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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五日谈(HE/杀桔向/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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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已完结所以请放心食用
本文是桔梗向中心本《桔光》收录文,现在应该还剩十本左右(?),如果想要的可以联系我或者小八买哟。
最近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外地所以比较忙,另外两篇缓更(。
楼下发文。


1楼2017-09-01 16:21回复
    五日谈
    文/绯雪重楼
    阅前食用:文章背景建立于《犬夜叉》原著基础之上,唯一的改动是杀生丸与玲的关系。文中设定为玲最后染疾身亡,故去之前痛苦之至。杀生丸多年以来将她当成幼妹照料,到最后天生牙也无能为力,因此感到有愧,四处寻找能够改变命数的方法。
    壹.
    我盘腿坐了下来,决定用余下大半日的时间来讲述一个故事。既是故事,自是历史遗留之迹,又添上了些我自己神叨来的编纂之语,尽可能地美化其中一枝一节,好让面前这个面带敌意的听者总不至失了聊赖,到头来折费我的一番苦心。
    他几乎是被我“骗”来的,这个人从来就对我的故事没有分毫兴致,确切说来,他应当是对众生故事都不甚上心。身外事迹大都与他的生活呈平行状行走延伸,终其一生也难得交集。故而面对着这些与他无甚干系的叨语,他自是不耐烦的,进而在入室过后,只大致打量了一番周遭陈设,便寻到一个大约令他感到舒适的角落坐下了。我只猜测他果真如传闻般是个淡漠的人,因此在被我这个素昧平生之人引来宅邸之时,脸上铺满了不曾掩盖的不耐之色。后来念想,这也亦当是一个平常人的平常反应了,总归我是拿着他最关心的一丝渺茫出路骗得他来的,这正常人的关心则乱,他也没能逃脱这个怪圈。
    茶是早已准备好的,安置在室中两张小小的茶台之上,沏时不久,因此还有依稀的热气白雾从杯盏中袅袅而出。我是不曾想到过他竟自寻了角落独自坐下、理也不理这普遍的迎客之道的,然而想来,既在这广宽四海的妖怪圈之中,他的性子都是出了名的高傲难与,自然不会是什么省事寻常之辈。如此一想,我心里便舒坦多了。
    请原谅我的唠叨,你知道,人一旦步入暮年,便少不了对自己脑中的记忆进行毫无厘头的揣测与怀疑,自行将那些久远的真相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使其变得模糊难辨。我总是很容易忘记自己前几日,甚至前几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别人嘱托与我的事更是如此,我总得念叨上好多句,再加上好几个无关痛痒的形容,才能助得自己记住一分,不至于在稍后给他讲诉起这个故事的时候,遇见忘记接下来需说的词句一类的尴尬场面。
    “现在说罢,何谓唯一之法。”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7-09-01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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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否当真是过于关心的缘故,令这个闻名于四海的西国妖魔的性子此刻竟变得过分容易捉摸,或者说——甚至都用不上捉摸,只一开口就能明了八九分。他甚至没有看上一眼那为他备好的茶水,坐下后顷刻之间,便用一股压人的气魄地看向我,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此番来我宅邸的那个撩其心绪的缘由。
      我想,除了那个答案以外,他是根本不想待在这里哪怕一分一秒的。
      “你且莫慌才是,这世间从来就有心急难达之理,重头戏向来是最后才出场的,倒不如喝着阿婆我为你沏的水,先听我讲完一个故事才好。故事说罢了,我自然将你在意的东西双手捧上,礼尚往来向来是这个道理,你说是也不是?”这一番话我固然说得悠长而缓慢,却是强压心中忐忑的。见得他的神色沉了些许,却并没有更多抗拒的意思,方觉这个“交易”大抵是短暂地结成了。不管如何,我总归势单力薄,虽有着逃脱自保的能力,但在这喜怒无常的强大妖魔面前,依旧如履薄冰。
      他随之坐直了身子,将右手的手肘放在膝盖上,神色清冷而逼仄,却总给人一股挪不开眼的光华。
      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又担心他误解了我这番猥琐之行,以为有诈,便连忙朝他摆摆手,解释说:“我并无他意,只觉杀生丸大人果真如传闻般绝代风华,心中仰慕而已。罢了罢了,你也听我唠叨够了,我这便开始与你说吧,这个故事,细想说来,也得从两百年后讲起了——”
      你大抵觉得奇怪,为何我分明说此故事为历史遗落,却偏偏又说起了缥缈的未来之事。你知道,时间的滚轮向来薄情,终会碾碎一切前方人情物事,不论老幼尊卑,都将被压得血肉模糊,难分形状,仅许留下一丝残破念想于这凉薄世间,以慰一些过分执着的多情人类,抑或妖魔。故而,未来万物终被抛去身后,而我于他而言,总归是个将来之人,说起这一番看似不曾发生的历史故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至于我,不过是一个于现下的时代格格不入的存在而已。
      这个故事的开头,要从一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妖怪说起。这妖怪你应该是未曾听说的,它绝非是个如杀生丸一般流名世间、闻者丧胆的大妖魔,不过是一只拥有着与其它同类不甚相似妖力的小妖罢了。这种力量杀不得人,只可堪堪在危机之际保得一条性命,微薄无力的很。它族中同胞嫌弃它无用,自然将它当作吊车尾看待,言语之间各有讥讽,眼波之下更有鄙夷。想来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之间,它此等存在理应为强者所啃食,尸骨也难存,而它既能活至遇见它后来称之救赎之人,便已是大幸。
      它的妖力说来实在奇特,非一言所能蔽之。然在这妖魔横行的乱世中既生有藐视时间的御神木,便自然也有于时间空间之中穿梭自如的力量。它所拥有之力便是如此。倘若遇得至险之境,只消逃命一般地由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妖力将自己带去时间洪河的一处陌生之所,待休整几日过后,便能兴尽而归。若说是有甚么惩戒,那便是透支一点短短的寿命而已。只要不过分频繁地使用,那透支与消减的寿命之于妖族的年岁而言,根本无足挂齿。这种力量无疑是巨大的,在普遍妖魔尚忙碌于异族与人类争斗杀戮之时,它却真切地与时间与空间为敌,恣意妄为,教谁也奈何它不得。
