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谢苜蓿

（嘉穆瑚开了书店，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时间去，今日紫苏告诉我，狼毫快要用完了，几本古籍也念过，正是去的好时候。）
（邀了盈姐同去，将乌黑的长发梳成一根麻花辫，露出额头和下颌，马车辘辘，待到紫苏低语说到了，这才挽着她的手下车，探向盈姐说话的方向。）
：盈姐，这儿就是咱们家的书院了吗？

（顶繁华的街道，气派的装潢，嘉穆瑚势如破竹，蒸蒸日上。）
：就烦劳一会儿进去，盈姐给我细细说来吧。
（她说的可觉得好些了，一下子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我的眼疾，尽管孟漠与徽期并风斋已为我求得良方，然而，进展却极缓慢。）
：还不就是老样子，有时候能够模模糊糊看见一点点重影，有时候又看不见。
（快速低下头，隐去眉间淡淡的一丝愁澜。）

（ 若是这般，这嘉一阁的确不是好去处，毕竟藏书颇丰的地方，而她，却看不得书。我是顶喜欢这里的，府里闲来无事入内打发晨光，转眼小半日便过去了，只却顾及着她的心思，只草率说了句。 ）
“ 书顶多，却多枯燥。 ”
（ 我不大愿意给她压力，这眼睛只消不恶化，便是好的。况且嘉府无论如何也能好好养着她，漠弟也是。因此这进展并不要紧，她若还存了盼头，其余都好说。 ）
“ 倒是这里养了好些猫，你大约不知道吧。 ”

（阿玛系出翰林院，所以他很喜欢看书，导致幼承庭训，我也很喜欢看书，或者说——听书，因着眼疾的缘故，紫苏也能习文断字，我对书籍的汲取，都源自于她。）
：我倒不怕枯燥，就怕没有书看。
（猫——？）
（我始终记得，四岁那年在苏州，隔壁家的邻居偷偷抓了只大野猫放到我这里来，那泛着绿光的眼睛……在夜空中，更是渗人。）
（不自觉蹙起远山，我没有想过这里会有猫，暗忖，家养的猫儿温驯，应该无碍。）
：盈姐，我……有些怕猫。

“ 咦，你还喜看书？ ”
（ 十分惊异的语气，毕竟想不出这样的境况，怎样能好生读书的。我从架上抽出一本《世说》地给她，因着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
“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
（ 怕猫，同姑姑一般。不过或许姑姑是恶猫，而非怕，自我的东西死后，我也不大想再去养另一只猫了，怕便算了，去一间无猫的阁室坐下。 ）
“ 这里没有猫了，可不必害怕了。 ”

：嗯，紫苏能识文断字，都是她念给我听。
（接过她递来的书，摩挲质感，紫苏一直在旁边扶着我，闻言附耳说这是《世说》，点点头，又将话头续上。）
：前几日徽期妹妹还给我送了几本书，都是刻意篆刻的，能让我摸到那些字的纹路。
（对徽期一直莫名生出亲切感——也许，是因为她是孟漠的表妹，又是那么通透毓秀的一个人儿。）
：嗯，盈姐若是想帮我，就念给我听听，就好了。

“ 真是好紫苏。 ”
（ 如今能识文学字的姑娘本就不多，紫苏这般出身的更是少，且不说能或不能的问题，愿意分出精力在一本书上，才是不易。楚楚身出书香，婢女气质同旁处不同也是有的，更加赞许这婢子，后听闻说到徽期，是，这世上巧妙心思的女子，从不在少数。 ）
“ 她也是个奇女子。 ”
（ 可以动辄放下深藏多年的情感，这份豁达，便极历害。虽实在有些惋惜这样通透的女孩不曾成为我的嫂子，可身为姐姐，总怀揣着祝福。 ）
“ 那今换你坐着，我念给你听。 ”

：徽期……她很好。
（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去形容徽期，但是她是真的好，人明媚又细心，就像午后温煦的阳，四月温柔的樱，静水流深。）
（我很喜欢她，也很愿意和这样的姑娘相处，当初孟漠叫她多多陪我，许也是猜准了，我们会相投。）
：好，盈姐想念什么书给我听？
（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 便不再接话，徽期是个有独我思想的人，要什么，不要什么，都清楚的很，从不必旁***心。既是手中拿了《世说》来，也不必再去费事寻旁的东西，正随手翻至雅量篇，念此有趣，缓缓念与她听。 ）
——谢公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 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败，时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了无喜色，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不觉屐齿之折。
（ 读罢自笑笑。 ）
“ 喜怒不言于色，这便是了。 ”

（她娓娓道来，讲的是谢公和人下棋的事情，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更别叫人可以轻易揣测你的喜恶，这是阿玛在幼时就教导我的，时隔多年，仍然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场景。）
：到底如谢公这样的人少见，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做到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呢？
（就连我自己，尽管记着阿玛的教诲，仍然是太过年轻——有时总是会把喜怒写在脸上。）

“ 正是，不过我们也不消为了什么事伪装自己的喜怒，也算是件幸事了。 ”
（ 若是至亲之间还得存着这样的心眼，只怕是实在更让人寒心。我觉得不是至亲也罢，若不能做到怒而形色，喜而欣悦，也实在憋屈得太过，不值得。 ）
“ 若是，大约我也做不到，憋坏了自己，可也了不得。 ”
（ 像谢公可怜的一双木屐，登是被他自己踩坏了，为了件喜事，这样暴殄天物，实在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