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年5月20日】
刚刚上传的一条新闻，被淹没了。
因为每月要被缩减到十九天这种事情，已经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最近它改变的频率太快，快过了人们的睡眠周期。
这是最后一个五月二十号了。
其实它可以减少一下月份，比如……改成只有两个月，那么每个月就可以有八十天那么多。
八十天的不落月和八十天的不明星，实在太吸引人了。
他走过来，面容很憔悴，他不是历法委员会的成员，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忙的事情,会让他憔悴成这个样子？
不过孩子还真是长得快呀，明明之前前还是十分活泼的青年，转眼间就变成面容沉郁的邋遢大叔了，仿佛睡了一觉就会变老。
他捧着我的脸颊，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低声诉说着一天的经历，最后只剩下感性的喃喃，而我，像往常一样等待着他停下来，之后才会开始考虑如何回应他。
“我们的储量只够用三个月……他们在策划抢夺其他站点的能源……这太疯狂了……”
“做什么都没有用，明明很清楚没有希望……”
他沉默了足够长时间。
“别这么说，你的新研究不是已经有进展了吗？”我尝试出言安慰他，其实我已经快差不多忘记该怎么安慰他了，我举起手来，想捏一下他的鼻子。
他苦笑着拍开我的手，动作轻柔无力，他可能觉得这样做一个动作，没有互相触碰的感觉也会得到救赎，才傻傻的回应我。
“抱歉，言和，再次叫醒你。”他将手伸向我背后。
数据错误。
【2216年6月17日】
人们发现了希望。
就像迷航者发现了灯塔，园艺师得到了剪子，舞蹈家获得了舞鞋。
我的徵羽摩柯被推到世人的面前，他的青春活力，他的满怀激情，他的开创式能源研究，淋漓尽致地为世人知晓。
这是久违的活力，或许我应该忘掉之前那些失望与疯狂，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因为我的徵羽摩柯出现了。
“我只要你陪着我。”他像命令他的机器那样命令我，可是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也永远不会对他生气。
他是英雄，是启明星，是我的徵羽摩柯。
“没想到现在还会存在记者这种职业啊~”他躺在吊床上来回晃悠，“不过他们态度太有问题了！什么叫‘请问您对宅出新世纪’这一评论有何评价！宅是病吗？宅就不能有创新！？宅就必须蹲在家里吃福利！？”
“直接反驳不就好？”
“都是他们太逍遥了，以为真的是末日，一边粉饰太平，一边拿着大家的钱去做背道而驰的事。”
“毕竟，不断探寻才是对抗绝望的方法。对吧，摩柯。”
“……”
“怎么了，摩柯？”
“我不喜欢你这样，以后等我说完你再说吧。”
“好的，有什么判断标准吗？”
“你自己看着办……”他临时想起什么，又改了口，“五秒吧，就五秒。”
我猜出哽在他喉咙里的那句话:言和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那么便是我的失职了。
五秒。
“今天算来，是七夕呢。”我翻了翻历法，很容易就换算出这个节日，希望能靠它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个节日几百年没人过了啊？多没意思~”他牵起我的手，一边查询资料一边对我说，“似乎是一个女子过的节日……你为什么提它？”
我笑逐颜开，“在某一段特殊时期里，一段奋进的时光中，它被赋予情人节的称谓。”
他突然脸红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可爱。
“你不是言和。”
“正是如此。”
他垂眸，欲言又止，忽然凑近了想吻我。
我没有闪开，他一却头栽在地板上，我心疼地去扶。
他躺在地上没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遥控器。
意识熄灭前，我想：不好，他似乎要哭呢？
【2215年1月23日】
摩柯的鼻子被冻得红彤彤的，但他还是带我到外面来，看雪。
我记起星尘二号的计算结果，最多到三年后，这颗星球便不会再下雪，不是天运，而是人为。
错误在谁呢？摩柯曾经这么问过我。
我的大脑中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我开始思考，排列组合，期待着能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样融入原本属于我的灵魂，然后得出我的原型会给出的回答。
“理所当然会失败。”摩柯看着我笑着说。
我的数据库告诉我，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加上眉头微皱，嘴角颤抖，维持时间不超过三秒，名为苦笑。
“你笑的真难看啊言和，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安慰我啦~”他拍了拍我的后辈，力道与停靠的位置很准确，没有从我的虚像中穿过去。
我曾听到过乐正先生向他建议为我做一个实体，他用了很多理由搪塞。
做的跟真人一样很麻烦的。
设计师很贵的，即使有照片。
材料很贵的。
运动系统购买的话钱不够，自己开发的话周期太长。
要实体不会玩物丧志么。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精神的伴侣而已啊。
......