      “遂而,正是因着这股令它爱恨难辨的妖力,它才能在一次偶然之间,遇到了一个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然死去的巫女。她常年穿着白衣红裙,乱世中也生着一副清冷美好的脸庞,我想,你应该是见过她的。”
      说罢这句,我特意停了下来,啜了一口已然变得温热的茶水,偷偷瞅了瞅对方的反应。
      他大抵之前没有在看我,也没有认真地听我口中的这个故事,故而此刻我停下来时,他才堪堪回了眼。那双目中似有寒冰,冷得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能够完成我的夙愿。
      他没有回答,我只好继续说下去。
      “桔梗是个巫女,自然逃不脱慈悲的这种字眼,“我将茶盏放回了原处,又伸手将他那侧的茶台,朝着他的方向推了一推,“小妖被其他妖魔之辈嫌弃惯了,偶然遇得一个肯宽厚待它的人类,心中自然五味杂陈,此间滋味,一言难尽。”
      它去到那个时代遇见桔梗的时候,前者已然存活了上百年,后者还不曾为四魂之玉的职责所桎梏,因此只当一名勤心修行的游历巫女,心思纯净,也尚未对妖魔之辈如后来般苛刻。又大抵是因着它的“弱小”,故而被粗略地判定为了无害之物。诚然,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论它的妖力再如何奇异,也终究为这时间规则所限制,除非付出相应代价,便不可无间断地使用。故而,当它将将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陌生的村落,遇到陌生的人,如若又恰如好处地遇到除妖师这等不分黑白的天敌的话,想来它也是再难即刻运用一次自身的妖力逃脱其手的,于这异乡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便也是大大的降低了。
      好在是遇到了桔梗,它起初有些悻悻地想。不过人妖到底殊途,纵使桔梗终究饶了它性命,初见之时也免不去争锋相对。回想起来,那时那泛着光的箭镞直直对准了它的眉心,只要她指尖哪怕稍稍松去一分,小妖都将一命呜呼,绝无生还的可能。在此等生死存亡之际,它自是将心提到了喉眼,也再顾不上张弓之人容貌美丑妍媸,身姿燕瘦环肥了。
      只是说来可笑,这小妖那时不仅有着一身特异的妖力,更生了一张天真无邪的容貌,乍看上去,竟是与孩童一般的年纪。至于为何如此——大抵是因为尽管此前已活了百余年长久,然而妖魔之流的寿命终归是长于人类的,加之它早些时候并未常用这等力量,因而此妖力所索取的代价——即消减寿命,徒生华发之事——也就并未在它的生命中划出过太深的痕迹。
      “妖怪,你为何出现在那里?”
      那是一个凛冽的声音,从箭镞的后方响起,穿越过中间空旷的小块草地,又添油加醋地揉进几分清冷,几分威严,让它感受到了九分的恐吓之意,一分犹疑之情。可若是问它何以在听得这一句话过后,便无端安心了少许,那大抵是因着这言语之间,表面冷厉,循之探去,却是连哪怕一毫的杀意都寻不得。
      它宽了些心,有些哆嗦地向她解释了几句自己被追杀至此之事,又吞吞吐吐地坦白了自己这难以启齿的妖力,比如——为何蓦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为何短时间内不可再以这般力量逃离她的威胁,一字一句,诚恳难驳。桔梗没有即刻回答,用目光审讯了它好一会儿,又仿佛是思索了一番后,才缓缓松下了指尖的在弦之箭,将木箭重新放回了背后的箭筒中。
      “了不起的力量。”她转了身,扔下这样一句令那小妖骤然睁大双眼的话来,便启步走远了。


      3楼2017-09-0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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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行至此处,犹如前路峭壁,又似回忆断片,总归是不得已停了下来,颇有种且听下回分解的意图。我只觉喉间干涩,便又起杯饮了口茶,权当滋润恢复之用。
        “然后?”
        我讶于他的回应,便显出一副惊异的神色。后者见我如此,面色微沉,我便只好赶忙继续了这话题,免受无妄之灾。
        “那种感觉,我想只有你那个无比熟悉桔梗的半妖弟弟才会熟知——当有一天,你周遭之亲、亲近之人都尽数否认了你的存在,而这偌大世间,哪怕只消一人认同于你,你都觉得有如救赎。”
        茶盏里的水空了,总归不是个在理的待客之道,我颤颤地起了身,因为盘坐过久的缘故有些腿麻,因此走得踉跄。他大概是瞥见了,却不言语,仿佛这并不是一件能够牵扯出他所谓关心的事情。
        “唉,人老了,身体便不中用,妖也是。”我自说自话地摇摇头,遂提了一旁的水壶为他与我的茶盏里添了水。这壶中水自然是凉得慢些的,因此现下倒出来,竟也还能散着些许热气。
        水添毕,我又折了回去,盘腿坐了下来,理了一理因这番起身而有些凌乱的衣角,旋而继续讲了起来。
        “那小妖的妖力在使用过后自需修整,原本只需半日就可回复了去,而后便能自行回到属于它的那个时代,然而就是因着巫女的这一句话,令它不禁想要在这里多待上一会儿。桔梗倒也没有反对,后来它想,桔梗能容忍它跟在身边,大抵还有它生得像极了孩童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的缘故罢,你大概不知道,这总是桔梗的一根软肋。”
        他皱了皱眉,似乎正尽力在脑中搜索着关乎那一抹白衣红裙的色彩的所有讯息,并企图将这些零碎的光影拼凑成一片完整的记忆。他依旧没有多言,性子一如传闻般冷酷乖戾,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权当是默认了我对桔梗的这般评说。
        在它不懈跟着桔梗的第三日,桔梗终于又一次与它说了话。
        “妖怪,你叫做甚么名字?”
        她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村外溪水边的一处生满药木的丛间拾着形状各异的草叶。感知到它微弱的妖力气息,便知这小妖果真还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后,于是头也不回地出了声。它总是喜欢跟着她的,这个与其他人与妖看起来都不一样的存在,令它迫切地想要了解她内心所念,脑中所想。她是谁,她是做什么的,她怎么看待自己,为什么她竟会觉得自己的这种力量……很“了不起”。
        “唔,我……没有名字。”它低下头,回话有些怯生生的,仿佛为没有姓名这种事感到有些羞耻。
        桔梗摘草的手顿了一顿,约莫是对它的回答有过一分的讶异,然而这般反应终究被很快地掩藏过去,不露痕迹地,又添上了另一个合乎情理的问题:“那你从哪里来?”
