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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度娘


IP属地:山东1楼2017-07-31 21:07回复
    前奏
    山西,代县。
    绕过东大街,水泥堆砌的现代小城中簇拥着一座年代久远的鼓楼,到如今仅剩下孤寂的一段城垣,除了前些日子政府新立的“边靖楼”县文物保护单位的大理石碑,似乎已经没有更多让我们能回忆她的名字。古楼正面挑檐下悬挂“声闻四达”的匾额,虽经过雍正皇帝的整修,却依旧难掩岁月的刻痕。黑黢的木质外层红漆斑驳错落,若隐若现地透出她的曾经,就像那让人琢磨不清的历史一般,幻化着血一样被凝滞的瑰丽。
    边靖楼,建于明代洪武年间,据传为纪念驻守代州八年,靖卫边陲的杨令公所建。从楼门西北经古西邢口出,分别屹立着人称“外三关”的“雁门关”,“宁武关”,“偏关”。其中雁门关即坐落于代县西北,宁武关则更在雁门西(今朔州)处。宁武北有个陈家谷,那里曾被杨令公的鲜血浸润,如今依旧乱石纵横,却再不闻义士悲歌。陈家谷之战,杨业以血的色泽给这场帝王的幻梦画上最不忍回首的句号。
    雍熙北伐终以北宋惨败收场,她使得北宋国力日颓,开始转向“守内虚外”的国家战略,陷入一系列屈辱的对外战争。这是一场构筑于太宗赵光义主观愿望的征辽幻梦,基于对辽国政治,军事形势不切实际的评估而发动,又被大宋初年各种行军制度掣肘,最终落败实在不是偶然,而要让人对其中必然有所洞察,还必须从头说起。
    982年(太平兴国七年),辽景宗病逝,由仅仅十二岁的耶律隆绪即位,其母承天皇太后萧绰摄政。此时,据宋史记载,雄州崇仪使(正七品武官,相当于雄州驻军营长)贺令图等人上奏太宗皇帝说:“契丹主少,母后专政,宠幸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后代史学家研究,当时因为辽国国祚交替,北宋朝廷上迅速形成一股主张再次北伐辽国,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势力。这股势力主要由底层武官(如贺令图),外戚(如高阳关都监刘文裕,太宗祖母刘氏侄孙),以幻术得幸的宠臣侯莫陈组成,看似没有朝廷重臣(如当朝宰相宋琪)支持,然而收复幽云十六州这一愿景却与太宗皇帝所想契合。虽然宋史中仅用“帝信之”寥寥数语带过,但其中太宗对北伐的支持已经可想。
    其实,太宗皇帝一直有击败辽国收回幽云十六州(938年,后唐将领石敬瑭为向契丹借兵反叛割让该地,包括今天的山西和河北北部)的执念。979年(太平兴国四年),他亲自统帅大军灭亡北汉后,不顾将士疲劳,没有让部队休整,也没有犒赏三军,而是趁着胜利率师北上攻打辽国,想要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结果宋军攻不下韩德让坚守的幽州城,在城外高粱河被辽朝名将耶律休哥击败。最后太宗乘着一辆驴车,狼狈地逃回东京。该战惨败后,太宗巩固政权,树立威望的想法破灭,反而深受其辱。太宗立誓报仇,一直想把北伐再度提上议事日程。太平兴国五年,辽军主动撤师之后,亲征至大名府的太宗要把进攻幽州提出与臣 下商议,李肪等大臣鉴于“河朔之区,连岁飞挽, 近经蹂践,尤其萧然”以及“属兹寒冽,益复罢劳”的实际情况,娓婉劝阻,太宗才作罢退兵,但收复幽云的梦依然萦绕不去。且在之前的满城、雁门战役中宋军屡次击败辽军,让太宗产生一种可以轻易击败辽军的错觉,贺令图的奏对似乎让太宗看到了彻底击败辽国的契机,也让这位急于洗刷前耻的皇帝对北伐无比迫切,从而及早下定决心。