“我能看到她就算了，要是还能触碰到她的话，她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我当然知道一个AI不能代表她！！！”
......
我全都听到了。
我可以分析出我应该感到痛苦，但是很遗憾，我的所有感觉、所有感情都是装出来的，我其实完全可以不那么做，完全可以不去感受。
他也不希望我那么做，或者说我同样分析出他不想看到我因为这种事表现出痛苦。所以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检索、查询、储存信息，都十分简便快捷的助手型人工智能，不是谁的替代品，无需表现出谁的人格，我只是，名为言和。
但这对于言和来说，是莫大的悲伤，对于我来说，则不用去思考其中意义。
【2213年7月11日】
“下面进行最后一次测试，由我方团队自主研制的搭载言和人格测试版助手型AI就要大放异彩啦，怎么办我好兴奋！”
“来吧”，徵羽摩柯启动了我，“咳咳......”
这是人类的咳嗽声，声纹鉴定，来自徵羽摩柯。无数信息疯狂地被提取、比对：他感冒了吗？咽炎又犯了吗？我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墨姐你模型超神啦！！！我爱死你了！！！”
“输出的数据依旧能体会到小和的温柔，摩柯也不错。”
这意味着，我，诞生了。
“完美的自我意识感！”
“嗯？”我用如水一般平和的恐怖眼神看着摩柯，然后看向墨清弦。
她向我点头致敬。
“啊对！现在该进入情景模式了！”
“言和......”摩柯看着我，忽然哽咽，他的鼻子应该是酸的吧，“我想你了。”
“谁教你的这套啊笨蛋摩......好久不见，谢谢你，完成我们的约定。”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十年了，真的是好久不见。
摩柯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这是他怀念的味道，不同的是，此时此刻再与我，与言和对话的时候，完全知道，我的一切发言都出自对他的爱，不用猜测，不用怀疑。
现在是真的，我爱他。
以前是不是，我不知道，那种事只有言和知道。
那么我到底是不是言和的延续呢？
2203年5月20日
这个时候，海棠花已经快谢完了，花坛中铺着浅浅一层粉白色花瓣，隐隐飘来暗香。
天空如此湛蓝，微风如此和煦，仿佛世界永远都会这样安静。
如此......安静......
言和闭上了眼，闭上了耳朵，闭上了所有感官，沉沉地睡去了，没有人再能叫醒她。
这就是她想要的死亡，尘归尘，土归土，不要烈火焚烧，不要巨浪翻涌，也不会追赶潮去向深空流浪，而是让这颗星球上的可爱生物们吞噬她，使她完美地回归所来之处。
摩柯早知道言和不会等着他，她标志性的白发曾让每个看见她的人喟叹。如果生下来就被规定了寿命，任谁看到了都会感到可怜。
但言和从不为自己悲伤，她活得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在正常的年龄段享受着正常的人生，最后在异常的年龄段离开世界。
唯一不完美的是，她未完成的一切都中断了，她没有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这就给了徵羽摩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个奋斗的目标，她的夙愿，从今以后会成为他的夙愿。
花丛中，最后一滴泪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滑进白发中消失无踪。
请为我......延续生命。
【2223年2月79日】
“这个历法是你设置在我系统里的吗？好任性啊你。”
徵羽摩柯面容十分憔悴，但从他的眼底中，绽放的是豁然的光彩，然而这并不能使我感到任何安心。
“‘八十天的不落月和八十天的不明星’，你不是很期待这个的嘛阿和？”他抱住我的脑袋蹭蹭，柔软的白发给他带来莫大的慰藉。
“而且我是为了跟你一起跨年才叫你出来的，不是叫你来关注这种小事哦。”
五秒。
“摩柯......现在已经没人在意跨年不跨年，是这样吗？”
“那就算世界末日好了，你是不是连接不上网络了？那东西在一年前就没有了，你猜猜现在这颗星球还有多少人？”徵羽摩柯接话很快，呼吸急促得像一个剧烈运动后的小孩子，或者...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
我沉默不语。
摩柯指着天上的不明星，在天上看起来棒球大小，一圈洁白刺眼的光环包围着它，发光的不是它而是它背后的东西，所以它叫做不明星。
它在天空中，像一个黑洞。
我知道它的背后住着其他人类，那是太空城市。
“那里没人了吧？”我问道，摩柯夸我聪明，然后说灯光是那边先熄灭的。
