼脆生生瞧她。
        艾尔莎面不改色,又翻过一页,凉凉开口:“翠儿,你这毛病可得改改了。”
        “改什么改,”亚丝翠扬眉一笑,“有你宠着,我才不改。”
        艾尔莎仍是翻书:“办完了?”
        “是。”
        “怎么办的?“
        “在十里酒庄留了根签子。“
        “怎么说的?”
        “按你的意思。”
        “好。”艾尔莎终于抬眸浅笑,蓝蓝一片湖泊里波澜不惊。
        亚丝翠冷笑道:“这十三皇子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把事情推到水墨阁头上。你说,我要不要去会会他?“
        “不必。”艾尔莎又是垂眸翻书,“不多时,他自会送上门来。”
        亚丝翠挑眉,厚厚的眼睫镀了夕阳的金,远看竟是薄薄一层刀锋。
        艾尔莎瞧她想知道又不愿开口问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好好好,便告诉你一点,下次这位十三皇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手了,至于其他的,且看着罢。”


        IP属地:北京4楼2017-07-10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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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凉如水。
          待打更人走得远了,一抹乌黑沿厚重的宫墙一闪而过,一片安宁中飞鸿不惊,滴水不漏。
          门开得悄然无声,冷月遥遥相望过来,黑漆漆闷沉沉的色泽。可若是见了这塌上之人,饶是月神也要惊上一惊。
          那人睡得沉,鼻息在这状似静谧的空气里流淌得安安稳稳。
          来人身轻如燕,落地无声,一把匕首在清清冷冷的月色里暗暗泛着寒光。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派几个有点意思的来。就你这么点儿底子也敢来行刺,整得好像我们家殿下欺负人似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伴随着声音慢吞吞才亮起的灯火,说话之人的面庞在幽幽几点灯火之下模模糊糊看不大清,只依稀可辨几根银丝如雪。
          听音辨位,他自觉不慢,剑锋出手也不过刹那,可未等他握上剑柄,肩上竟已结结实实挨了一剑。
          眼前白花花一片,来人正想挣扎着起身奋力看清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被提着领子拽拉起来:“别那样看着本将军,不过区区一剑而已,没喂毒,不似你们家主子专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张口欲骂,领子上箍着的力道又重几分,“告诉汉斯,想要希卡普的命,先问过我杰克的剑,真有本事就上一趟玲珑山请几个水墨阁的高手过来,再来打他那谋权篡位的如意算盘!“
          待那人连滚带爬地走得远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转回去朝那塌上瞥了一眼——闹了这么半天,塌上头别说声响,连点动静都听不见。
          杰克哼了一声,白眼一翻,抱着臂,靠墙便睡。
          夜长无趣。
          ——————————
          玄螭王府。
          凌晨破晓,天侧半白,一黑影贴墙而过,一路血迹斑斑。闪进府内,直挺挺瞧见一人,面如寒霜,不怒自威,不由得瑟瑟然跪倒:“奴才该死。”
          那人不语,耳畔万籁俱寂,只听得早雀低吟,夜鸦浅唱。良久才听见那人声音,听在耳里,犹如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岂有此理!你前些日子里连杀三人的劲头上哪儿去了?同是使剑的,怎么到了杰克那里,竟走不过一招!“
          “殿下饶命!白虎将军有天神之力,岂是我等凡人可匹敌的……”
          汉斯没给他机会说完:“来人,带下去——我留你何用。“
          “殿下饶命!殿下!殿下!!“
          听得那烦人的声音渐渐得远了,汉斯负手而立,长长一叹:“传大总管韦斯顿。“
          “殿下,“屏障后传出颤悠悠一声,只听得人寒毛直竖,“老奴在此已恭候多时了。“
          汉斯转头,只见屏障前立着一人,身形矮小,弓腰驼背,人如其声,也是颤悠悠的,不由得再叹:“总管大人,这江湖上,当真就没有能奈何得了他希卡普的人了么?“
          韦斯顿对他深施一礼:“殿下不就是那人么?区区希卡普何足挂齿,这东宫青龙之位,是早晚都要易主的,殿下若要除去希卡普,将军府的杰克才是您心头大患呐。“
          “哼,“汉斯冷哼一声,“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都不把杰克当凡人了!“
          韦斯顿幽幽道:“便就是白虎将军杰克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希卡普身边,总还是有空子可钻的。听说不足月将军府上便有喜事,那时他二人总会疏于防范的——只怕就是这样,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一来希卡普心思缜密;二来,殿下,“韦斯顿抬眼,目光炯炯,“这天底下,恐怕真无人知晓这白虎将军有多厉害。“
          这伯克万里河山,人尽皆知的武功最高之人,白虎将军当仁不让。不单说伯克,东至泰阳,南至莫图鲁尼,西北至苏格兰高地,单单提起这名号都让人忌惮三分。据说白虎家武功有专人培养,因材施教,传男不传女,又有神器白玉虎符泽被其府,将军府便是世世代代征战沙场,守伯克一方天下太平。
          文有君治国,武有将安邦,本是天下大幸。
          汉斯拧着眉:“论平日里衣食住行,希卡普行事之谨慎防范之周全无人能及,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杰克便救得了他。“
          得,问题又绕回来了——“便没有武功可与杰克相抗衡之人了么?“
          “总还是有的。”韦斯顿笑道。
          汉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玲珑山水墨阁,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汉斯略一沉思:“备车。”
          ——————————
          玲珑山。
          云雾缭绕,人困马乏,一行人马于崎岖山路间缓缓而行。
          “什么时辰了?“
          听得马车内传来冷峻人声,韦斯顿恭声答道:“回殿下的话,刚过了午时。“
          “我半个时辰前问你,你也说刚过了午时。“
          大总管呼吸一滞,笑也瘫在了脸上,果真听得马车内冷笑如冰锥,“莫不是大总管如今老糊涂了,连日头也不会看了?“
          “殿下息怒,“韦斯顿忙不迭陪着笑答道,“今日山上雾大,见不得日头。“
          车里哼了一哼,没了动静。
          “走到哪儿了?”
