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誓言，光阴，
不过都如镜花水月一般，
瞬息万变，无法洞穿。

雨仍下得很大，司渝站在窗前看雨。
怪异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没有看屏幕上的号码，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
"喂，谁啊？"
"臭小子，现在马上给我回局里，有任务！"电话那头的人气势汹汹。
"哎头儿，我还在休..."
"十分钟后，局里集合！"
司渝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剩一串嘟声在回应他。
早该习惯了吧，想听个雨装文艺，遮掩不住随意的本性，想趁着休半天假好好放松自己，工作本身可不乐意。
他回到房间，迅速换上警服，蓝色的短衫皱皱巴巴，他也只是理了理衣领便出了门。
出发，为人民服务。司渝在心中默念。

到了警局，司渝却发现，只有队长在等着他。
"头儿，什么情况？我也没迟到吧..."司渝的心变得和门外的雨声一样慌乱，他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雨水。雨水和冷汗大概混在一起了，那么凉。
队长将档案袋推到司渝面前，皱了皱眉，"城里突发两起命案，局里人手不够。你的假别休了，赶紧去趟至县，协助当地派出所调查一起案子。"队长说完后急匆匆往外赶。
"头儿，什么案件？"
"初步鉴定为绑架，可能发展成命案，幸运的话，可能就是个盗窃案。"
司渝抱着档案袋，楞在原地。

优秀的警察需要好的判断力和反应力，恰好这两种，司渝都没有。
他与报案人聊了十分钟，丝毫未提案件问题，只弄清了一件事，他是家乡隔壁那个卖小面的麦叔。
司渝开始联系当地派出所，却接到消息说他们都去负责另一起大案——追捕一个逃亡了十六年的杀人犯。
司渝无语，这是要让我翻身做男主的节奏？可这不是小说，就算是小说也不该有一个那么差劲的男主。随后立即抛掉脑袋中的怪想法，赶往至县。
在车上，他仔细翻看了案件记录。其实也不是很复杂的案子，就是麦叔的妻子带着装满傩戏面具的皮箱，准备去X城的博物馆办一场展览。谁知竟一直联系不上，麦叔还让住在X城的儿子四处寻找，也是不见踪影。只好两边都报了案。
谁知就在这时，那个苦寻多年的逃犯突然出现，麦叔的案子就落在司渝一人头上了。
下了车，司渝就赶到派出所。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约摸六十岁，汗水浸透了衣衫，神色憔悴，像是多天没睡的样子。看到司渝，老头立马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激动地摇晃起来。
司渝认定这就是麦叔，虽然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但他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基本重合。
"唉，小司，你总算来了。"麦叔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我回来了..."司渝说完感觉不对，我又不是回来探亲，我是来办案的啊。他松开麦叔的手，拿出公文包中的案件记录，询问一些疑点。

即便问完了疑点，司渝还是找不到头绪，陈姨生死未卜根本没办法确定案件性质。陈姨与麦叔感情甚笃，她应当不会突然出走，而不留给麦叔任何消息。绑架的可能性比较小，麦叔做的是小本生意，而且已经休业多年，没有多少积蓄。况且麦叔一直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他们也不至于等到麦叔报案了才记起要给他电话吧。

司渝想起队长给过的其他可能性，如果这不是一起绑架，可能是更为严重的命案。司渝走访了麦叔的亲戚和邻居，大家说两人都是老实人，乐于助人，又热情诚恳。没有欠债，也无仇家，怎么会有人想要置陈姨于死地？
还有一种情况最好的可能，便是有人盗取了陈姨的个人财物，或是盯上了她携带的那箱傩戏面具。麦叔强调过那箱面具十分珍贵，是当年的一批老匠人亲手制作，技艺几近失传。当年麦叔曾拜在门下学习，不料学习不精。匠人们逐渐老去，便讲面具交由麦叔保管，要他担起弘扬傩戏文化的重任。如此珍贵的面具，倒真容易引起歹人的注意。

司渝问完问题，让麦叔先回家等候。自己又到港口进行调查，查看当天与陈姨乘坐同一艘船的船员及乘客名单。
船上共三十六人，五名船员，两名老师带着二十八名小学生，还有一位就是陈姨。本来这趟船已经被一位小学包下了，但因为船长与陈姨是旧识，看她赶时间，就答应让她一同坐船。
谁能料到，这次去，竟会出事。
司渝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对各个船员进行询问，五人都确定陈姨已经在目的地下了船，并无异样。司渝还查看了港口的监控，五位船员的行踪并无异常。司渝还到各个船员家附近进行了走访，仍然没有发现。基本可以排除了船员犯案的可能性。
夜逐渐深了，深蓝色的天际点缀着少许星子。司渝在派出所的桌前整理案件记录。当写完最后一行字时，恰巧接到了麦叔的电话。问了些关于案件发展的问题后，他约司渝到小渔村里吃晚饭。
司渝收好卷宗，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轻轻关上面前的小灯。