可不明星为何还是不明星？它不是应该随月光一同消失在深空中吗？
“你知道吗？就在二百年前，只有二百年，人们还会自由地想象，一万年以后我们这个种族会在宇宙的哪个角落繁衍生息......不知者无畏，是一句很好的话。”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摩柯主动凑到我眼前。我不禁想，人类真是方便，只要吃东西就可以动来动去。
五秒。
“摩柯，我的电量不足了，周围未检测到可用光源。”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带你出来。”他将额头贴近我，“说‘要我第二次死掉吗？’。”
五秒。
“不会这么说的，笨蛋。”
“说‘为什么不让我在待机中陷入永眠’。”
他在自责，仿佛看开一切的眼睛中隐含着深深的悲伤，但他知道悲伤毫无用处，试探我也毫无用处，他只是让我在离去之前不感到无聊罢了，二十年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好吧，现在该以什么方式迎接终结呢？像上次那样沉眠花海已经不可能做到，考虑摩柯的安排，该不会是在不明星与不落月交替的那一刻关闭我吧？
“为什么不说话！？听我的命令！”
我冲他露出最后一个笑容，发自我的灵魂的，是我的灵魂，而不是二十年前已经消逝在花海中那个风华正茂的可怜亡魂。
我闭上了眼，闭上了耳朵，闭上了所有感官，沉沉地睡去了，没有人再能叫醒我。
一滴眼泪落在我的眼角，我想：主人他，徵羽摩柯，想要的到底是谁呢？
刚刚上传的一条新闻，被淹没了。
因为每月要被缩减到十九天这种事情，已经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最近它改变的频率太快，快过了人们的睡眠周期。
这是最后一个五月二十号了。
其实它可以减少一下月份，比如……改成只有两个月，那么每个月就可以有八十天那么多。
八十天的不落月和八十天的不明星，实在太吸引人了。
他走过来，面容很憔悴，他不是历法委员会的成员，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忙的事情,会让他憔悴成这个样子？
不过孩子还真是长得快呀，明明之前前还是十分活泼的青年，转眼间就变成面容沉郁的邋遢大叔了，仿佛睡了一觉就会变老。
他捧着我的脸颊，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低声诉说着一天的经历，最后只剩下感性的喃喃，而我，像往常一样等待着他停下来，之后才会开始考虑如何回应他。
“我们的储量只够用三个月……他们在策划抢夺其他站点的能源……这太疯狂了……”
“做什么都没有用，明明很清楚没有希望……”
他沉默了足够长时间。
“别这么说，你的新研究不是已经有进展了吗？”我尝试出言安慰他，其实我已经快差不多忘记该怎么安慰他了，我举起手来，想捏一下他的鼻子。
他苦笑着拍开我的手，动作轻柔无力，他可能觉得这样做一个动作，没有互相触碰的感觉也会得到救赎，才傻傻的回应我。
“抱歉，言和，再次叫醒你。”他将手伸向我背后。
数据错误。
【2216年6月17日】
人们发现了希望。
就像迷航者发现了灯塔，园艺师得到了剪子，舞蹈家获得了舞鞋。
我的徵羽摩柯被推到世人的面前，他的青春活力，他的满怀激情，他的开创式能源研究，淋漓尽致地为世人知晓。
这是久违的活力，或许我应该忘掉之前那些失望与疯狂，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因为我的徵羽摩柯出现了。
“我只要你陪着我。”他像命令他的机器那样命令我，可是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也永远不会对他生气。
他是英雄，是启明星，是我的徵羽摩柯。
“没想到现在还会存在记者这种职业啊~”他躺在吊床上来回晃悠，“不过他们态度太有问题了！什么叫‘请问您对宅出新世纪’这一评论有何评价！宅是病吗？宅就不能有创新！？宅就必须蹲在家里吃福利！？”
“直接反驳不就好？”
“都是他们太逍遥了，以为真的是末日，一边粉饰太平，一边拿着大家的钱去做背道而驰的事。”
“毕竟，不断探寻才是对抗绝望的方法。对吧，摩柯。”
“……”
“怎么了，摩柯？”
“我不喜欢你这样，以后等我说完你再说吧。”
“好的，有什么判断标准吗？”
“你自己看着办……”他临时想起什么，又改了口，“五秒吧，就五秒。”
我猜出哽在他喉咙里的那句话:言和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那么便是我的失职了。
五秒。