          不等韦斯顿这口气出完,汉斯在车内又问。
          “殿下莫急,过了前面山头就是。”韦斯顿又陪着笑答,虽然他家主子也看不见。
          安安静静走了一阵,转过弯去,只见山间云雾缭绕,影影绰绰,草木皆像笼了一层淡淡白光一般,一眼看去,有如误入仙境——苍山远远,溪涧潺潺,草木深深,白雾漫漫。层层叠叠枝丫石木之上,隐约可见一墨色石门,古朴厚重,肃穆庄严。
          汉斯大喜,正要催马快行,清清灵灵一个声响在耳畔:
          “大人请留步。”
          “不用管,走你们的。”听到这声音,汉斯心一烦,摆手便道。
          只听得外头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容易没了动静,马车却一动也动不得了。
          汉斯心下疑惑,自马车里出来,只瞧见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子,黄裙蓝袖,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环顾四周后汉斯不禁一惊——他的那些七七八八个侍卫,加起来竟也不敌眼前这小小一个丫头。
          这小小一个丫头见他出来了,朝着他微微一福:“大人见谅,水墨阁的规矩素来如此,大人走到这里便不可再走了。留下您要的东西的字条,若水墨阁接得了,过些时日,大人府上自然收的到东西。”
          汉斯冷冷一笑:“少废话,要你们阁主出来见我。”
          “大人这就是异想天开了,”眼前少女依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好像手底下躺倒的这些侍卫都不存在一般,“莫说阁主大人,就是我们少阁主,我们都没那个福气见上一见。”
          更别说你了。
          汉斯展剑冷笑:“若我硬要见呢?”
          少女眉眼一凛,细细一柄长剑自袖中抽出,银光流淌如水银泻地:“请!”
          汉斯只瞧见一片流水一般闪闪发光直晃得他眼晕,瞬息之间那丫头已虚晃了三十六剑,剑剑凌厉,绵绵不断。
          汉斯长剑出鞘,黑漆漆一柄剑,幽幽如玄铁,直冲那眼花缭乱一片银白过去,只听得兵刃之声不绝于耳,往来招式瞬息万变,非目所能及。
          那少女突然跃开一步,脸色煞白地瞧着他:“你使毒!”
          “无毒不丈夫。”汉斯悠悠笑着,朝着悄没声息绕到那少女背后使绊子的韦斯顿赞许地点点头,“小丫头,乖乖带我去见你们阁主,你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少女摸了摸自己后颈——方才那里只微微一麻,而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却都已冷的好似冻住了一般,不由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瞪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道:“跟着。”
          ——————————
          不待三人踏入正殿,那少女便是一个踉跄,早立在一旁看起来已等候多时的白衣女子连忙上前扶住:“雪儿你怎么样?”
          白雪微微抬起头来,本就如雪的肌肤更是苍白了几分。待她看清眼前的人,不觉一惊:“护法大人,属下没能拦住……”
          “别管那些了,”亚丝翠眉宇深锁,“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雪将头摇了几摇:“只是冷。”
          亚丝翠一探她手果然冷得厉害,眉头更是拧得紧,四下看看招手道:“贝儿,带雪儿去思过塔找大医师,就说我让的。”
          闻言,一个黄衣少女疾步走出,揽过浑身发抖的白雪,心疼之色写于脸上,却在听到亚丝翠命令时蹙了眉:“护法大人,思过塔的话……阁主吩咐过,三年之内大医师不得见人。”
          “有我呢怕什么!”亚丝翠斜她一眼,“出了事我担着。”
          安顿好白雪,亚丝翠终于缓缓扭过头来瞧着汉斯,汉斯迎上她目光,却不由得一骇——
          这哪里是常人的眼睛!
          自那双海蓝色眼睛的深处,一场风暴正蓄势待发,暗云铺天,疾风盖地,雷霆乍惊,电火霹雳,汉斯就这么单单被她瞧着,竟如脚上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亚丝翠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每一步落下,他耳边都似海风呼啸巨浪滔天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单单是气势,自己便已输了个干净。
          “挑个死法,我成全你。”
          如地狱之火炼了千百遍的声音,听在耳里,有如死神召唤。
          亚丝翠步步逼近,汉斯已隐隐瞧见了她手中利斧的寒光,口上却如生了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翠儿,来即是客,莫要坏了礼数。“
          走廊里传来细细碎碎人声,珠圆玉润,极其悦耳,廊子似是拿整块玉石修筑而成,声音敲打在上头,倒真是应了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而听在汉斯耳里,这轻飘飘的一声却是救了他的命。
          亚丝翠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不情不愿地收了一收,飞快一拂袖,汉斯甚至未瞧见她出手,她便已封了他奇经八脉各处穴道。
          亚丝翠拧巴着眉头朝说话之人看过来:“你管他叫客?“
          走廊尽头出现一人,蒙着面纱不见其眉目,只模糊瞧见一袭蓝衣,可就凭这身段这音色,也必然是人间罕有。
          那人似是笑了:“可若由着你胡来,这水墨阁正殿不知又要扫多久才扫得干净。”瞧了汉斯一眼,又道,“解开他吧。”
          亚丝翠眉梢一吊,一步滑至那人跟前:“那怎么行?他若是对你——“
          “有你在我怕什么。“
          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那人目光里闪烁的流光溢彩,亚丝翠不情不愿别过脸去,不情不愿挪回去,不情不愿解了他穴道。
          身上一轻,汉斯反手就是一把银针洋洋洒出,根根上了十乘十的力道,且那势头,分明就是冲着那蒙面女子去的——若他没有猜错,能让这使斧的龙姬如此听命的,必然就是那个传说中不会半分武功的冰姬了。
          亚丝翠眸色一沉,一手扼住他咽喉,另一手张袖朝那飞散的银针笼去,瞬息之间已尽数收回掌中,再看汉斯却又是阴森森一笑,另一把银针也已尽数飞出,亚丝翠随手一掷,先前的银针自掌心根根飞出,银针两两相自空中叮当作响。
          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汉斯何苦如此挣扎?
          那个老头子!电光火石之间,亚丝翠不及细想,骇然朝艾尔莎遥遥望去,却为时已晚,一柄短箭打着旋儿直袭艾尔莎面门——
          “当心!”