    然而,事实却并非北宋君臣所想,辽国政坛在景宗驾崩不久便奇迹般地稳定下来,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位被多数人忽略的辽国太后萧绰。萧绰,字燕燕,景宗耶律贤的皇后,契丹贵族萧思温(曾帮助景帝上位)之女,自幼助夫秉政积累了丰富的从政经验。景宗临终之际颁诏“军国大事听皇后命”,将国家委于萧氏。且在之前萧皇后已经与她宠信的大臣韩德让控制住契丹诸王“诸王归第,不得私相燕会”,又在朝堂上与武将耶律斜轸表演一段双簧,震慑了蠢蠢欲动的朝臣。这样,辽国边防重兵的兵权都掌握在以萧太后为首的后党手中。接着萧太后减少百姓徭役,严格治军,又在韩德让的辅佐下,对辽国的制度和风俗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据《辽史·刑法志》记载,自萧绰变革之后,辽国“国无幸民,纲纪修举,吏多奉职,人重犯法”,更有“均戍兵,立更休法,劝农桑,修武备,边境大治”。可以说不仅没有出现社会动荡,反而在景宗驾崩后不久,辽国达到了鼎盛的状态。
    不仅如此,辽国名将耶律休哥为了改变连年战争造成燕地人民疲弊的状况, 在省赋役,恤孤寡的同时,还一改主动向宋进犯的态势,“戒戍兵无犯宋境,虽马牛逸于北者悉还之。”对前来投奔的宋朝犯罪官吏,也主动遣送交还。可惜,这些积极备战的行为,都被北宋君臣错误地认为是对宋“甚惧”。耶律休哥“规知宋有用兵意”,清楚宋辽间不可避免要再次发生大战,为了进一步地引诱迷惑对方,“还多设间谍,佯言国内空虚,边帅无谋。”其用意十分明显:既然 战争不可避免,则 以逸待劳,引诱宋军远离坚城,在平原旷野与之决战,自然是有利于以骑兵为主 的辽军。可惜宋方对这些假情报“皆信之”,没有进行认真的分析,对辽方的估量便一再出错。
    战争还未开始,结局似乎已可以预见。
    另一边,太宗皇帝殚精竭虑地准备着,要抓住这一瞬即逝的幻梦。在议兵初期,他一日六次召见枢密院(相当于今国防部)大臣,商讨具体北伐方略。之后几年,太宗还经常表达收复失地的决心,积极制造辽战区百姓处于水深火热的舆论,在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中提到北宋出兵的口号“将救焚而拯溺,匪黩武以佳兵”,就是将北伐军打造成一支正义之师。太宗甚至频繁派使节出使邻国渤海国和高丽,希望能与他们两面夹击(但最终结盟未成,高丽国早已成为辽的附属国,而渤海国几次叛乱均被残酷镇压,也不愿再度冒险)。坚决反对北伐的宰相宋琪(宋琪也并没有看清辽国局势,只是认为辽国会自生自灭,所以没必要大举兴兵讨伐)在雍熙二年,即北伐前夕被罢免。参知政事(副宰相)李至因“目疾”被罢官,当然这个“目疾”不过是太宗排除反对声音的一个托辞罢了。
    不过,若说雍熙北伐是太宗一意孤行,则绝不公允。在太平兴国到雍熙三年的这段时间,北宋文官集团表现出的是“集体失明”,这说明她不仅是太宗皇帝的幻梦,却也是北宋文官群体的幻梦。击败辽国是北宋开国以来郁结在君臣心中的阴翳,就连反对北伐的李肪也说“幽蓟之壤,久陷敌人,慕化之心,倒悬斯切。” 弥漫在北宋朝廷的雾如此浓厚,也怪不得他们**其中,自我迷醉了。尽管有个别臣僚仍对某些技术问题表示担忧,如粮食是否接济得上,幽州城下取石困难,飞炮是否能派上用场等。但看着城下的二十万大军,北宋君臣已经没有人再对将要到来的一场痛快的胜利持有异议啦。
    雍熙三年春(986年),宋军开拔,迅速消失在东京开封的墙垣尽头。城墙上,太宗的手伸入滚滚烟尘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如幻似梦。


    IP属地:山东2楼2017-07-31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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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灭
      雍熙三年正月,宋太宗赵光义发布《北伐谕幽州吏民诏》 ,第二次北伐战争正式拉开 帷幕。
      此次北伐太宗皇帝采纳原参知政事李至的建议并未亲征,名义上是契丹蕞尔小国不必大宋皇帝亲征,实际上是留下的箭伤未愈,他心有余悸。况且如若第二次出征仍有再败风险,历史学家普遍认为,太宗高粱河惨败时北伐再败,对于亲征的皇帝可谓是严重打击,很可能导致政局不稳,横生变故。但皇帝不去可以,将军还是要派。
