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曲商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盛潋一班,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害怕地咽口水,脚心到额头都在发凉,她至今忘不了那个姑娘的眼神,仇恨,蔑视,恶心,以及,嫌弃。她也忘不掉那个夏天,糖豆被母亲关在门外,她身上泛红的巴掌印……忘不掉。
对,盛潋就是市长的女儿,那个金扣子的小主人。
曲商内心其实很纠结,一方面她想再好好向盛潋解释,一方面她又害怕自己贸贸然上去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会不会有巴结的嫌疑。她有些犹豫,既害怕盛潋的眼神,又害怕翻陈年旧事被讲小心眼子。
于是拖到了二月初二。
初一那天是曲商的生日,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也没有多大的经济能力去请同学们大吃一顿,她朋友不多,遂随意邀请了几个去家里玩儿,末了和爸爸妈妈吃了晚饭,兴冲冲地要拆了礼物看惊喜。
的确是个惊喜,那是她眼馋了好久的手表,机械式,据说有价也无市。曲商蹦起来给了父亲一个巨大无比的拥抱,她内心深处对父母亲的埋怨瞬间土崩瓦解——哪儿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亲呢?
盛潋带着一堆人掀了她课桌的时候她不在,她陪闺蜜小栈去买可乐,回来的时候还没到午休时间,但是班里安静的可怕,小栈扯了扯她的袖子,指向她课桌小声问她:“商商那不是你的位置吗?”
心脏突然的收紧,曲商避无可避的回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姑娘,那个眼神,那个……道歉。
她有些崩溃,手指颤抖,罐装可乐的罐子被她捏出一道清晰的印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抿了抿嘴,硬生生憋了回去。小栈握紧了她的手臂,有些担忧地看她,她回握过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嗓子发痒,她想哭出来,想了想又咬牙憋了回去,把可乐罐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去扶自己的课桌。
头发在这个时候被揪起来,头皮发麻,她没喊疼,沉默着随着这股力站起来,可乐罐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滚翻了出去,没喝完的可乐洒了她一整个脚背,凉的可乐,她瑟缩了一下,也挨了一脚。
她突然有点想笑,眸子低垂,也不看班里同学的眼神,反正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吧,她这么想,索性豁出去了,轻轻缓缓地开口问:“盛潋,你还想怎样?”
揪她头发的人没吱声,斜前方绕过一个人来,白色短裙,海蓝色的蕾丝边,长长的蝴蝶结飘带飞起来——这是盛潋。
“曲商,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她的下巴被人挑起,敛下眸子看过去,是盛潋的脸。
这个姿势实在不大好受,曲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勉强的勾了勾唇角开口发出一句低音:“嗯?”
手腕被人挑起,曲商猛的磕下头狼狈的看过去,正迎上盛潋的话:“我/他/妈的是不是给你脸了?偷我一次还不行?还要第二次?怎么?你以为我爸/爸不在我就不能治你吗?”
偷?
“偷你什么?”她呸了一口唾沫,抽回手腕。
“你这块表?什么时候带上的?”
“昨晚啊。”扯她头发的姑娘松开了手,曲商歪头去整理头发,听到问句顺口就答了回去,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皱了眉问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问你良心痛不痛?有没有良心?偷的东西都这么心安理得你是不是应该浸猪笼?”盛潋走近她,一边说一边走,最后一句话讲完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曲商面前,然后甩了曲商一巴掌,“你/他/妈的是多穷啊曲商!”
曲商没大明白,她除了第一次被她***着承认了偷扣子,她还偷过盛潋的东西,哦不不应该用还,应该是,她偷过盛潋的东西?
有盛潋的小跟班给她解释:“阿潋的手表刚丢你就带上了?你不是偷是什么?”
小栈终于听到了句自己能听懂的,有些着急地替她解释说那个手表是曲父送给曲商的,不是偷的。
曲商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这个世界是不是,只要有权有势,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凭借着主观臆测来决定事情的真真假假?
盛潋不信,撇了小栈一眼,又转回头来看她,有些戏谑地开口:“那你倒是说说,这个表多少钱,在哪儿买的,标志是什么?”
曲商愣了愣,这好像的确是一个主人应该知道的东西,但是表是父亲买的,价格和产地她都不了解,至于标志,她昨晚的确是看了好几遍,但是……标志………曲商沉默了。
“这块表原价一千两百多元,产于欧洲,是一位机械师送给他妻子的金婚礼物,至于标志,你看看左侧数字‘9’的旁边,有一颗很小的心。”
曲商哑口无言,目光掠过小栈,却发现那个今天早上还跟她一起讨论各种款式裙子的姑娘,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光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恍然大悟。
似乎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一个人是怎样的一样。
曲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再次睁开,凛凛然地看向盛潋:“我没偷。这次,打死我也不会承认,更不会,道歉。”
班级里“哄”得大笑,有人起哄说快承认,也有人摇头叹息说认清了一个人,更有人小栈到一边讲离她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