          韦斯顿发誓,自短箭出手,这蒙面的女子连头发丝都不曾动一下——
          他猜她甚至连面上表情都没半分变化,双手负于背后,就那么看着——
          可那支短箭硬生生在距她眉心半寸处失了力道,毫无生气地落了地。
          他发誓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亚丝翠了然,汉斯骇然。
          到底是没忍住,亚丝翠一拳招呼在了汉斯脸上:“给我放规矩点儿,别给脸不要。”
          艾尔莎这次没说什么,只蓄着笑静静看着,待汉斯抹干净了嘴里的血,才施施然道:“殿下也该玩儿够了,先请入座说说你的正事吧。”
          汉斯正要说话却被亚丝翠一柄利斧堵住了嘴,只见艾尔莎身形摇曳,款款落座,自斟了一杯清茶,嗅着茶香慢慢品着,好一会儿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敢问殿下,太子殿下可该死?”
          “挡我路者,死。”亚丝翠移开斧刃,汉斯森然道。
          亚丝翠冷笑出声。
          艾尔莎摇头:“殿下此言差矣,太子非但未挡殿下的路,反而将来对殿下大有裨益,若是留着此人……”
          “废话少说,”汉斯不耐烦打断了她,“早听说水墨阁的单子漫天要价,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接这单生意?”
          话音未落,一股森森的寒意自对面的蒙面女子身上蔓延开来,艾尔莎不动声色叹息一声:“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殿下这单生意,水墨阁不接。”
          “不接?”汉斯大笑,“区区一个希卡普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水墨阁的名声难道都是刮风逮来的吗?!”
          “放肆!”亚丝翠利斧影动,眼看就要招呼到汉斯脸上,艾尔莎抬手拦下,对汉斯依旧笑意盈盈道:“恕水墨阁无能,殿下请回吧。”
          汉斯还正要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直钻入心脾,顷刻之间便已须发出霜,不觉大骇,又瞧眼前的两人皆没事一样,心中暗骂此地邪门,狠狠瞪了艾尔莎一眼便拂袖而去。
          待他走得远了,亚丝翠愤愤然一甩袖子:“这种人一万次都不够死的,你干嘛对他这么客气?”
          艾尔莎垂眸轻笑,替亚丝翠斟一杯薄酒递到她唇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眨眨眼,“对于将死之人,我一向十分客气。”


          IP属地:北京5楼2017-07-10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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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父子阂
            次日早,冬末初春,寒意料峭。
            天乾殿,圣上行宫。
            希卡普还未踏进去便听见一阵笑声如洪钟,心下便知父皇的风寒想来也应该是无恙了,脚步便顿在那里,再无半分前往的必要。殿内一排宫女倒是机灵,见他进来,个个如蒙大赦,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参见太子殿下!”
            得,这么大动静,现在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见这阵势,希卡普心里已猜着了七八分,保险起见还是扶起一个宫女问道:“陛下今日又怎么了?”
            小宫女一脸诚惶诚恐:“殿下,玄螭王在里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希卡普心中冷笑。他这位十三弟没别的本事,不过论起这暗杀行刺或溜须拍马的勾当,偌大个京城里,他称第二,恐是没人敢称第一的。这几日父皇染了风寒,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希卡普驱散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挺直了脊背踏了进去——值得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汉斯,而是那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你来干什么?”
            他刚踏进去,那洪钟一般的声音便在头顶上炸开,生生将他脚步逼停。抬眼望去,史图依克目光如刃直直割下来。希卡普抿唇接下那利刃,沉声开口:
            “儿臣听闻父皇龙体抱恙,特来探视;父皇若是不愿见儿臣,儿臣自当告退。”
            史图依克的脸色缓和下来,可威严依旧不减:“不必了,你坐吧。”
            “多谢父皇。”
            待希卡普落座之后,史图依克又转向汉斯,却是往常一般和颜悦色:“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回父皇,”汉斯谄媚道,“儿臣昨日上了一趟玲珑山,见识了几个水墨阁的高手。”
            水墨阁。
            希卡普递到唇边的茶不觉僵住,只听到父皇的声音似是极感兴趣:“哦?那孩儿可曾取胜?”
            “伯克素来尚武,孩儿岂有不胜之理?自然是比那从不习武之人好得多了。”汉斯说罢便不屑地斜了希卡普一眼,却见那人没听见一般斟茶自饮,心下恼怒,故意开口激他:“九哥以为呢?”
            希卡普放下茶盏,不露声色道:“十三弟武艺高强,在下早有领教,只不知你所挑战的是四小主中的哪位姑娘?”
            汉斯脸上一白——这话问的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刁钻至极,他堂堂皇子既去挑战,自是不愿承认只凭毒计胜了水墨阁一个小小的侍女,可这名震天下的四小主,又岂是他胜得了的?
            见他瞠目结舌不知所言,希卡普心里暗笑,也不追问,只向史图依克道:“父皇怎的对这江湖之远也感兴趣起来?”
            史图依克冷笑道:“江湖再远也在朕的脚下,朕还问不得了?”
            希卡普一愣,心知自己失言,便低了头默默饮茶,汉斯见状,刚掐灭了的那点势头又燃起来:“就是,何况那玲珑山就在京郊!父皇,这水墨阁里那位少阁主真是邪门的紧,不知是练了哪般邪门的功夫,莫说出手伤她,竟连身都近不得!别是什么妖女隐居在山里头为祸百姓才好。”
            “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不仅如此,她身边那右护法也不似常人,单就烈烈地立在那里,便像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一般,依儿臣浅见,这玲珑山,还是尽快铲平才是。”
            史图依克沉吟一声,似是思索。希卡普暗自心惊——方才汉斯说那少阁主,他还未曾觉得有什么,不过就是十三弟又在卖弄他那为数不多的智商罢了;却说到这位右护法,不知怎的,竟暗暗担心起来,生怕父皇也一时之间做出些什么荒唐事,竟不自觉地又开口了:
            “水墨阁四小主的名声在民间传得极广,多有夸大也不足为奇;况伯克素来尚武,又有白虎将军绝顶天下,儿臣以为,不过传言里几个姑娘家,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哦?那以九哥的意思,便是由着那几个妖女为非作歹吗?”