海风徐徐，浪潮声连绵不断。渔夫收了网往家中赶，家人早已在门前点亮灯火，温暖一寸归途。司渝和麦叔随意找了一家小店坐下，点了一些有特色的海鲜。
吃什么对司渝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的事。而且只要是家乡至县的海鲜，总能让他忆起童年的味道。
菜端上来后，司渝仍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麦叔连唤他几声"小司"没有反应后，抓起竹筷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司渝这才惊醒。
旁边端菜的小姑娘看见他这呆样，不由得笑出来。
司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时，小姑娘却发话了:
"看你穿着身警服，怎么一点也不像警察啊，倒像是条死气沉沉的死鱼一样。筷子拿反啦！"
司渝看向自己的右手，窘迫地低下头，默默把筷子换了方向。
吃了几口菜，他看到那个女孩一直在忙活着，好像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年纪应该不大，一头乌发扎成两个小辫，穿着艳丽的衣裳，背着一个特别的小袋子。说特别是因为司渝从未见过那样的图案。那女孩抬起头，视线正好装上司渝，她撅着嘴，眸子却像一潭平静的泉。
万家灯火，映照在她眼中，好似无数繁星的倒影。
可是司渝不明白，那样活泼的女孩，为什么眉眼间透出的却是一种，沉着与坚定呢。

吃完饭，司渝又开始联系X城的同事。他们仍在对X城进行排查，在反复对比监控后，似乎发现了陈姨的踪影，但由于客流量过大，不能确定那就是陈姨本人。而在对陈姨儿子进行询问时，他的回答带着紧张和不自然。
司渝想，或许陈姨真的下了船，并被儿子接走了。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陈姨选择对麦叔隐瞒一切？
若只是简单的家庭矛盾，警察不一定能化解，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毕竟这世上最好的情况，叫做"虚惊一场"。
司渝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凌晨四点，司渝接到电话，麦叔告知他陈姨平安无恙，一直在儿子家中住着。他语气中满是欣喜，仿佛高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位。
司渝揉揉酸涩的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却又听到麦叔说:
"你陈姨告诉我，她到儿子家时面具全都不见了，皮箱里只剩下一些纸壳和一封威胁信，她胆小，我儿子又拗不过她，所以一直没联系我，直到今天才..."
司渝顿时清醒过来，原来真的是起盗窃案。他一边联系X城的警方调查箱子上的指纹和陈姨行踪，一边翻看自己做的记录。
如果真的像是麦叔所说，在船上失窃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司渝决定早晨立刻动身到小学开展调查。

皮箱上有密码，不知道的人根本打不开。小学生没有作案动机，也很难带走那么多的面具。而那两位同行的老师有很大嫌疑，听船员说，其中一位也带了一个大箱子，足以装下所有的面具。
司渝对两位老师进行审问，却毫无结果。两人均否认盗窃。说是为人师表，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他们一直陪伴着孩子们，没有作案的时间。
而询问孩子们时，他们也说老师一直陪伴照顾着他们，那天很开心，玩了一些不一样的游戏。
唯一的发现就是，那位老师的皮箱和陈姨的箱子颜色相近，远远看去难以分辨。可是作案目的和时间都难以成立。究竟遗漏了什么细节...

在司渝一筹莫展之时，他跑回港口想看看那艘船。
船长坐在岸边，惬意地晒着太阳。看到满头大汗的司渝，叫住了他。
"警察同志，我好像遗漏了一件事。"
"什么？"司渝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那天开船之前，墨家鱼庄的小倩来送货，她不小心掉到水里还被渔网缠住了，乘客们都跑出来围观。"船长半眯着眼睛，"你说，犯人是不是趁那个时候犯的案？"
司渝突然想起，那天和麦叔吃饭的地方，正是墨家鱼庄。

在赶往鱼庄的路上，司渝得到消息，当地派出所的人已经抓住逃犯，正在迅速运回至县的路上。
司渝没有叫他们赶快来帮自己，而是申请了一张搜查令。
他到达鱼庄时，那个小姑娘正在收拾饭桌，司渝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倩"，那姑娘立即转过头来。
"你叫我？"她放下碗筷，满脸不解。
司渝走近她，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如果不忙，就坐下来，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小倩看到司渝手上的卷宗时，眼中闪过一丝顾虑，下一秒又变回原本天真活泼的样子。她坐在司渝的对面，用布擦了擦自己的手，微笑看着司渝。
谈到落水的事，小倩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作为一个打渔人，还掉到河里起不来，听起来挺丢脸的..."
司渝还问了很多，她总是耐心回答，因为那时候客人不多。
司渝无意间看到小倩手上全是伤痕，忍不住多问几句:"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吗，好像都不见其他人来帮你呢。"
她把手背到身后"我一个人也行啊，不过是被鱼鳞鱼刺划伤而已。"
司渝瞬间有些心疼，他走到店里去，发现那里果真空无一人，所有的活都是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在干。
"怎么，你怀疑我吗？"小倩站在门口，望着司渝的背影，"我父亲病重，母亲改嫁，没人可以帮我。"
"我只是在想，或许你的落水，为那个小贼提供了作案时间。"司渝转过身，轻轻说道。

司渝看着她那张青涩的脸，神色复杂，嘴里却说:"你继续忙，我想我大概知道犯人是谁了。"
司渝没有回局里，没有去学校，而是去把港口的监控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落水的女孩，推着泡沫箱子返回时，力气明显小了很多。或许是在渔网中挣扎太久。
一切的线索慢慢清晰，司渝只是在等待那道搜查令。
司渝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他既欣喜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