        它扯扯衣角,又偷偷地瞅了桔梗一眼,颇有些犹豫,吞吐说:“我、我是个妖怪……家里在一座叫做清尧的山中,可是族中人鄙弃我,不愿意让我去太远的地方,害怕我这点妖术被人看见,败坏他们名声,所以我没能去到过很热闹的地方,不清楚我那时的年代,更不知道你这里……“
        “原来如此,”她并不回头,应声道,又顿了顿,添上一句,“这里是我的故土,名唤武藏。”
        桔梗此刻的声线与初见时质问它那般话中喉音已然不同了,想来是卸下了些防备,若说初遇那日它只听出了严厉与清冷,如今言语之隙,便是平添了几分不易显露的温柔与平和,教它感受了一丝不经掩饰的亲近感。
        对于这等改变,它心中自然欢喜。
        “哦,那……”
        “你既修整好了妖力,便该回去了。若此长久徘徊于不属于你的时代,终归是逆天命的行为,于你于我,都无益处。”还没能往更深的话题交流下去,桔梗便抛出了这样一句“逐客”的话来。想想也是,她知它穿行之法,知它妖力限制,更知这世间规则。此话一出,实是字字在理,令它一句也反驳不得。
        它自知理亏,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回去那个始终得不到承认的时代,于是它又一次低下头,扯着衣角,语气中藏了些哀求之意,说:“你知道,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七日,七日之后,我不得不离开,现在还剩下五天……五天,我可不可以再跟着你五天,我保证,五天过后,我、我一定走……”
        这话落音过后,药田之中除了清风拂过药叶时发出的摩擦细声,与一旁涓涓水流的潺泠之音,便再没了其他声响。片刻之后,它才敢再次抬起头来,却见桔梗抱草而立,缓缓转过身,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了它。
        “既如此,那便取个名字吧,不然这五日之间我若唤你,总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它闻言高兴极了,一时竟激动得手足无措,又大概是欣喜过了头,竟连说话也吞吐了起来:“那、那那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就、就好了,不管什么,我都会很喜欢的,真的!”
        桔梗闻言轻笑,总算是流露出了这两日第一个温柔的神色来。
        她略略思索,心中似有了主意,便道:“那么,不如就叫做陆离罢。”


        4楼2017-09-0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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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离。”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看向了我——那眼中似有逼仄之意,藏着千把刺刀,总想将我身体中所有的秘密一一刺穿。
          我见他仿佛听了进去,也就强忍下了在他这种目光下所生出的那股子不适感,补充道:“是,陆地的陆,离别的离。”
          他的眼神稍稍缓和:“有何含义?”
          “……我初闻之时,也想不通透这名中玄机,更遑论那难得一见世面的小妖了。不过无论如何,它也能名正言顺地跟在她身边了,这百年之后才终于得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小妖心中更是欣喜若狂,巴不得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杀生丸不屑地拾起那茶盏,眼中又投射出了讥诮的目光,浅浅啜了一口,不知究竟是喜是恶,很快又放下了:“愚蠢,世间之理怎可轻易违背,它必得回去它的时代。”
          我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这“回去”二字于我而言,总是有些难说缘由的刺耳。于是我只好笑笑,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紧皱感,想必是这一笑,让我那些掩埋横亘的皱褶也显了出来,将我的苍老与枯朽一一出卖。
          “是啊,它终究还是得回去的,它可以与时间和空间对抗,却不能与世间规则为敌。”
          “所以?这便是你要我听的东西?”
          我垂下眼,心知这个故事的前半段走到尽头的那一刻,他的耐心也将随之耗尽。诚然,这的确是一个不甚有趣的故事,甚至有种牵强得令人感到折磨的意思。我不敢直视他那渐渐冷下来的一双目光,重新握起了茶盏,在手中微微晃动。
          “这就是故事的开头了,而剩下的,便是我欲图从你这里,取得的交换之物。”
          他闻言却是回答了一声,声音更沉:“何物?”
          “我要你救一个人。”
          杀生丸是何等高傲聪慧之妖,我这番请求之言出口之时,他便将之前那个味同嚼蜡的故事与这一句话联系在了一起,只略加思索,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于是他轻蔑道:“你想让我救那个巫女。”
          是了,我的名字便是陆离,如你所见,便是方才故事中所提的那一个卑微弱小的妖魔。故而,你应该了也知晓了,我方才与他一切所说,都不过是我与桔梗初见相识时那个无足挂齿的故事罢了。而事实上,这同时也是我现下所能讲出的,全部的故事了。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着满腹的疑问,想要找到那么一根联结之索,将真相一一串起,比如我之执念又是何物,这故事起于偶然,是否又将归于必然——
          这些问题现下正如同一幕开场白一般,将这个游离于未来与过去之间的故事从腹中撕开,再血淋淋地呈现于你的眼前。而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自此刻伊始,便只得由你来作听客,随意喝着些茶酒,看他们慢慢诉来了。


          5楼2017-09-01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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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杀生丸此刻的面色并不如何好,准确说来,他正强忍着一股极大的怒气,并用一种冰冷冻人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情景。
            景自是好景,更没有奈落这等令他感到不屑的存在去打扰这一方平静水土。他坐起身时,甚至还有温煦的日光从头顶树叶间的罅隙间漏下,斑驳在他俊美却充满杀意的脸上。
            目及之处,是一片宽广而明亮的视野。他应当是坐在一处高地上的,否则如何会将不远处的那条涓涓之河与静谧古朴的村庄看得这般清晰,更有种一览天下小的俯视感。他分外不悦地环视一周,亟力在回忆中搜索着关乎这幅场景的所有讯息,终究一无所获。
            夏风穿过身下细密的青草来到他的发间与颊边,将他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银发慢慢吹拂,令其以一种好看的弧度在风中飞舞着。你知道,在这种乱世之中,大都徘徊着如同百足妖妇那般丑陋而畸形的妖魔,成日里也张着血淋淋的嘴,巴不得将吃人的“恶”缝进身上的每一存皮肤之中。故而,在这个年代,人们的认知大都也止步于此了,高等纯种的妖魔固然少之又少,留下的,皆是些尚未凝成思想的牲畜。可倘若此刻村落中的淳朴少女们经过杀生丸身边,见到这样一个令百足妖妇等下流之妖都忌惮不已的存在时,定然会被他的清冷绝然之姿震慑,更不会轻易地将他与那些牲畜们丑陋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杀生丸尚且记得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最后一幅画面,口中也还残存着那杯茶清涩的味道,一切都彰显着这些景致与回忆的真实。他不会忘记那个垂垂老矣的卑鄙小妖,人畜无害地替他斟了最后一杯水,讲罢了那个味同嚼蜡的故事后,便得寸进尺地让他替它救那名名唤桔梗的巫女。随即,他便视野一黑,脑中略有不适,似乎涌入了一种在空间中穿行的感觉。待到这种不适感散去之后,便已身至此处。