            希卡普本懒得同他争执,却在听到“妖女”二字时无名火起:“敢问十三弟几时看到……”
            “够了。”
            史图依克肃容既起,哪怕轻轻一声,份量也足够压得二人再不敢多言。
            “水墨阁一事,朕自会定夺,你们先回去吧。”
            希卡普心中暗骂自己今日是中了什么邪,告退之后便同汉斯一前一后出了内殿。殿外内廷总管戈伯正端着药碗悄没声息地等着,见他二人出来,刚想施礼,双手却被药碗占了去,只得欠了欠身子。汉斯素来走路鼻孔朝天,自是连多看一眼也不屑,轻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希卡普在后面瞧着只觉丢人,忙行至戈伯身前,深施一礼:
            “方才舍弟年幼无知不懂礼数,还请总管大人休要放在心上。”
            “岂敢岂敢!殿下说的哪里话!”戈伯见状忙把药碗递给前来端药的宫女,正要还礼,却被希卡普一把搀住了:“伯父免礼,休要折煞在下。”
            希卡普生得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父亲又待他极为严苛,平日里连个笑容都见不到,自幼被立为储君的他从小便生长在那冷冰冰的东宫,可这孩子偏又生得极懂事,戈伯和其他主事的自然也对这位乖乖巧巧的小殿下多疼爱几分,糕点房里出了什么新花样,锦绣坊里做了什么新衣裳,都要先拿来给这位小殿下尝尝鲜开开眼,戈伯还隔三差五将白虎府上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世子接来陪他解闷,这俩孩子倒真是投缘,一个将长安街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也能说得眉飞色舞,另一个托腮含笑竟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如今当年的小殿下长大了,待他也自然比其他皇子更多了几分亲切。
            戈伯瞧着眼前之人,眉眼清和如阳春三月暖风融融,一双碧眼波光流转似碎玉琼浆,像极了他母妃,忍不住长叹一声:“陛下方才可又为难你了?”
            那碎玉琼浆里颜色一黯,话语却依旧清和:“父皇从不曾为难过我。”
            戈伯见状不禁默然,如希卡普小时那样,在他肩头拍了三下,摇头叹息而去。
            希卡普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
            探视完毕出了天清殿,杰克便在外头石狮子那儿,一面候着一面舞剑,剑气沉稳,纵横开阔,银发映长空,轻甲映苍穹,英姿飒爽,竟真生出几分少年将军的神气。希卡普不忍打断他,便立于一旁静静地看。
            倒是杰克先瞧见了他,收了剑势朝他走过去:“今儿个咱们太子殿下心情不错,看起来你那老爹没为难你?”
            希卡普眉心微蹙:“此处人多耳杂,你话不能这么说,仔细被汉斯的眼线听了去。再者——”他话锋一转,“我父皇几时为难过我?”
            杰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他待你好不好,我再明白不过了。”
            “杰克,”希卡普垂眸正色道,“他到底是我爹爹,他待我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
            “是是是,殿下说的都对。”杰克嘴上哄他,里子倒纳闷儿,自己给他洗脑了这么些年,他爹给他灌输的这遭天谴的念头怎的还这么根深蒂固呢?!
            希卡普收敛了眉眼淡淡瞥过来:“你一大早在这里等着我,可是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杰克白眼一翻,“咱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片子回来了,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知会你一声,毕竟你是她未婚夫不是么。”
            安娜。
            想起那少女的音容笑貌,思绪里却出现另一人。
            衣白如洗,眸蓝似海。
            他掩了眸中情绪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那日郡主出门时不是还嚷嚷着什么就算出了白虎府也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么?”
            “她以为自己是马呢!”杰克嗤之以鼻,想了想又补一句,“就算是也不是那良种马。”
            希卡普笑意清和:“你说你,何苦与自家妹妹较劲,安娜虽说是性子急,却也衬你家白虎郡主的身份不是?”
            这话自杰克脑子里转了一圈便熄了他刚刚燃起来的那点儿火——单单看着那人温温润润的眼,他那点儿火气就怎么也烧不起来了。
            “今晚戌亥之交于白虎府内设宴为安娜接风,记得来啊。”
            希卡普略一思索:“可是太妃娘娘的意思?”
            “女孩子嘛,”杰克点头一笑,“好不容易回来了,娘亲疼爱一下也是应该的!”
            “自当赴宴。”
            希卡普一笑,但见眉眼清疏,如春风拂面。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7-10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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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未至,月上中天。
              希卡普到得早了,正在那瞧着前几日元宵节没取下来的花灯,忽听得耳畔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他名字,一声“希卡普”叫得欢欢喜喜,转头就是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无可奈何,只得由着她抱着,一动也不动一下。
              “希卡普怎么不早点来看安娜?”
              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翠色杏眼衬着俏生生一张脸,虎虎有生气,分外可爱。
              “这不是来了么?”希卡普替她将碎发拢至耳后,“安娜自己在外面玩的可好?”
              少女眼里一下亮了起来:“当然好啦!一个人出去就是自在,比我那麻烦的哥哥跟着好多啦!”忽的又抱上他胳膊,“下次就和希卡普一起出去!”
              希卡普还要再问,一个烟花却在天际炸裂开来,四散的火花绚丽了夜空,安娜看得兴高采烈,他便闭口不再言语。
              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好像少了点什么,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垂眸瞧着眼前的少女,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烟花,眼里如落了星海。
              他便也笑,陪她一同观赏烟火绚烂。
              罢了。
              ——————————
              “在下远远就听得此处笑语盈盈,还道是谁,果然是安娜郡主。”
              冷然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汉斯踏着方步行至两人跟前,瞧见希卡普,故作吃惊道:“哟,不曾想九哥也在这里,失礼失礼。”
              希卡普本懒得睬他——就连巷尾的孩子都知道现在双龙夺嫡势同水火,他这般虚情假意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碍着白虎府的面子施了一礼:“不曾想十三弟也在这里,恕罪恕罪。”
              “你来干什么?”安娜却不吃他这一套,“哥哥不会请你来的!”朝野正乱,白虎府世代忠于太子,自是不会额外生枝。
              “在下听闻郡主归来,半月不见自是挂念,故不请自来想亲眼确认郡主无恙,郡主还是莫要拂了在下好意才是。”
              “你……你……你不请自来还有理了!看你嚣张到几时!”安娜语塞,只气的跳脚。
              希卡普瞧着安娜气的满面通红的模样一时发笑——汉斯到底也是敢跟他叫板的人,安娜一个出身将门年只二八的少女,论此等口舌上的功夫,自然是不敌汉斯。
              不过……他略一蹙眉,更觉奇怪——安娜身上定是少了什么东西,他确信无疑。再看那少女,翠眸朱面,娇俏可爱,发鬓精致,银饰金钗。
              是了,她常戴的那支山茶花钗不见了。
              ——————————
              席间希卡普吃得心不在焉,目光不离安娜半刻,杰克笑他还未将那姑娘娶进门就盯得这么紧,将来必定惧内至极,希卡普但笑不语。
              助宴的歌妓退了下去,说是要上太妃专请的舞妓助兴,希卡普心里惦记着安娜无心观赏,倒是杰克兴高采烈:
              “你说这姑娘当真那么水灵?我娘念叨好久了!”