      太宗赵光义放弃了第一次直取幽州的做法,而是将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取幽云十六州。这次北伐的总体战略部署是: 任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宋军东路陆军名称)都部署,为全军总指挥,统率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等三十余将,兵分三路进击。作为雍熙北伐的统帅,曹彬或许不甚闻名,但他确是北宋开国名将。在太祖在位期间,他平灭后蜀,征伐北汉,攻破南唐,虽然并未有可引为战例的名战,但他平生作战未出差池,被欧阳修赞为“国朝名将”,仁义宽恕之名也是举朝皆知。
      这次北伐以曹彬为首的三路是:
      东路军:曹彬为主帅, 河阳(河北南部)节度使崔彦进为副帅,率军10万从雄州 (河北雄县)出发,取道东北经固安(今河北固安)再折至涿州 (今河北涿州市),然 后向幽州挺进,又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米信为主帅,杜彦圭为副帅,率军从雄州出发,向西北 经新城(今河北新城)至涿州,与曹彬部队会合 。由于宋军在东路是分两路推进,所以,这次北伐实际上是四路进兵。东路军的兵力总计十万余是进攻幽州的主力。其中,米信军又是作为曹彬军的辅助部队,起呼应配合作用。
      中路军: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即中路军主帅,率部从定州(今河北定县)出发,从西北方越过太行山,占领战略要地飞狐(今河北沫源 县) ,切断并阻击辽军的西部援军,配合西路军拿下代北诸州。中部军统帅田重进曾在平灭北汉的战争中立下功劳,《宋史》评价其“形质奇伟,有武力”。
      西路军:以平灭南汉,南唐的统帅潘美为云,应,朔等州都部署,杨业(即杨令公)为副帅,出雁门关(今山西代县北) ,攻占代地北部云、应、朔等州后,会合 田重进部,向东迂回,最后与东路军会合,围攻占幽州(今北京)。中,西路军共有作战部队近十万,因中路军又是作为西路军的辅助配合部队,据估计,在兵力分配上是西强中弱。
      除这三路陆军之外,又任高琼为楼船战棹都指挥使,率船千艘赶赴雄州,自沧州出海,北攻平州,似有在渤海湾登陆,从侧后夹击的意向。
      太宗特别命令作为主力的东路军,“持重缓行,不得贪利”。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太宗意在“山西潘美先攻,河北三路正面诱敌,最后合围幽州”。该战略部署中“让西线山西助攻的潘美先打辽军,攻打幽州的主力部队曹彬正面诱敌”的具体战术暴露出太宗实际上缺乏统筹全局的战略思想的致命弱点,为耶律休哥岐沟关大败宋军埋下伏笔。
      在深邃的黑夜到来之前,总有一瞬时间仿佛比白昼时更显得光明。
      历史的巧合在于,我们以为要承受痛击的宋军却在北伐前期节节胜利,与第一次北伐战争惊人的雷同,仿佛就要触到黎明的曙光。
      然而,前期的胜利也并非侥幸。北宋方面,战略意图明确,太宗采纳李昉的平燕之策。东路军徐徐靠近幽州,牵制辽军主力使其不敢轻易调军阻碍中,西路军,中路军向着河北蔚州进发,西路军则趁势迅速收复朔州,云州等辽国防守薄弱的地区。且用人得当,曹彬一路攻克固安南城,胜多败少;田重进于飞狐北破辽兵,取飞狐,灵邱,蔚州等地,潘美和杨业在西陉痛击辽军,克辽国寰州。不久,曹彬又克涿州,潘美克朔州,下应州,破云州。米信方面,宋军又于新城大败辽军。辽国方面,虽然耶律休哥料定宋辽必有一战,但无法确定战争发动的具体时间。而雍熙三年,辽国对鸭绿江上游的发生暴动的安定国开战且计划在战胜之后兵发高丽,所以辽国大部分军队部署在东部地区。这一切都为宋军雍熙北伐第一阶段的胜利奠定基础,但随着辽国得到北宋进犯的消息,战场的局势又在辽军清醒之后开始发生逆转。