            他不屑于它这般毫无用处的力量,同时,亦怒其竟敢用这等区区妖力,将他杀生丸强行穿越到了它意图改写历史之所——这总免不了给他一种被逼迫的感觉,自然令性子高傲的他分外不悦。
            随即,杀生丸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冰冷的金瞳纳尽了不远低处的那座小村落。他是何等聪慧之妖,只消一想,就大致明白了此时自身处境。
            他固然不知此为何地,现为何时。然而仍有两件事情,他定然不会弄错——
            那个症结所在的巫女一定就在这里,以及——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在那村落的某个神社之中,有着四魂之玉的气息。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楼2017-09-01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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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上柳梢,阴云密布。那阵白日里还温柔的风在夜幕降临过后,竟变得阴冷而尖锐,灌在草木树枝之间,穿于房舍屋顶之隙,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那村落里的劳作人早早地回了屋,也不知究竟是村中习俗,抑或是为人所警示,夜中竟无一人再踏出过自家房门,只留下百家灯火,飘飘忽忽,影影幢幢。
              他已去过了那村落中,亦寻得了安放四魂之玉的神社。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更与那名唤作桔梗的巫女仅有几面之缘——那已是她死去之后的事情了。他对这名因陶土与怨恨而“活着”的巫女尚有些印象,尽管这些印象大都被打上了些许偏见的标签,比如说——这个女人曾与他那**的半妖弟弟有过一段为世俗所不齿的情愫,又比如说,她亦是是鬼蜘蛛那颗肮脏的心中唯一的忌惮。
              后来,她还是死了,这仿佛就是她的命数,逃避不得,挣脱不得。他还记得一日黄昏之时,残阳如血般漆红了整片天际,就连吹向原野的风,也毫无征兆地变换了方向,奔向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
              他自然不曾亲眼目睹她的死亡,只知她走以后,奈落的防线也渐渐崩塌,最终归为尘土。他那半妖弟弟终归与巫女的转世修为正果,甚至后者还大言不惭地唤他一声兄长。他游历四海,玲亦在村中安稳快乐地长大,一直到她最后染疾故去,都没有再经历过生命中过大的波折。所有人都在那以后活成幸福的模样,故而,这巫女也日渐消逝在人们的记忆中,犹如远方的故人,渐渐的,再也无人提及。
              她总是一根刺,横亘在乱世与和平年代之间,梗在犬夜叉与日暮戈薇之间。谁也不愿再无端提及她,谁也不敢突然打破战后的静谧与安和。也只有她墓前偶时添置的桔梗花,似乎才昭显着故人对她缄默的想念。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却在玲都故去的将近四十个年头,由一只苍老到几乎行将就木的小妖再次提及,并且说——它想救她。
              何等荒谬,何等可笑。
              巨大的妖气汇聚在了村外的一处树林之中。这股妖气低贱又肮脏,分明是那些弱肉妖魔们的聚集,它们没有思想,好像是乱世之中的一群牲畜,只知道吃人这一个道理。适逢今夜朔月,妖气激涌,便是愈发的蠢蠢欲动了。
              而杀生丸很敏锐的,感知到了这股混沌妖气中夹杂着的一丝清明——
              是那神社封印上的气息。是那巫女。
              月光被彻底啃食掉的时候,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这树林之中的水洼里,溅出几朵水花。弥漫的血腥气与雨中草木的清香交融在一起,雷雨声与女子的喘息声揉合在一起,织造出了一幅修罗场般的画面——白衣红裙的巫女颇有些狼狈地立在一旁,体力不支地喘着气,身上、脸上都是妖魔死去时所溅开的鲜血。这等模样,分明是才经历过一场恶战,女战士踏着鲜血与尸体独自站立着,仿佛妖魔,又恍若神明,令人不禁犹疑——她是否当真是一个女人。
              他慢慢从阴翳中走了出来。今夜没有光,只有雷鸣前的一丝电光才堪堪照得清他们彼此的模样。银发的妖怪一身肃杀,迫人的威压早已震慑住了方圆百里之内的低等妖魔——再也没有百足妖妇这般妖怪胆敢冲过来了,弱肉强食这般道理,牲畜总是比有思想的生物更加明白。接着,他冷目瞥了一眼桔梗身后的那株葱郁高树,乍看之下并无奇处,然桔梗与杀生丸都早已感知到了那里隐匿着的一道气息。那是一股他熟悉的味道,非人非妖,与今夜此处的哪一种存在都格格不入。他知道那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鄙夷了百年的半妖弟弟。
              巫女只觉一股强大的妖力自面前凭空出现,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缓缓向她走来的银发男子。他生的实在俊美之至,冷然的金瞳之中自带威严与高傲,便是在这昏暗的朔夜之中,她也觉得——他身上如有清光。
              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一只妖怪。
              巫女不曾想竟还有这等妖怪前来,凭借自己此刻的体力与灵气,根本无法与之一战。就在她思索的罅隙之间,她仿佛听到身后的树梢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嘁”,轻得极快便被雨水落下的声音吞没,紧接着便是树叶摩挲,似有什么远走的声响。而她此刻已无心关注身后那个存在了,前方妖魔的力量令她更为忌惮,只担心一个疏忽,自己便得身葬于此。
              只是,她觉得这男子的妖气竟有那么些熟悉。
              于是一咬牙,用仅有的力气张弓、搭箭:“妖怪,今日便是你在我神社的封印中留下一股妖气?”
              杀生丸见她如此敏锐,不由得一声冷笑,点了点头。
              桔梗凝眉,眼中虽有防备之意,却是满目星光:“你也是为四魂之玉而来?”
              他伸出爪,又摇了摇头。
              “不,我为杀你而来。”


              7楼2017-09-01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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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叄.
                他回到这间小小的茶室的时候,颊边还染着几滴殷红的鲜血。大抵这个心智强大的妖魔早已明白了我的力量,也习惯了我对他所使的时空回溯之法,故而只在短暂的适应间,他便知晓自己已回到了现下的时代——即桔梗化光后的第一百个年头,及陆离所在年代的两百年前。
                面前的茶还没凉,尚且浮着些袅袅热气。在送他去到那个时代的罅隙间,我又起身颤巍巍地去烹了一壶新茶,待到重新为这两盏茶杯添罢水,我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坐姿,好让这不伶俐的双脚不再那么酸麻。新茶很烫,故而我啜得极慢。可这才刚刚啜上一口,我便缓缓闭上眼,握着茶盏的手也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起来——这实在像极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的模样,生息都被尽数抽空,仅剩下了这一双止不住颤抖的枯朽的双手,令杯中滚烫的茶水也溅出了杯口,落于手背之上。
                这双手,比起区区先前与他谈话之时,便已徒然增添了好几分褶皱,仿佛干枯的树皮一般,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死亡。
                “你、你怎能杀了她?”