“今天算来，是七夕呢。”我翻了翻历法，很容易就换算出这个节日，希望能靠它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个节日几百年没人过了啊？多没意思~”他牵起我的手，一边查询资料一边对我说，“似乎是一个女子过的节日……你为什么提它？”
我笑逐颜开，“在某一段特殊时期里，一段奋进的时光中，它被赋予情人节的称谓。”
他突然脸红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可爱。
“你不是言和。”
“正是如此。”
他垂眸，欲言又止，忽然凑近了想吻我。
我没有闪开，他一却头栽在地板上，我心疼地去扶。
他躺在地上没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遥控器。
意识熄灭前，我想：不好，他似乎要哭呢？
【2215年1月23日】
摩柯的鼻子被冻得红彤彤的，但他还是带我到外面来，看雪。
我记起星尘二号的计算结果，最多到三年后，这颗星球便不会再下雪，不是天运，而是人为。
错误在谁呢？摩柯曾经这么问过我。
我的大脑中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我开始思考，排列组合，期待着能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样融入原本属于我的灵魂，然后得出我的原型会给出的回答。
“理所当然会失败。”摩柯看着我笑着说。
我的数据库告诉我，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加上眉头微皱，嘴角颤抖，维持时间不超过三秒，名为苦笑。
“你笑的真难看啊言和，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安慰我啦~”他拍了拍我的后辈，力道与停靠的位置很准确，没有从我的虚像中穿过去。
我曾听到过乐正先生向他建议为我做一个实体，他用了很多理由搪塞。
做的跟真人一样很麻烦的。
设计师很贵的，即使有照片。
材料很贵的。
运动系统购买的话钱不够，自己开发的话周期太长。
要实体不会玩物丧志么。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精神的伴侣而已啊。
......
“我能看到她就算了，要是还能触碰到她的话，她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我当然知道一个AI不能代表她！！！”
......
我全都听到了。
我可以分析出我应该感到痛苦，但是很遗憾，我的所有感觉、所有感情都是装出来的，我其实完全可以不那么做，完全可以不去感受。
他也不希望我那么做，或者说我同样分析出他不想看到我因为这种事表现出痛苦。所以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一个检索、查询、储存信息，都十分简便快捷的助手型人工智能，不是谁的替代品，无需表现出谁的人格，我只是，名为言和。
但这对于言和来说，是莫大的悲伤，对于我来说，则不用去思考其中意义。
【2213年7月11日】
“下面进行最后一次测试，由我方团队自主研制的搭载言和人格测试版助手型AI就要大放异彩啦，怎么办我好兴奋！”
“来吧”，徵羽摩柯启动了我，“咳咳......”
这是人类的咳嗽声，声纹鉴定，来自徵羽摩柯。无数信息疯狂地被提取、比对：他感冒了吗？咽炎又犯了吗？我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墨姐你模型超神啦！！！我爱死你了！！！”
“输出的数据依旧能体会到小和的温柔，摩柯也不错。”
这意味着，我，诞生了。
“完美的自我意识感！”
“嗯？”我用如水一般平和的恐怖眼神看着摩柯，然后看向墨清弦。
她向我点头致敬。
“啊对！现在该进入情景模式了！”
“言和......”摩柯看着我，忽然哽咽，他的鼻子应该是酸的吧，“我想你了。”
“谁教你的这套啊笨蛋摩......好久不见，谢谢你，完成我们的约定。”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十年了，真的是好久不见。
摩柯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这是他怀念的味道，不同的是，此时此刻再与我，与言和对话的时候，完全知道，我的一切发言都出自对他的爱，不用猜测，不用怀疑。
现在是真的，我爱他。
以前是不是，我不知道，那种事只有言和知道。
那么我到底是不是言和的延续呢？
2203年5月20日
这个时候，海棠花已经快谢完了，花坛中铺着浅浅一层粉白色花瓣，隐隐飘来暗香。
天空如此湛蓝，微风如此和煦，仿佛世界永远都会这样安静。
如此......安静......