              “大概吧。”
              “听说这姑娘艺名唤作‘玉足’,她一定生了双很好看的脚!”
              “有道理。”
              “怎么了你没精打采的!”杰克斜他一眼,“看上谁家姑娘啦?我警告你就算我妹妹同意我也不同意啊……”
              “你以为我是你啊四处留情。”希卡普凉凉打断他,踌躇一番还是开口了,“你觉不觉得安娜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我自个儿妹儿还能不认得了!我看是你不对劲!一天到晚心不在焉不知道想啥!陪小爷我看舞!”杰克作势要用筷子敲他额角,希卡普故意摆了个委屈巴巴的样子,那筷子便中途转了个弯搁桌上了。
              乐声乍起,暗香浮动,一红衣女子翩然而进,甩袖而舞,浓妆艳抹,眉眼轻佻,赤着双足,一颦一笑之间尽是千娇百媚。
              杰克来了精神,两个眼睛直直盯着那舞妓,眨也不眨的;希卡普闻着这甜的过分的香气只觉着愈发心烦,垂下眸来懒得抬眼。
              “哥哥,哥哥。”
              耳边突然传来安娜的声音,杰克不耐烦地挥挥手:“干什么我看舞呢!”
              安娜眉头一皱:“别以为我愿意来转告你!要不是娘说有重要的事情在内殿等你,我才懒得理你!”
              “不是娘又不舒服了吧!”杰克一听立即起身,片刻就没了影。安娜便心安理得地坐在希卡普身边,心安理得往他那边蹭了蹭。
              “希卡普你看,她跳得真好看。”
              希卡普抬眼,只见那舞妓红袖翻飞,层层叠叠,如浪花一般滚滚翻腾,绵绵不绝。
              那人不知怎的,竟朝他看了过来。希卡普只瞧见她眉眼如画,透过层层红绸看过来,媚眼如丝里却一抹森然的冰蓝。
              心里不知何处,竟忽的陷落一块。
              ——————————
              只觉眼下银光一闪,希卡普诧异抬眸,可宴上众人皆言笑晏晏斟酒作乐,不见半分异色。希卡普未曾习武,一时瞧不出半点异样。
              难不成真是自己多心了?
              那舞妓收了舞姿,施施然谢幕,飘然退场之时,竟回眸冲他扬唇一笑,眼里尽是英气,全无丝毫媚态。
              那眼神似曾相识。
              希卡普心道不妙,再细细看过去,终于发觉十三皇子汉斯有些异常,虽还是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可眼里竟无半分生气。他无暇细想,急急奔过去伸手一推——
              汉斯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
              这宴席是断然办不得了,太医赶来时人都凉了;仵作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突然猝死,具体还要明日细细再验;本就是家宴,来的大多是白虎家不涉朝局不问党争的宾客,虽没有人为这位可怜的十三皇子伤心落泪哭天抢地,但一时人心惶惶惊悚骇然却是免不了的。还好杰克大事上一向不含糊,安抚了众人遣散了宾客,折腾下来已是深夜。
              杰克执意要送希卡普回青龙殿,希卡普阻拦不住便由着他推了出来,二人相顾,一路无话。
              夜凉如水,白月无光,暗云翻涌,一个时辰前还晴空朗朗的夜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只怕免不了一场暴风雨了。
              如今朝堂之上极有权势的一位皇子死在将军府上,希卡普心头一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明日大理寺的验尸结果真如今日那仵作所说,也难免会有其他的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到那时,不知这朝堂的风向是要往哪边吹。
              况且今日仵作那番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希卡普侧过眼来偷偷看他脸色——似乎比平日又白了几分,心里再疼却也毫无办法。想想也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人下一秒却全身僵硬已然死去,而在场近百人竟无人看清何人何时动的手,便就是骁勇善战如白虎将军杰克,也由不得他骇一身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忽然发问,眼里似是浮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顿了半晌,希卡普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那舞妓,银针藏在她水袖中,借甩袖之力飞出,在汉斯开口之际直没他咽喉,针上淬有剧毒,验不出来,沾之立毙。”
              杰克微惊:“有这等本事的人……”
              “龙姬。”
              希卡普咬了咬唇,各路思绪纷杂,一时理不清头绪。他叹了一声,对杰克道:“太妃娘娘找你何事?”
              杰克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愣了愣才黯然道:“无非就是月末选妃之事。”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这妃还选不选的成了。
              希卡普知他所言何意,宽慰道:“白虎府自伯克建国便已立威,民间威望极高,大理寺查案的差役们自然不会白白冤枉了好人,那别有用心的人若是想用莫须有的事来加害于你,恐怕也不会得逞的。再者,白虎少将军娶亲怕是今年最大的事,春节那几日街头巷尾的孩子就等着吃喜糖了,就是真有影响,也断然不会影响到这件事,无非是大婚之日延期到丧期结束后罢了。”
              想想希卡普说的在理,杰克又是天生逍遥的性子,当下便放宽了心,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不过如果说的是此等正事……希卡普又是一阵疑惑。身边的杰克却住了脚步:“就送你到这里吧。”
              抬眼一看,正是东宫青龙殿。
              谢过杰克然后被对方嘲笑了一通虚情假意之后,希卡普慢悠悠神游着进了内殿,没回卧房反倒转个弯拐进了书房,细细思索着今日之事。
              舞妓是龙姬假扮,她出手时,若杰克在场,必定瞧得出来,那时她未必有能力全身而退——他若多想些,杰克十有八九是被支开的;这就说的通了,自安娜回来,希卡普便觉得那丫头不大对劲。
              可就算安娜有些异样,太妃娘娘也的的确确是唤了杰克过去,如此又卡住了。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不成?