                再次睁眼之时,便首先见得那一头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银白长发。杀生丸依旧坐在那个让他略觉舒适的角落,一面用食指指尖擦拭着自己颊边的鲜血,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为何不能杀她。”
                “我是请你救她。”
                杀生丸不以为然:“死于巫女命途,这未尝不是一种拯救。”
                我竟一时哑口无言。在某种程度上,他所言不假。巫女的悲运之源,便伊始于那个与半妖相识的腥风血雨的夜。故事断去了开头,便自然不会再有往后那些缱绻叛离之续。在那之后——她不会再与半妖相知相爱,不会再为变成普通的女人心存侥幸,亦不会受尽四魂之玉与鬼蜘蛛的戕害,不会在用一具永不再温暖的躯体在凉夜中踽踽独行。她只是一个天资卓越的巫女,一生为天下人奔走劳累,终究——如一名战士垂青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她亦在与妖魔的对峙中香消玉殒。因护得村落安宁,便一生也不得任何与半妖相爱的污点,名垂千古,人人敬仰。
                你看,在某种程度上,这的的确确是好的。
                我握着茶,沉默了许久。脑中所过所想,心中所念所思,皆是杀生丸口中的那一个“救”字。这西国来的乖戾妖魔竟也反常的安坐在一旁,不曾言语,仿佛也正等待着我想通他方才那一番言论,以攫得我手中捏攥着的他所关心的、令玲不再为病痛折磨致死的法子。
                这番沉默持续了许久,久到手边的新茶也凉了。我哀叹了一声,只觉这茶实在凉得轻易,便再一次起身,添了一盏。
                “如你所见,我的妖力十分无用,没有杀生丸大人那等可敌千军的力量,更不光明磊落,总归像个逃兵一般。”我垂下眼,又开始慢慢唠叨了起来:“可若是杀生丸大人当真想要完成自己的夙愿,这世上——也只有我的这种无用之力能够给予你微末帮助了,不是吗?”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
                “你知道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你若是以为扼杀掉开头便可当救赎的话,倒不如也将幼时的玲也一齐抹杀,倒省了她日后受疾之苦。”
                见他依旧不言,只投以冷峻的目光,我便只好再次悻悻开口,随意说了一些如今还依稀停留在记忆里的往事。这些往事大都是为我细细珍藏起来的珠玑,原本就色彩斑斓,更刷以一层自身情感为皮,令其在我的脑中变得璀璨夺目。只是从外人听来,这番言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些欲图以情动之的念头藏于其中的罢。
                “我初见桔梗的时候,也是同幼时的玲差不多一般年纪的,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才过去多久啊,我已记不清其间的年岁,可现在,我已经老成这个模样了。”说罢这番话,我苦笑了一声,将茶盏中的水一饮而尽。
                那五日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桔梗的妹妹小枫很喜欢我,尽管她知道我并非人类,可孩童总是愿意与自己的同龄人嬉笑玩耍的,加之姐姐的默许,她便仿佛多了一个妹妹般,平日里总喜欢拉着我一同玩闹。桔梗每日都会带着我与小枫去溪边的药圃里拾草摘药,为村落中受伤染疾的人看诊医治,也每日都会与小枫去村边的一处林中训练箭术。这日子听起来分外单调,秩序井然,却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安静,幸福。
                时而有村中的普通人见到我,便会问上一句我的身份。桔梗大都也只是报以一笑,淡淡地回答说:“不过是个走失的孩子,我见她可怜,便当成幼妹照顾了。”
                幼妹,幼妹。我一时感慨,如我这般无名无姓、为族里人所不齿的存在,这世间竟也有这样一人,肯将我当成家人对待。
                我是在第五日的睡梦中离开的,恍惚在梦里有人为我理了理额发,指尖纤细而温柔,说了一句“各自珍重”,喉音像极了桔梗。当我醒来之时,便再也没有桔梗和小枫的木屋了,我终究是回到了自己的时代,呆呆着看着眼前这个薄凉的家景,眼角还挂着几滴不曾风干的泪。
                从那以后,我试过许许多多次,都再也没能准确地回到那个时间。我活过的前一百余年实在过分懒散,连自己这等弱小的妖力都控制不好,故而在千百次的回溯时光之中,我一直在寻找桔梗与小枫的村落,一直在寻找那个白衣红裙的温柔巫女,那个这世间中唯一一个承认我、视我为幼妹的人。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楼2017-09-01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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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事实是,我的确寻找了许久,我也的确找到她许多次。
                  这几年里,我看到过她方才出生的模样,安静又乖巧,皮肤白皙仿佛透明,一看便是个美人坯子。她的父母十分喜爱她,既因她是家中长女,也因她实在天资聪颖,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体内便已蕴含着强大的灵气,如此存在,于国于家,都有如神赐。
                  我看到过她拜师学艺的模样。她似乎生来便是宠儿,天资卓越,后天勤恳,故而师寮的人都对她赞赏有加,便是守护四魂之玉这等重大之责,她的师父都交予了她,留下那名通晓邪术的师姐暗自妒忌。
                  我也看到过她坠入爱河的模样。有很多次,我都幻想过能让桔梗这等女子动心的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否会是英俊的大名,是否会是村落中一个憧憬她许久的单纯少年,又是否会是一个云游至此的浪人——总归是不曾想到,会是那样一个莽撞、粗鲁、血统不纯的半妖少年。
                  我更不曾想过,这个救赎了我的女子,会从邂逅这个半妖少年开始,便一步一步地走向破碎的命途。
                  故事停在此处,杀生丸的脑中蓦地就浮现出了那巫女站在腥风血雨中的模样,坚强,瘦弱,狼狈,清冷,如夜中清光,又如雪中寒梅。哪怕在他杀死她的那一瞬间,她也不曾示弱,只是微微睁大些眼,将他的面容刻进了那琥珀色的瞳仁之中——那里面似有星光。
                  为何即便在那样一个幽暗的夜里,站在死的边缘上,她的眼睛也能那么清明?
                  “你落得如此下场,便是欲图逆天改命千百次的后果?”
