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乱。喉头哽咽着,本来低哑的话语变得更难以明白。
“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忍术,可以指着大师兄笑他长不大,可以调侃阿卡丽粗粗鲁鲁像男人,没有什么均衡要我来守护、没有什么影盒引诱你去堕落。对,只有我,和你。”
“你喜欢山上的野风,我就去陪你吹风;你要吃炒竹笋,我就拾起菜刀。你想超越我,我放心给你打败。”我病态地呢喃着那些无法兑现的承诺、又缓缓掬起一点池水洗淨戒脸上的污迹。泥污退去,他临终的笑容却依然可怖。
“戒,你不喜欢这裡吗。坐好,师兄带你去老地方。”
“普世生灵,莫不衡平;慎身修永,唯吾心清……”我哽咽地吟咏着慈悲渡魂落的咒文。
能量在我身边曼妙地流转,淡紫的浮光将我俩紧紧包围着,然后又如玻璃一般碎开。眼前的景色已经不同了,均衡旧址的荒凉取代了青玉潭的幽静。
好熟悉啊。
我把戒扛在肩上,缓缓地向破落的寺院走去。
我认得每一片残垣败瓦。房顶的青瓦碎了一地、几幅腐朽的木牆兀自立在荒草丛生的泥土上。
此刻映入旁人眼中的景象不过是一片恐怖的废墟,但在我眼中,这是深葬我所有美梦的地方,这裡有我最珍惜的遥远片段。那些痛的苦的,我不去想;我只要好好挖掘与戒的回忆。
“师弟,我们到家了。”
“……”
我不该期待他回答的。
天边染上了一抹鱼肚白,曙光悄然穿越树影,但我已浑然不觉。
在这片野风吹拂的山林裡,我陪伴着一生所爱的男孩,他静美得让我心碎。戒终于被我拥有了——只要是戒就好。生,或死,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的轮廓在朝晖中闪耀,一行清泪又再顺着我勾起的唇角滑落。
正在搜捕的大师兄和阿卡丽不会原谅我的逃离,我理解。他们坚守均衡,而我选择跟随凡心,我们仨不过是走到了歧路上,没有谁应该被责怪。
我知道,世间万物不可能达至绝对的平衡,终有一天错误的均衡之道会被世人所摒弃、影流会随之解散,而我们这些修行者也不会再被弱小的人们所需要。我和戒也许能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样回归田园、用最朴素的方式奉献我所爱的国家,在爱欧尼亚的土地收穫作物与喜悦——也许。我不得不承认我曾幻想过与戒走到永恆的图画,可怜画中人只剩一个。当然,我可以选择逃到深山隐居终老,但这不是我想要的——静静地依偎着戒,我想我找到了一份足以悲恸的幸福。当一切归于宁静,我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