              况且……那个舞妓即是龙姬所扮……他指尖在桌上若有若无写下一个名字。
              玉足。
              羽卒。
              翠。
              真是你啊。
              思念如水一般脉脉漫开,不声不响却能轻易夺人心神。思及此,希卡普只觉得一阵心烦,顺手开了窗子,正是狂风,枝摇叶舞。
              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确认四下无人后,轻手轻脚从后门出来,朝天清殿走去。
              ——————————
              果然,未进父皇内殿,希卡普便看到一人于门外拱手而立,正是戈伯。
              他迎上去:“伯父找在下所为何事?”
              戈伯转过身来瞧见是他,心下甚慰:“殿下到了,可好可好,老臣方才还担心殿下不明今日老臣在殿下肩上拍的那三下是何用意,看来是老臣多虑了。”
              “实在抱歉,”希卡普致歉,“方才赴宴回来为避人耳目,先回了青龙殿,等四下清净了才来,故迟了些,还望伯父见谅才是。”
              “殿下说哪里的话,”戈伯摇首,抬眼看他仍是一副温温润润的样子,只叹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你父皇他未必不疼爱你,只是……”
              “此处不便说话,我们先进去为好。”希卡普不着痕迹打断了戈伯的话,抬眼一笑:
              “况且,我都知道。”
              ——————————
              两人便转进了内殿。此时夜已更深,悄无声息,只闻殿外雨点穿林打叶。两人坐定后希卡普拱手向戈伯道:
              “请伯父赐教。”
              戈伯但见他眼眸深深,碧如明珠。
              他自袖中取出一纸文书递与希卡普:“殿下请看。”
              希卡普道了声谢接过细看,借着两点灯火,上头白纸黑字生生刻入眼眸。
              铲除水墨阁。
              灯火摇曳,他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殿下可瞧明白了?”
              “瞧明白了。”
              “殿下可有什么想问的?”
              那两颗明珠闪了一闪,自凉凉的夜里泛起幽幽冷光:
              “伯父知道方才十三皇子于宴上暴毙之事么?”
              戈伯点什么头叹道:“皇城里的风,向来吹得是极快的。”
              “那父皇知道么?”
              戈伯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刚想开口却看见那两颗明珠里带了三分不着痕迹的寒意,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住了,又是一叹:
              “这天底下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呢?”
              只看那清清澈澈的光便忽然黯了,希卡普抿唇不语,阖了眼眸,两人一时无话。
              到底是戈伯先开了口:“殿下,陛下将此事交付于你,说明陛下心里到底还是装着殿下的,只要殿下将此事做成了,这宫廷内外将再无一人敢拿殿下不会武功说事了,这储君的位子……”
              希卡普忽然起身,向着戈伯深施一礼道:“伯父的意思,在下明白了;父王交代的事情,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却非是为了皇位,不过是希卡普谨遵父命而已。告辞。”
              见希卡普如此决然,戈伯不便再说什么,只得恭恭敬敬送他出门,望着他背影默然长叹。
              而希卡普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回首向戈伯又施一礼:“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殿下只管吩咐,老臣定当全力相助。”
              希卡普眸色深深,星星点点的坚毅自其中透出,真如星子一般:
              “希卡普拜托伯父知会父皇,他既将此事托付于我,便不要再让任何人插手了。”
              包括他自己。
              说罢,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7-10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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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顶


                IP属地:广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7-1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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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喜欢楼楼的文,加油哦,容许我不要脸的催更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7-12 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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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回来了!!撒花庆祝!!💐🎉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7-12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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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乐乎之前拜读过的大作!膜拜一下大神~


                      IP属地:美国11楼2017-07-12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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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有一个古风坑不知当开不当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7-14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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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玄螭王下葬。
                          那日验尸的结果竟真如仵作最初所说的那样是宴酣之时暴毙,希卡普对这个结果倒不奇怪,这人既能请龙姬来做得如此干净,买通大理寺压下事情的真相想必也就是一道指令的事。
                          下葬那日京城上下并无丧音,除了老天爷很给面子的下了些雨,也就是汉斯年幼时的养母皇后娘娘掉了几滴泪,仪式回来后杰克说京郊还有听到消息放鞭炮的人家,希卡普望着窗外冷雨只是冷笑——做人到这个份上,可恨又可怜。
                          待丧期过了之后,京城里也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可事情到了希卡普那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开始只是宫女嘴碎打发时间的窃窃私语,然后是仆从杂役闲暇时的闲言碎语,再后来是耿直鉴臣朝堂会面时的冷言冷语,紧接着吹来了后宫嫔妃们的指桑骂槐,最后发展到兄弟之间的恶语相向,就连皇后娘娘的幼子见到他,都要吓得只跑回妈妈怀里,再也不甜甜地唤他“希卡普哥哥”了。
                          希卡普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山不容二虎,一只忽然死了,能是谁咬死的呢?
                          “所以,”杰克落下一子,“现在人人都以为是你干的?”
                          “不然呢?”希卡普双目专注于棋盘,紧跟着杰克落子,唯有紧绷着的唇角彰显了内心隐隐的不安,“不管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这招一石二鸟使得甚妙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话都说死了的,希卡普只恨自己没早些发现这窥视帝位的竟还有旁人,幸好这流言是直冲他去的,并未波及到白虎王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如今汉斯死了,你可以松口气了不是?”杰克不知如何帮他,如此宽慰道。
                          希卡普懒懒一笑:“你见我何时憋着气了。”
                          这倒是,从小到大,汉斯再怎么嚣张,杰克也没见希卡普似这几日般疲惫过。想想也是,那时汉斯在明,希卡普在暗,况且汉斯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希卡普念着兄弟的血缘,汉斯便是有百条命也给他自己作天作地作完了,哪还用的着希卡普出手?可如今的形势却是大不一样了,敌人在暗他在明,一举一动被人盯得清清楚楚不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搁在兵书上说,都不知防谁,谈何反攻呢!
                          他心里一阵心疼,面上却笑着扯他袖子:“这些天都怎么了,也给我说说呗。”
                          希卡普白眼一斜,守口如瓶:“没你的事。”
                          半句话套不出来。
                          也是,以他的智商想从希卡普嘴里套出话来,那真是白日做梦了。杰克撇着嘴委委屈屈看向棋盘,才发觉胜负已分。
                          “你怎么又赢了啊!”