                  我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权当是承认了杀生丸的这番猜想:“我找了她太多次了,多到我自己也早已数不清——我总是想将她的一生收集完整,这样待我正常老去,抑或有孙儿孙女之时,也能在某个午后坐在原野上,絮叨着这个我记挂了一生的恩人,”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随即又是一声苦笑,“对,你瞧,就像我现在一样。”
                  可是我现在能够拼凑起的关于桔梗的一生,大多也只剩下了她的孤独与死亡罢。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身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目睹了她那三次壮烈的死,每一次我都呼喊着她的名字,伸出手,像去抓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地想要从死的边缘推走她,然而终究都无济于事。
                  这何等的弱小啊。我所有的妖力,也仅仅能支撑着我勉强回去那个时间点,去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她的死亡而已。
                  “所以,后来,我开始试图令犬夜叉去救桔梗。”
                  说到这里,我目光垂落,还习惯性地想要去拾起茶盏,喝一口水,却发现杯中早已空了。这故事委实是太长了,贯穿了我的整整大半生,亦讲的我口干舌燥,胸闷心慌。我不禁想,究竟要烹多少壶新茶,才能支撑着将这个冗长的故事一一说罢。
                  提及犬夜叉三字之时,杀生丸似乎又一次有了些略微反应——诚然,他早已不如起始那般厌恶他这个半人半妖的弟弟了,亦已看开了父亲将铁碎牙留予犬夜叉这件事,然而多年来留下的兄弟间的沟壑,令他依旧不太愿意听到这一个名字来。
                  “犬夜叉,哼,”他轻轻冷哼,其间不屑之意自是昭然可见,“你竟寄希望于他。”
                  “是啊,我竟寄希望于他,”我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杀生丸所说的话,不禁也苦笑起来,“我总相信犬夜叉能救她的,这原本就是桔梗命途里的一大转折点,我曾始终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他们当初不曾经历背叛,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般凄凉结局。”
                  杀生丸这次没有再做任何评说,只徒自听着我的絮叨之语,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们,改变他们,最终我发现,我还是错了。”


                  9楼2017-09-01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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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还是错了。
                    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与半人半妖的少年相爱,这该是何等为天下人不容的事情。他们各自都仿佛是自己族群的异教徒,受尽排挤与孤独,好容易在这乱世之中寻得另一颗相融的心,便迫不及待地许诺天长地久。可他们明明已经孤独了这么久,彼此的心都摇摇欲落,彼此都深藏着那么一处不愿被外人所知晓的小角落,不由得外人触碰哪怕一分一毫。后而想来,这其中因果,不过是因为他们固然相爱,却始终不曾相知罢了。
                    盗贼鬼蜘蛛的挑拨刺痛了他们各自心中的这一块角落,将他们内心深处的这处净土硬生生塑造成了一副背叛彼此的模样。最终,他长眠树下,她含恨而终。这结局实在残酷不公——故而心痛之余,我也曾试图改变过他们的命格——比如将盗贼鬼蜘蛛彻底清离桔梗的生命。而后却发现,除去一个鬼蜘蛛,还有千千万万被欲望驱使的鬼蜘蛛;除去妖魔戕害,还有天下人无穷无亟的评头论足。
                    比妖魔更可怕的是欲望,比欲望更可怕的是人心。
                    “所以你直到最后,也没能救得她一次。”杀生丸清冷的声音从面前响起,却已不似刚入屋那时的逼仄与肃杀了。我只侥幸,说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才总算是入了些戏。我心中是暗自欣喜的,至少这小小的一步,对我这想要完成夙愿的愿望,也就更接近了一些。
                    我不置可否,继续说:“你知道的,犬夜叉的力量和心性,不足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顿了一顿,语气不禁又沉了三分,“更何况,他始终不懂桔梗。若是一辈子琴瑟相御平淡寡欢,倒也如意,偏偏桔梗那般身份与性子,注定她一生多舛。”
                    “于是,你便想到找我?”
                    “是的,杀生丸大人,”我点点头,又低首抚了抚自己枯朽的手心,诚恳道,“实不相瞒,我本是两百年后的妖,只因在这一处时间点可以寻得杀生丸大人,也便就停留在这里了。我时日已无多,因为同时将自己与他人穿行这等行为原本便是忤逆世间规则的存在,我已是一次次地逆反了它的规矩。这些年,我受到了亟大的惩罚,才变成了如今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而我一生所愿,亦不过是想寻得一个可行之法去逆转桔梗的命数罢了。我不奢求杀生丸大人必得护她一生,只求在我这无用小妖行将就木前的最后一次,也能令我抱着微末希冀,去看上哪怕一眼桔梗那被救赎的未来,这样——我也权当是报答了她当年知遇之恩,不论成败,总能寻得一分内心安宁,也便能心无杂念地送杀生丸大人回到过去,去改变杀生丸牵念之人的命格了。”


                    10楼2017-09-01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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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猝不及防的,他再一次来到了多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朔夜里。陆离不知是独自练习了多少次,才能够精确地将他两次都送来这历史洪流里的同一个时间点——想来也是千百次了罢,否则如何会在短短几年之内,便由一个幼童样貌的小妖,变作了那般垂死之人的可悲模样。
                      林中依旧充斥着那股低贱而令人作呕的妖怪气息,那其中夹杂着的,也依旧是巫女清明的灵气。这股灵力自混沌之中缓缓渗透出来,柔软而绵长,以柔克刚,以清治秽,慢慢包裹起整个肮脏的妖气,将其击溃,将其净化。
                      似乎,战斗是已然结束了。
                      杀生丸行走在战场的后方,步履无声,而在走到桔梗身后的那一株树旁之时,稍稍侧眼,登时便将高处那一身火红的袍映入金瞳。那躲在树上的、已经变作黑发的少年显然不曾料想到向来与自己不合的哥哥竟会来到此处,故而此时面上挂着的,便是七分惊疑,三分防备。
                      “可恶,杀、杀生丸,为什么你……”
                      黑发少年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想起自己今夜妖力尽失,哪里还会是杀生丸的对手,故而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前方那名修罗场中的巫女如何,便起身敏捷地跑开了。
                      前方的巫女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身后阴翳中的这番无声对峙,感知到其中一个妖怪匆匆离开之后,便缓缓侧头,清冷的目光看向了杀生丸所在的方向——即使她并看不清楚他生的什么模样。
                      剩下的这一只,比起方才跑走的那个,强大了不止十倍。
                      桔梗心中有些骇然,却断不可轻浮于色,只得握紧了手中之弓,冷声问道:“妖怪,为何躲在那里不出来?”
                      杀生丸没有出声,亦没有挪动,只看着那巫女强装淡定的模样,不知正思索些甚么。
                      见对方没有回应,桔梗不由凝眉,瞥了一眼自己身边这满地妖魔的尸体,又问:“你也是为四魂之玉而来的吗?”
