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关于共工
史书记载有二位共工,其一为凶神,《尧典》四凶之一是也;其二为水师,《左传》昭公十七年之“共工氏”是也。
帛书云:“共工夸步十日四时,□□神则闰四。”“十日”谓十干,“四时”谓四季,“夸步”犹推步,“夸步十日四时”,是云共工已经开始据日影计算四季在历法上各占多少天。《山海经·大荒北经》记有夸父“追日影”的神话,应源自“夸步”,“追日影”者,以晷仪跟踪观测日影之谓也。
帛书甲篇有“四子”相代之“四时”,这只是依据气候变化认识到的四季,至于四季的交接点,四季各有多少天,是不清楚的;“四神”确定之“四极”,是据晷仪测出的二分、二至点,这是对四季认识的重要进步,但由于当时尚无纪日的概念,因而仍然不知道各季的长短;共工所夸步的“四时”,既已与“十日”相联系,则已经知道用十干为单位来计算四季各自的天数。
《国语·周语下》“昔共工弃此道也,虞于湛乐,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坠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祸乱并兴,共工用灭”,韦昭注引贾侍中:“共工,诸侯,炎帝之后,姜姓也。颛顼氏衰,共工氏侵陵诸侯,与高辛氏争而王也。”《左传》昭公十七年:“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又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礼记·祭法》:“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则共工氏是有功烈于民而列入祀典者。古代数术家所传之共工与儒家所传之共工略有差异,《山海经·海内经》:“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壹呜,壹呜生岁十有二。”此说与帛书所记最为接近,只是帛书以共工为推步十日四时之神,较《山海经》之说更为古朴。
所谓“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水师”应理解为观测水星的职官,《史记·天官书》:“察日月之会,以治辰星之位,曰北方水……是正四时,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娄、胃东五舍,为齐;仲夏夏至,夕出郊东井,舆鬼,柳东七舍,为楚;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汉;仲冬冬至,晨出郊东方,与尾,箕,斗,牵牛俱西,为中国。”马王堆帛书《五星占》:“辰星主四时,(春)分效(娄),夏至效(鬼,或井),(秋分)效亢,冬至效牵牛。”“效者,见也。”(《史记·天官书》正义)二十八宿的娄、井、亢、牛四宿为当时春分、夏至、秋分、冬至时太阳所在的方位,也就是水星(辰星)所在的位置。水星是内行星,水星、地球与太阳的距角不超过二十八度,此所以古人以辰星之所在确定二分二至。马王堆帛书《五星占》关于辰星的记载同于甘氏,说明楚人已知据辰星所在二十八宿的位置定四时。
根据二十八宿的距度确定四季的天数,帛书归其功于“共工”的发明,这与《左传》有关共工为水师的记载是相吻合的。
从地球上看,二十八宿绕天一周(视运动)为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天,帛书既已记载共工确定四时,可知帛书“闰四”是指每四年设一闰年。四年一闰与恒星年的周期已经非常接近。
帛书又云:“乃逆日月,以传相土,思(使)有宵有朝,有昼有夕。”“逆日月”者,迎送日月之谓也,帛书多此类句法,举“逆”兼指“迎、送”,举“日月”兼代“星辰”。迎送日月即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宵、朝、昼、夕既与天象相联系,应是古代观测记录天象是四个时间点,可知宵谓夜之中,朝谓日出时,昼谓日中,夕谓日落时。其中宵、朝、夕是观测星辰与月亮的时间点,日中是观测日影以定方位、季节的时间点。
帛书又说,共工之制定历法,是为了“毋使百神风雨辰祎乱作”。这是古代很重要的历数思想。《史记·历书》云:“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馀,于是有天地神祇物类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灾祸不生,所求不匮。”古代历谱必记明祀神之时间及用牲诸利益,必记明物候以便于生产、生活,如《月令》及帛书丙篇等。有了历谱,“百神风雨”依时而行,星辰经纬有度,而不会乱兴乱作,人民也就能依时请神,依时收获,依时奉献牲礼,以答谢神灵的福佑。
《汉书·古今人表》记有二位“共工”,“上中仁人”有“共工氏”,与“女娲氏”并列;“下下愚人”有“共工”,与“欢兜、三苗、鲧”并列。帛书之“共工”于历数贡献甚巨,无疑即《古今人表》之上中仁人“共工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