                          ——————————
                          水墨阁,冰凌小筑。
                          亚丝翠推门进来,只见艾尔莎又笼着发倚窗捧着书,不觉大为光火,疾步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了窗子:“说了多少遍了,这几日风大,就是不听!”
                          “气什么,”艾尔莎眼也不抬,施施然翻过一页去,“把你气出个好歹来,这阁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好些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我了。”
                          亚丝翠只气得不想说话,又看见她歪着身子似是不大舒服,忙又取来枕头垫在她后腰:“我是欠下你了。”
                          “知道就好。”
                          亚丝翠翻翻白眼懒得纠缠:“梅莉达那边有消息了。”
                          “说。”
                          “她说一切顺利。”
                          “嗯。”
                          “不过……”她故意顿了一顿,眼角偷偷瞟着艾尔莎脸色。
                          “不过希卡普有所察觉了是吧。”
                          谁知艾尔莎非但没有抬眼,反而一句话直接把亚丝翠呛了个干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尔莎挑眉笑了:“他希卡普是何许人也,若是连自己被监视了都不知道,那能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以太子之位活到现在,也真是看造化了。”
                          “那可不一定!”亚丝翠也是不服气,“我派出去的那十人,武功个个都是上乘,还乔装做大理寺差役,他就是发现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这一下艾尔莎倒是放下书了,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她:“你能想到这一出?你自己想出来的?梅莉达教你的吧!”
                          “那不重要!”亚丝翠脸上一红,回嘴道。
                          “急什么,又不是夸你——你那一下,还未必瞒得过他。”艾尔莎懒洋洋捧起书本,“不过就是希卡普发现了也不妨事,想来大名鼎鼎的水墨阁,他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亚丝翠住了嘴,一双蓝眸在眼里波光流转,半晌才道:“派人监视他,是你的主意?”
                          “这个自然。”
                          “那些针对他的流言,也是你放出来的?”
                          “那还用说?”
                          亚丝翠眨了眨眼:“也不知是谁有这般本事,让你在这儿劳心劳力,他倒清闲,几两银子就算了事。”
                          艾尔莎又放下书,秀眉一挑,三分凌厉,七分戏谑:“翠儿啊翠儿,想从我这里套话,先练练再来吧。”
                          又被发现了!亚丝翠心里长叹。
                          说来奇怪,那褐发绿眸的人,自行刺一日回眸一眼,竟是绕在心尖上挥之不去了。
                          或许同是褐发绿眸吧。
                          “还有一事,今夜里若是闲来无事,可去白虎王府里会会——不,”翻书的手稍稍一顿,艾尔莎此刻才真正抬眼来瞧着亚丝翠,冰蓝对着碧蓝,“今天夜里,去取希卡普命来。”
                          仿佛觉得给细针刺了心尖,亚丝翠不禁冲口而出:
                          “为什么?”
                          艾尔莎合了书,眉眼轻挑着斜向她:“明知故犯?”
                          亚丝翠微微一怔——水墨阁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这一点,她身为少阁主身边的右护法,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是。”
                          她拳心握紧了斧,斧柄上精雕细刻的花纹刺在掌心,竟也隐隐作痛。
                          无暇细想,亚丝翠匆匆道了声告辞便离去了,自然未注意到艾尔莎带笑的眼。
                          翠儿啊翠儿,你远远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残忍。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7-18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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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乌不及半分色,翼舞昆仑飞雪花。
                            神龙见首不见尾,得夜煞者得天下。
                            提笔写下这首四言诗,希卡普不及置笔便揉揉眉心——这几日,说是累惨他了也不为过。
                            敌暗我明,一不知窥视帝位的那人姓甚名谁藏身何处,二不知父皇交给他的任务意在何处有无必要,三不知近来一支冒充大理寺差役的力量暗暗潜伏于他身侧,到底是要做甚。
                            他们必然不是大理寺的人——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个身手,单说派人来监视他——谁给了大理寺那个胆子?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希卡普暗暗叹息,只能姑且写写这首乐府古谣聊以自慰了,反正他是极爱这首诗的,也许他那苦命的母亲,在十月怀胎的时候,也曾温言软语地给他念过罢。
                            窗外风过。
                            手中笔一顿,墨迹于纸上泄下一抹乌痕,希卡普抬眼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右掌却暗自扣上椅背。
                            果然等不及了么?
                            他紧紧盯着窗口,眼睫扫过的阴影利如刀锋。
                            三点银光破空而入,他掌下扣紧,一银镜自桌面弹出,那三枚银针尽数碰于其上,兵戈相碰之声竟极其悦耳。声响未毕,一短箭以极刁之势自上空袭来,竟是直逼眉心,他掌下再扣,座椅竟生脚般向右一错,短箭直插入地上竟生生没进半截。不等喘息,六枚雪花镖自四面八方飞入,竟像长了眼睛一般,任凭他错椅之位也穷追不舍,希卡普眉宇微蹙,左掌扣下,霎时,同是六枚雪花镖自椅后飞出,“乒乒乓乓”一阵响过之后,一切皆归于平静。
                            希卡普抬眼看去,几案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蓝眸金发,眉眼却生,一袭白衣,怀中抱斧,冷眼瞧他。见他看过来,避也不避,挑眉冷笑:
                            “好机巧。”
                            希卡普颔首微笑:
                            “好功夫。”
                            “但殿下可知,机巧不过投机取巧,非武学正道?”
                            “那姑娘可知,暗杀是谓暗中绝杀,为世间不耻?”
                            那人一愣,眼里微怒:“殿下该知道,这些天里,我若要取你性命,你便是百条命也用完了。”
                            “姑娘说的是,”希卡普不怒反笑,“现在在下还在这里好端端地坐着,还是要多谢姑娘呢。”
                            那人眉峰微聚:“此话怎讲?”
                            “人人都道龙姑娘斧下无逃魂,姑娘一开始不用,此时如还不出手,便并不是真的要在下性命了。”
                            那人似是被彻头彻尾地激怒了,希卡普只瞧见白影一闪,颈上已一道冰凉。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人目光悬于他眼上,他不消动便可一眼窥尽那人眼里的情绪。
                            还是一样的蓝啊。
                            希卡普只笑:“你不会的。”
                            那人眼神一利,斧刃划破表皮沾上血痕:“你怎知我不会?”