                      依旧没有回声。
                      桔梗抿了抿唇,心中只觉此妖实在怪异之至,却也不敢卸下防备,就怕对方突然发难:“不论如何,你若是不想像它们一样的话,就离我远点。”
                      话音方落,便见那狼狈的巫女提步向前走去——又大抵是因为消耗的灵气和体力过多,甚是连走路这等简单之至的动作也无法坚持了。她的身子登时向前跪倒下去,跌落在了雨水中。
                      原来他们当初是如此相识的。杀生丸心中念想,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林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那倒下的女子身边。单膝蹲下时,便恰巧看到她脸颊的污渍被雨水渐渐冲刷下去,露出了一张干净而美好的侧脸来,始觉这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女子——包括娑萝、十六夜与玲,又抑或是这个巫女的转世,那个叫日暮戈薇的女人——大都呈现柔弱乖巧之态,总归不像面前之人一般,独自鏖战过上百妖魔过后,还能拥有那般清冷卓绝的目光。
                      他蓦地想起了她眼中不灭的星光。
                      “不,我是为你而来。”他说。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1楼2017-09-01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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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梗很快便再一次见到了杀生丸。
                        彼时她蓦地感知到四魂之玉周围有着一股巨大的妖气,便匆匆赶到神社前,本以为会看见一头穷凶极恶的妖物,正欲的张弓搭箭之时,首先入眼见到的,却是一头极其罕见的银发。这银发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直垂落到了那人的腿根处,乍眼一看,只觉恍若天人,又如何会将其与无恶不作的大妖怪联系在一同。
                        桔梗怔了一怔,适逢杀生丸亦恰好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金瞳径直看进她的眼底,一如寒冰无端撞入冷泉之中,初始相斥而分明,然时隔不日,终将彼此交融。
                        “妖怪,你来这里做甚么。”
                        面对着人类女子的质问,杀生丸只投以一个淡漠的眼神,大致看了她两眼,就要启步离开。桔梗既身为巫女,自然不会就此轻易放他,于是动作熟稔地取箭、张弓、拉弦、松指,眨眼之间,那冰冷的箭镞便直直朝着杀生丸的耳边去了。他余光间见她如此动作,只不经意地蹙了蹙眉,竟躲也不躲,就让那支箭不偏不倚地从他耳畔划过,带走一片风语,裁下几寸银白发丝。
                        他回望过去,见到的便又是一支直直指向他的箭镞,暴露在日光之下,泛着隐隐银光。
                        她说:“莫不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妖不成?昨夜里问你不答,今日依旧如此。三番两次进犯这里,可是为了四魂之玉?”
                        原来她已识出了他的气息。
                        他冷哼一声,答道:“四魂之玉?那不过是令弱者膨胀的工具罢了,我要它来何用。”
                        “原来你会说话,”桔梗冷笑,“我心中也奇怪,以你的妖力,若是昨夜想要夺走四魂之玉根本易如反掌——可你却没有,更是放过了我这个守护巫女,这是为何?”
                        他冷然:“**之辈方行卑鄙之事。”
                        桔梗听罢,松了松手中的弓箭,却不罢休,又问:“再者,我加在四魂之玉周围的封印尚且可以抵御下等妖魔,却是万万难不倒你这等妖怪的,你为何停在此处,却不进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再说一次,我对四魂之玉并无兴趣。”
                        桔梗仍有些不信,又用目光审讯了他好一会儿,但终究是没能发现些更多异样了。她将手中弓箭收了起来,侧过身,颇有些恐吓道:“那便别来这里了,否则下一次我的箭,就不会再射偏了,妖怪。”


                        12楼2017-09-01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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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可是他还是来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日日都来。
                          他便是日日都来,却也未曾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大都是在村落附近走上一圈,抑或在某颗树下与漏下的日光一同闭目小憩。比起那些个在世间搅得天翻地覆的大妖,他倒像极了一个闲人,走走停停,总是没点正经事。
                          她不知道这乱世之间那些她不曾听闻过的强大妖怪,是否都如他这般喜爱无所事事,扰人清闲。
                          她有时候会在村外的溪水边看到他,他就躺在草木之中,肩上披挂的裘绒将他暖暖地包裹住,不知究竟是睡去了,还是闭目养神。桔梗走过去冷言一声“妖怪”,后者也丝毫没有反应,只露出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淡得如那远处山雪。他固然不是善茬,却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杀戮之妖。桔梗看他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她绝不是趁人之危的性子。
                          巫女已转身走开几步,便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妖怪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苍穹的蓝映在他的金瞳里,攀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幽绿。
                          她有时候会在行医救人之时感知到这股强大的妖力徘徊于周围,故而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然而许多次了,直到她行完医,摘完草,那妖怪也没有真切地现出真身,只在她四处探查之时,悄然隐去了声息。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好像无欲无求,却又好像一直注视着自己。无端的,桔梗的心中冒出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来。
                          这日他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却是与她那喜着黄衣的幼妹一起的。他们从树林里转了回来,原本一前一后地行走着,可一见到桔梗,走在前面的幼童便登时小跑着扑到了巫女的怀中,小小的身躯在见到至亲之人过后不自禁地颤抖着,口中一直念叨着“桔梗姐姐”。
                          桔梗怜爱地抚摸着阿枫的头发,温柔问道:“小枫,怎么了?可是被妖怪给欺负了?”