      三月初,获悉北宋三道进犯的奏报后,辽国萧太后立即决定利用辽国骑兵能够长途奔袭的特点以及华北平原和蒙古草原平坦辽阔有利地形,集中主力先破宋朝主力曹彬的部队,再将宋朝中路军和西路军各个击破,并开始全力部署。辽国这台战争机器如同背在马背上一样运转起来。首先,萧燕燕紧急征调各部族兵增援幽州地区,归由耶律休哥统一指挥;又派遣东京留守耶律抹只率领大军紧接着开进关内。之后,萧太后与圣宗立即作出了亲征决定,并马上付诸行动,率师驰赴前线,驻于驼罗口(今河北涿县东北),督促诸军在南京(即幽州)的外围涿州一带抗击宋军。为了保障幽州的安全,在曹彬攻占琢州的当天(三月十三日),萧太 后与辽圣宗急调东征女真的兵马回援。次日,又诏林牙勤德以兵守平州(今河北 卢龙县 )之海岸,防备宋水师从海道袭击。到丁亥 ( 十九日),任命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为山西兵马都统,分兵去挽救中,西方面辽城池接连失守节节败退的颓势。
      东路宋军实行太宗战略,持重徐行,导致错失攻下幽州的先机,而给辽军增援幽州留出了时间。被急调幽州防卫的耶律休哥开始在东路展现他卓越的军事才能,他料到宋军长途奔袭,后勤供应不足,粮草匮乏,且知道东征的辽国大军正日夜兼程赶往幽州。时间拖得越久,对辽军越有利。所以耶律休哥决定在幽州固守待援,且不停地派轻骑骚扰在涿州附近的东路宋军,切断了宋军后方补给线。宋史记载,“时方炎暑,军士疾乏,所赉粮不继。”最终在三月下旬,宋军与辽军相持十数日后粮尽,主帅曹彬不得不向雄州撤退。
      东路军经过长距离来回的运动战,撤回雄州后本应得到较好的休整, 使已劳弊的部队重新焕发出充沛的战斗力, 然而, 中,西两路军累获胜利的消息却引 起了东路军众多将领的躁动不安,也引起了宋太宗的愤怒。太宗勒令曹彬回军, 而东路将领们也耻于无所攻取,亦意欲争功,于是“谋议蜂起”, 作为主帅的曹彬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乃裹粮与米信复趋涿州”。
      耶律休哥闻说宋军主力再攻涿州,便采取了一种疲劳宋军的战术,用装备轻便的骑兵部队与宋军接战,且战且退,使宋军在进军中始终处于交火状态,又选择 在宋军进餐等休息时实施骚扰袭击。加之气候炎热,宋“军渴乏井,渡 淖而 饮”。
      经过四天艰难的战斗和跋涉,好不容易重新夺回涿州,而聚集在驼罗口以逸待的辽 军在辽圣宗与萧太后的亲自率领下,直向宋军扑来。此时,宋士卒困乏,粮又将尽,听说辽援兵将至,只得无奈地再次放弃涿州,冒雨仓皇逃走,其部伍之混乱,犹如狼奔豕突。耶律休哥则乘乱带兵追杀。五月三日,与援军会合的耶律休哥追至岐沟关(今河北涿县西南),对曹彬,米信两军发动总攻,宋军惨败。曹彬收拾残兵,连夜抢渡拒马河,被辽军追上“溺死者不可胜计;余众奔高阳,又为辽师冲击,
      死 者数万,弃戈甲若丘陵”,“沙河为之不流”。由此可见战况之惨烈,幸得宋将李继宣死战,使得一小股宋军生还。
      田重进的中路军面对东路军的溃败,就不得不率师撤退至定州防守。潘美,杨业的西路军此时已是孤掌难鸣,不得不撤回雁门关。986年5月,太宗筹谋八年之久的合围幽州战略在数月间宣告破灭。
      酷热的夏夜悄无声息地降临,带走了白昼沉积着的所有温暖,却又把照亮远行归来者的一点点星光泯灭,使令人绝望的黑暗弥漫而来。


      IP属地:山东3楼2017-07-31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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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8-01 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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