言和闭上了眼，闭上了耳朵，闭上了所有感官，沉沉地睡去了，没有人再能叫醒她。
这就是她想要的死亡，尘归尘，土归土，不要烈火焚烧，不要巨浪翻涌，也不会追赶潮去向深空流浪，而是让这颗星球上的可爱生物们吞噬她，使她完美地回归所来之处。
摩柯早知道言和不会等着他，她标志性的白发曾让每个看见她的人喟叹。如果生下来就被规定了寿命，任谁看到了都会感到可怜。
但言和从不为自己悲伤，她活得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在正常的年龄段享受着正常的人生，最后在异常的年龄段离开世界。
唯一不完美的是，她未完成的一切都中断了，她没有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这就给了徵羽摩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个奋斗的目标，她的夙愿，从今以后会成为他的夙愿。
花丛中，最后一滴泪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滑进白发中消失无踪。
请为我......延续生命。
【2223年2月79日】
“这个历法是你设置在我系统里的吗？好任性啊你。”
徵羽摩柯面容十分憔悴，但从他的眼底中，绽放的是豁然的光彩，然而这并不能使我感到任何安心。
“‘八十天的不落月和八十天的不明星’，你不是很期待这个的嘛阿和？”他抱住我的脑袋蹭蹭，柔软的白发给他带来莫大的慰藉。
“而且我是为了跟你一起跨年才叫你出来的，不是叫你来关注这种小事哦。”
五秒。
“摩柯......现在已经没人在意跨年不跨年，是这样吗？”
“那就算世界末日好了，你是不是连接不上网络了？那东西在一年前就没有了，你猜猜现在这颗星球还有多少人？”徵羽摩柯接话很快，呼吸急促得像一个剧烈运动后的小孩子，或者...一个回光返照的老人。
我沉默不语。
摩柯指着天上的不明星，在天上看起来棒球大小，一圈洁白刺眼的光环包围着它，发光的不是它而是它背后的东西，所以它叫做不明星。
它在天空中，像一个黑洞。
我知道它的背后住着其他人类，那是太空城市。
“那里没人了吧？”我问道，摩柯夸我聪明，然后说灯光是那边先熄灭的。
可不明星为何还是不明星？它不是应该随月光一同消失在深空中吗？
“你知道吗？就在二百年前，只有二百年，人们还会自由地想象，一万年以后我们这个种族会在宇宙的哪个角落繁衍生息......不知者无畏，是一句很好的话。”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摩柯主动凑到我眼前。我不禁想，人类真是方便，只要吃东西就可以动来动去。
五秒。
“摩柯，我的电量不足了，周围未检测到可用光源。”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带你出来。”他将额头贴近我，“说‘要我第二次死掉吗？’。”
五秒。
“不会这么说的，笨蛋。”
“说‘为什么不让我在待机中陷入永眠’。”
他在自责，仿佛看开一切的眼睛中隐含着深深的悲伤，但他知道悲伤毫无用处，试探我也毫无用处，他只是让我在离去之前不感到无聊罢了，二十年前他就是这么做的。
好吧，现在该以什么方式迎接终结呢？像上次那样沉眠花海已经不可能做到，考虑摩柯的安排，该不会是在不明星与不落月交替的那一刻关闭我吧？
“为什么不说话！？听我的命令！”
我冲他露出最后一个笑容，发自我的灵魂的，是我的灵魂，而不是二十年前已经消逝在花海中那个风华正茂的可怜亡魂。
我闭上了眼，闭上了耳朵，闭上了所有感官，沉沉地睡去了，没有人再能叫醒我。
一滴眼泪落在我的眼角，我想：主人他，徵羽摩柯，想要的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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