                          说罢抬起眼,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三分防备,三分淡漠。这转变实在快了些,令他觉得,她方才昙花一现的温柔不过是蜃景幻象,不可捉摸,不可挽留。
                          怀中的女童一个劲摇头,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桔梗姐姐,是阿枫一个人去练箭的时候,碰见了百足妖妇……我害怕极了,恰好遇见了这个妖……大哥哥,他杀死了百足妖妇,才救了我。”
                          桔梗一怔,朝着杀生丸投去一个惊奇的目光。后者也未作更多解释,只淡淡地看着她,表情有种玩味的意思,仿佛对她接下来的回应颇有兴趣。
                          她再次安慰了阿枫一番,想来女童受了惊吓,精神状态也便差了许多,故而令她先回去村中歇息了。女童走后,桔梗才缓步走向一直伫立在原地的杀生丸,大约走在离他五步的距离处方才停下。他身形高大,她只得略微仰头,才能望进他的眸中。
                          她第一次离他这样近。
                          “小枫的事,谢谢你。”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显然已温和许多。不论人类妖魔,一旦被冠上“救命恩人“四字,便自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他见过她许多样子——有身为死人后憎恨世人的模样,有白灵山下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与奈落对峙时毫无退缩的模样,有超度睡骨时悲天悯人的模样,哪一种都不似现在这般,充满了人类的温柔气息,生命与温度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绽放,让他一瞬之间竟有些略微的不适感。
                          于是不露痕迹道:“我救她,是因为她与我的幼妹有六分相像。”
                          桔梗只答:“原来妖怪也有血亲之情,倒是我偏见了。”
                          他瞥她一眼,不再回答。
                          桔梗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拓展话题的人,两人的对话也从来简洁而适可而止。见对方不再答话,便垂眼重新拾起了脚边的几簇药草,又伸手拨弄了一番。他第一次离她这般近,因此,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她的容颜——不得不说,她生得极好,眉眼清淡而悠远,眼波温柔而清明,比神乐来清如芙蓉,比玲来淡如远山,比凌月仙姬来柔如初荑。这般模样,当真难与他印象中那个在乱世中悲惨死去的巫女重合起来,这个桔梗好像从来没有恨,也不该有恨;她从未有过怨,亦不应有怨。她只是一个守护四魂之玉的强大巫女,更不曾爱上过什么人。
                          她一边拨弄着,一边开口说道:“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罢。总归是阿枫的恩人,总称你为妖怪,未免失礼。”
                          他沉默两秒,便开口:“杀生丸。”
                          她点点头:“我记住了,杀生丸。”
                          说罢便要转身往回走,却在侧身的那一瞬间,仿佛脑内有灵光一现,便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再次望向他。那双万年都隐着洞庭湖泊的琥珀眸中,此刻竟泛起一丝丝微小的涟漪,无声无响,难以捉摸,却是真真切切存在在那里面的——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
                          她说:“在你看来,我一定不像一个女人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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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桔梗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去采药抑或练箭,却是带着些流食与药草去往了村庄附近的一处隐蔽山洞中——那里面躺着一个她不愿让世人知道的恶人,因全身被大火烧伤,随即又跌落悬崖,因此为桔梗救得时,也早已奄奄一息,不得动弹。
                            那山洞早已被一桌焦烂与腐朽的味道充斥,刺鼻得很。里边狭小而幽暗,自然有些不太透风,那股气味徘徊萦绕在里面,长久也不曾散去。桔梗倒也不嫌弃,只提了提裤腿进到洞穴之中,便准确地跪坐在了那具被绷带缠满全身的躯体一侧。这个人——几乎只剩下双眼与一张唇了,其他地方都被大火烧伤殆尽,丑陋之至。若是将他此刻的模样与生前所作所为联系在一起,却不知是该同情还是不同情,该喟叹还是不喟叹。
                            她照顾这个生前无恶不作的盗贼已有一段日子。不论他前生如何十恶不赦,现下总归受尽了惩罚,可悲地躺在这个阴暗狭小的洞穴之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将死的那一日。她时常会想,他睁着那一双可怖的双眼直愣地盯着洞穴顶时,是否也会悔极他前半生的所作所为。他夜夜阖眼之时,是否也有漫天大火,在他的梦中熊熊烧灼。
                            桔梗在替他喂过粥与药后便离开了。她还有些村中病人要看。
                            她离开后,鬼蜘蛛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一直不曾阖上,他好像不需要休憩一般,死死地盯着头顶那一片幽暗,如何也不曾瞑目。他还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洞口却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惊扰到他的这番沉思。他以为是桔梗折回来了。鬼蜘蛛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来:“呵呵呵,桔梗,你回来了?不,不对,这不是桔梗的脚步声,你是谁?”
                            他不能动弹,自然看不见来者何人。那脚步声由洞口外缓步走了进来,走得沉稳又有规律,分明是一个男子的脚步。
                            当那人走得更近些时,鬼蜘蛛转了转眼珠,才总算看见了来人——那是个何其俊美的男人,眼中带着厌恶与不屑睥睨着他,银白长发与白色长袍成为了这阴暗洞穴中唯一的光华,将他比对得如同蝼蚁,如同臭泥。
                            “多么丑陋的一副模样啊,”他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尽是讥讽,“原来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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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黄昏之时,夜幕降临,妖魔涌动,风雨欲来。
                              天边无端涌现出了一大团黑压压的妖气,此刻正朝着桔梗所在的村落奔来。此次之势,必不比那朔夜之夜里的妖魔规模小,这些低级妖魔不知是受了何人指示,竟在今日这个毫无特殊的黄昏里,成群结队地肆意攻向他们。
                              桔梗正持弓赶往神社,她有预感——这波不知缘由而来的妖魔,定是冲着她、抑或是四魂之玉而来。她带了些村中正值壮年的男人一同,也带上了吵闹着要与阿姐一同除妖的阿枫。一群人方才来到神社之前,逼人的妖气便登时涌进了这座小小的村庄之中。一时之间天昏地暗,巨量的妖魔将他们重重包围住,张牙舞爪地扑向每一个异类,张着一张张丑陋的嘴,竟试图将这些人类全数啃食。
                              桔梗一支又一支地抽取着背后的弓箭,用力射出,前方几只妖魔便登时灰飞烟灭,形影无存。可净化了一波又一波,后面的妖魔依旧无穷无尽,没有知觉般地一股脑朝她冲去,似乎没有痛楚,亦不知死生。
                              桔梗心中忐忑不已,她背筒中的箭已经不多了,再这样消耗下去,只会是死局。
                              “桔梗大人!这些妖怪实在是太多了!这样下去我们会支撑不住的!”
                              年轻的男子在一旁焦急地呼喊着,其他人也渐渐开始疲于应付这些弱小却数量庞大的妖怪群。桔梗咬了咬唇,再一次朝前射出一支破魔矢——即便是正值壮年的男子也经不住这等消耗,更糟糕的是,她发觉自己也开始喘息。
                              “啊!”
                              不远处传来阿枫稚嫩的声音,却满含痛楚。桔梗登时慌了几分心神,穿过黑压压的妖怪群,连忙回头看向幼妹的方向,在见到阿枫不支倒下的一瞬间,她也不禁出声,唤了一声“阿枫”。
                              这一回头,身后便露出一大片破绽。血盆大口的妖迫不及待地冲过来,露出尖锐的牙齿,目光贪婪而疯狂。
                              “桔梗大人,小心身后!”
                              “别分心。”
                              清冷的喉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像极一股冰泉,缓缓流进她焦灼的心底。毫无缘由的,这一声于她而言更像一剂镇静,让先前所有的不安、焦躁与忐忑,都舒缓上了几分。
                              “杀生丸!”她竟有些惊喜。
                              男子高大宽广的背脊贴在她的身后,令她无端就感受到一股平生从未体会过的安然。她长年独自行走除妖,再大的危险与苦难也只能一人熬过——如今却有这么一副更加强壮的躯体在身后护着她,令她没由来的感到一丝酸楚,一丝触动。
                              她不应该这样的,她怎会有这样的感受。他分明是妖,他们分明才认识了五日不到。
                              却又好像是故人一样。
                              杀生丸一手执剑,一手挥舞着指尖幻化出的萤绿长鞭,剿除了面前黑压压的一群妖魔:“你只管用你的箭对付面前的敌人,其他的,就交给我。”
                              “好。”不知何时开始,他让她觉得安心,于是她微微点头,又一次张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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