                            希卡普抬眼,望进她澄澄澈澈的眸子:
                            “那就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斧刃又推进几分,血顺着脖颈滑落,她看得触目心惊。
                            希卡普还是笑,却闭了眼睛,扬起颈子来把脆弱的动脉暴露给她——她甚至可看见突突跳动的血管。
                            他闭着眼微笑,叹息合着话语轻飘飘落在她心上:
                            “你不会的。”
                            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叹息。斧刃移开,她眼里的情绪在冰峰下静静地流淌。
                            “你为何不躲?”
                            “五年前在下这条命,便是姑娘救的,”他展颜一笑,“姑娘想要,随时拿去便是。”
                            不过,你不会的。
                            她瞳孔徒然一缩,蓦地吐出一句词:“今宵酒醒归何处?”
                            “杨柳晓风送离人。”
                            对答如流。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斧应声而落,不敢相信一般,眼里骇人的墨色大片大片地褪去,铺天盖地的蔚蓝席卷而来。
                            他起身,含笑望进她碧蓝的眼中,伸手拂过她耳后:“既知你我都躲不过,何苦还要以假面示人呢?”
                            一张假面渐渐被揭下,记忆之中那张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无非褪去了青涩显得愈加成熟,确是更美了。
                            果真是你啊。
                            “翠儿。”
                            这声“翠儿”,轻飘飘的一声,听在她耳里,却如天崩地裂一般。
                            她初见这人时,他不是这般样貌,不是这般年纪,更不是这般身份,可会这般唤她的男子,世上只有一人。
                            霎时热泪盈眶。
                            她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浅尝即止却又食髓知味,不知谁的泪跌落眼眶,淡淡的味道漫在口腔,密密麻麻渗入心尖。
                            五年了。
                            “翠儿……”
                            他叹息着唤她,本就不饱满的气流揉碎在吻里,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天知道这声“翠儿”在他心底百转千回了多少遍,如同寒冬之际暗暗埋下的种子,整整五年里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潜滋暗长,在无数个夜里难以启齿却又割舍不下。这两个字绕在他心尖上,像一把锁,而今,解锁之人终于出现了。
                            可那又如何呢。
                            他轻轻推开她,视线在对方被吻得水光潋滟的红唇上滞了一瞬,出口的话竟慢了半拍:
                            “你该走了。”
                            亚丝翠不解抬眸,眼里一片澄澈的蓝色,蓝得他心里发疼。
                            “你该走了,他快要来了。”
                            亚丝翠一惊:“谁?”
                            希卡普一笑:“你同他当有许多话可说,却不是现在。”
                            “我不。”她抓紧他的衣襟,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开了。
                            他叹息着拥她入怀,落在她耳畔的吻让她安心:“你即已知我的身份,便该知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若下了心要找我,便该知以你的身手这宫墙内外没人拦得住你。”
                            见她还要说什么,他快速拦下她话头:“翠儿,我知你满腹疑惑,但是现在,你信我可好?”
                            他的话音不高,却那般毋庸置疑。
                            她终于松开他袖子:
                            “我一直是信你的。”
                            话音未落却见门边蓝影一闪,顷刻间剑如霹雳向她刺来,亚丝翠神色一凛,挥手将希卡普推出两丈开外,斧光破空迎了上去。待希卡普靠着墙壁稳住身形再定眼看去,满屋具是刀光剑影,只模模糊糊瞧见一白一蓝两道剑光,哪里还辨得出两人的身形?
                            他方才叫翠儿快走就是怕出现此等局面——近来京城中乱,杰克知道他这武功底子难以自保,每日晚间总还是要来巡查一番,若是碰上翠儿在此,免不了是一阵厮杀。可这二人若是打起来,天下哪还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希卡普不敢贸然出声,一来怕招来宫里的官兵彻底截断了翠儿的后路,二来怕自己这一声令这二人分神,高手相争,微微一个晃神都是致命的纰漏。瞬息之间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却路路都是死路。
                            可难道就任凭这二人虚耗下去?
                            白影斧光纵横开阔,大开大合,蓝影剑光步步紧逼,分毫不让,眼见一团杀意斗至窗前,希卡普瞅准空隙横身拦在杰克面前:
                            “走!”
                            杰克万没想到希卡普会突然挡在自己身前,手中剑势虽硬生生逼了回去,一时气血阻塞,七尺落地,再向窗外看去,哪还有那白衣少女的影子?
                            “你不要命了吗!”杰克只恨不得一口血喷他脸上,“你个没武功的凑什么热闹!”
                            希卡普一时语塞,只得叹气道:“难道由着你们打上三天三夜?”
                            “那又如何!”
                            “杰克,”希卡普放软了语气,“那是我多年不见的一个朋友……”
                            谁知一向不开窍的杰克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希卡普,武学上的事你少懵我!刚刚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我们足足对了三百多招!你几时与龙姬交朋友还多年不见的!”
                            希卡普定定地瞧着他,瞧着他气血渐渐平息,眸光不再执锐,才幽幽长叹一声:
                            “她便是五年前救我性命的那位姑娘。”
                            也是我一生所爱啊。
                            ——————————
                            亚丝翠逃出东宫便是一路轻功疾走,一面飞檐走壁一面挥斧砍断身后雨瀑一般向她袭来的冷箭,想来刚才那么一折腾早已惊动了皇家侍卫,不过应付他们——亚丝翠冷笑,倒还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那人含笑的绿眸就安安稳稳地停在她脑海里,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就那么停在哪儿,由不得她不分心,本以为早已封尘的旧事,竟是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是她的错。
                            她以为出了东宫的领地箭雨缓和下来也就没事了,于是肆无忌惮地放慢了脚步趁着月色朗朗思索起那双绿眸主人的旧事,等她听到一支劲道极强的暗箭破空向她袭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躲开了。
                            幸好她避得快,冷箭堪堪没入她左肩,箭头刚扎入皮肤,一股寒意便顺着经络血脉散入四肢百骸,只觉头晕眼花,半分真气也提不上来,亚丝翠知这毒极厉害,一刻也不敢耽误,咬着牙奔了大半程,简直拼去了半条命,跌跌撞撞一头栽进冰凌小筑,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便喷出一口血来,随后的事情她就一概不知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7-18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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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写剧情啊只想写搂搂抱抱亲亲睡睡 而且没有存文了果然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是我的风格天天有人来逼着我码字才是正事🙃🙃🙃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7-18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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