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愉快的声音,“怎么,怕被你那个冰雪美人看见和你分手?”
李洵的声音有了几丝怒意,“不许提她,她是她,我是我,”他走了两步,又说,“我不可能离开她,你也别妄想……”
“不妄想!”女生略带凄凉的声音,“李洵你就是一个**。”
我听见他们略显急促的喘息,片刻后,李洵压低的声音,“没错,”他的表情应该很平淡,“我就是一个**。”
再往后的声音我愿意选择性遗忘,好在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如约般赶到。
“找了你很久,你怎么在这儿。”
我失神一般的回头,正撞上来者干净的眼睛,由于这里逆着光,我只看见他英气的眉眼被罩上了一层黯淡的光圈,他站在光和影的相接处,一侧的脸被黑暗覆盖,只有一双散着暖意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我。
我很长时间一动都没有动,任凭试衣间里的声音越发刺耳,他也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右手轻插着裤兜,可能是光影的变化,他的嘴角蔓延出一抹笑意。但也许他没有笑,他的眼睛至少是没有笑意的。
“怎么在这里?”张小凡走近,有意无意的挡住试衣间的门,我只能苦笑一声,“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反问。
张小凡皱着眉,面无表情的听着试衣间里面的响动,“算了,这里没什么可以参观的,出去吧。”
我点点头,生平第一次听一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的话,我觉得可以听从。
有时候生命中注定是要邂逅一些人,再遗忘一些人。每天擦肩而过的,据说在前世有那么几百次的回眸。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和另一些人注定有缘无分,或者有分无缘。
这样说,也许我和张小凡前世真的有几百次的回眸。因为他的眼睛干净温暖,像极了深秋时粼粼的阳光,也许是我熟悉了阳光,所以认为我熟悉他的眼睛。
现在,我们正坐在操场的绿坪上。坐着的时候,他故意和我离开了很大一段距离,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
从断断续续的聊天里我才知道,校运会快举行了,他们这些人是去被拉着扛旗的。后来我听金瓶儿说,在校运会上扛旗的男生,一般都是校草级别。
我笑了。
“我看如果再加上一副镣铐,脸在化脏点儿,像不像游街示众的?”张小凡偏过头笑着道,“我是偷盗犯,铛——”他模仿着铜锣的声音,“大家莫学我模样——铛——”
在此刻,我一直都认为我和张小凡是不熟的,也许可以用陌生人来形容,但现在我还是笑了,我也不知道是被张小凡的话弄笑的,还是被他眼睛里那种拙劣的笑意弄笑的。
他明显怔了一怔,突然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但他还是咧了咧唇角,薄薄的唇线透出一个单薄的弧度。
我应该说他的笑容好看吗?当他问我想把上次那顿饭补上以后,我还是答应了。
冲着那个笑容。
到了目前为止,我想我是不会再装傻下去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大家在同情我,他们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着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是的,很小的,等待人们施舍的小动物。
我很愤怒有人这样看着我,所以我躲避着他们的眼睛,不去听他们自以为是的话,当然,他们是为我好,但我觉得与其那样的浪费表情,还不如张小凡请我吃一顿大排档来的实在。
我们此刻正坐在一个有几分模糊的弄堂里,外面的车水马龙在这里仿佛都只是一个梦,只有身旁若隐若现的清香味缭绕着我。
“这里的拉面很地道。”张小凡忙罗着把桌子上的调味料凑齐,动作熟稔自然,仿佛是每天的必修课。“而且,”他慢慢的笑了笑,“这里很安静,不开心的时候在这里坐一天都没问题。”
我想我是明白他的意思,但到目前为止,他依旧算是一个陌生人。
张小凡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外面忙罗的人,突然叫了一声:“奶奶,你在吗?”
我被他吓了一跳,从外面的小道消息来看,张小凡是个孤儿,在养父母家长大,说来也奇怪,他的养父母就是我们所在这个大学的一个系主任,据说权力很大。
这些都是听来的,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会记住这些。
一个身形瘦小面容枯槁的老太太从后门进来,看见张小凡,原本就深陷的眼眶开出了一朵花。
“小牙咦,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啦。”她笑着问,面容慈祥平和,是一个令人心生暖意的人。
张小凡尴尬的看了看我,不由也笑了笑,“奶奶,不是说过不要总叫我小名嘛,我有名字的。”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我,不由赞叹道:“小牙咦也长大了,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张小凡一怔,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倒真有几分滑稽,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奶奶,这是我同学,我的女朋友不是她……|”
老太太眨了眨干瘪的眼睛,有几分遗憾的说:“哎呀,那可惜了,”她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我,“哎呀,这个年头的孩子长得真的跟朵花似的。”
张小凡哭笑不得的笑了笑,又听那老太太疑惑着道:“你这同学是不是嗓子不舒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这才想起我是应该说两句的,我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奶奶,我叫陆雪琪。”
后来在张小凡的强烈要求之下,老太太念叨着去给他下拉面去了,临走时还承诺多放两个鸡蛋。
“小牙咦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她絮絮着说,颤巍着一对三寸金莲,蹒跚着向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