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行》
一。
雪夜。
郊野里一人一马踏雪而来。骑手的斗篷上积着冰雪，辔头上的铜扣仿佛也被冻脆。
风正如刀。
四蹄踏雪的乌骓行进有如御风，马蹄交替落下时激起的冰雪仿佛春天的飞花。骑手长衣随风猎猎若长空流云，雪地深浅颠簸不定，可他甚至没有握紧缰绳，只是任马狂飙突进。
远方终于有了灯光。暖黄的，暧昧的，飘摇而梦幻，映着觥筹的，酒楼的灯光——虽然这里是郊野。
骑手在百步外轻轻一拉缰绳，当他出现在酒楼门口时，已从容得胜似闲庭信步。
他优雅地下马，解下斗篷。
庭前的侍者牵过缰绳，骑手温柔地揽揽马头，向溢满月光的庭中走去。
大厅里早已有不少人，其中一些，正越过酒杯向外窥视。
这是个俊秀的年轻人，面容初望已是清雅，却尤有一双长长睫毛也掩不住流光的眼，微扬的眼角撩起戏谑与柔情。长发，只是用随意裁下的绸纱随意一束，甚或显出一点倦怠下的风流。他松拢着白色的狐裘，露出浅烟青色的衣衿与流云似的裳，没有明纹，也没有饰品。他的腰际挂着剑，黑纱裹住的剑鞘似乎比一般的短上几分。于是有人看向他的手，象牙般的纤长的手指，留着一点点修饰圆润的指甲——一个剑客该是不留指甲的，他们的双手不能有任何滞涩——有人微微舒了口气。
这只是个慕名而来的浪荡公子罢了。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不紧不慢地在飘着梅香的中径上踱步。他的背并未绷的太直，衣角随着步子摇曳出艺妓眼波里的风姿——像是个流连在秦淮河畔的浪荡子，与一刻前纵马狂奔的少侠判若两人。
他当然知道怎么做一个浪荡子，正如他知道怎么做一个剑客。
所以他拈起酒杯，用含情的眼欣赏舞女的水袖。
厅侧突然喧嚣。
一个灰衣的醉汉，掀翻了三丈檀木的长桌，乱踏着野象般的步子走过来。玉液琼浆满地，厅中女郎惊慌。
醉汉看都不看那些姑娘。他径直走过来。
很多人也跟着挪动目光。
醉汉在年轻人面前站定，环抱着虬结的双臂，轻蔑地扬头：“我要看你的剑！”年轻人仿佛吓了一跳，酒杯从指间滑落：“我拔剑，便是要同你打斗，那是要分生死的。”醉汉不屑地扫了眼地上的酒杯，道：“你怕死？”年轻人道：“……我怕。”
醉汉伸手就要扯那把短剑，偏头时还鄙夷地唾了一口。
醉汉喝醉了，可他的手精准有力。一指勾剑，四指打穴，还有一口避路的口水。座中的武人纷纷侧目，四周有嘲讽或怜悯的议论。
瞬息杀手。
年轻人衣角一抖，身形有刹那的不定。
剑还在。年轻人依旧垂眸看着桌子。
醉汉的眼里闪着光：“我知道你是谁。可你居然不敢出剑。”
“你是谢缭。”
妖剑裁风，随燕缭云。
议论纷纷。几个客人放下杯子，伸手向刀剑。
“你是谢缭，你认识陆太守——”醉汉一语未尽，一支暗镖突然飞出。谢缭想出手救援，不料四面俱有人伏身，十四路镖砂针羽爆射。谢缭拂衣卷开身后的暗器，身子向后一仰躲过面门上的毒砂，长袖一交一扬——
厅角数声惨叫。
他们的喉上是自己的暗器。
可醉汉是死了。缨镖没入血肉的那一刻，他吼：“陆小姐——”
谢缭脸色大变。
在百十双训练有素的眼睛里潜入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选择走进来。
在满厢的高手中杀出血路是很困难的，所以他选择伺机。
这样至少是两方俱暗。
可现在敌暗我明。
谢缭猛地掠身而上，袖间卷下的暗器如雨般回落，滞住追兵的步伐。房梁上再跃，梯云纵，燕回风，一息之间的腾挪竟像经过无数次预演。落在三楼，人狂奔过楼道，快得看不见的剑带出红雪。
脚步突止。
谢缭一剑斩开门栓。
房里是一个小姑娘。紫色的衣裳，月白的宽宽的发带，明丽的眉眼，坚强的目光。她拿着刀，故作出冷静：“父亲死了。”
“我知道。”
“但我不能死。”
“我知道。”
谢缭深吸一口气，眼光轮转扫过窗外与楼道里的敌人：“我会带你离开的，陆小姐。”
一。
雪夜。
郊野里一人一马踏雪而来。骑手的斗篷上积着冰雪，辔头上的铜扣仿佛也被冻脆。
风正如刀。
四蹄踏雪的乌骓行进有如御风，马蹄交替落下时激起的冰雪仿佛春天的飞花。骑手长衣随风猎猎若长空流云，雪地深浅颠簸不定，可他甚至没有握紧缰绳，只是任马狂飙突进。
远方终于有了灯光。暖黄的，暧昧的，飘摇而梦幻，映着觥筹的，酒楼的灯光——虽然这里是郊野。
骑手在百步外轻轻一拉缰绳，当他出现在酒楼门口时，已从容得胜似闲庭信步。
他优雅地下马，解下斗篷。
庭前的侍者牵过缰绳，骑手温柔地揽揽马头，向溢满月光的庭中走去。
大厅里早已有不少人，其中一些，正越过酒杯向外窥视。
这是个俊秀的年轻人，面容初望已是清雅，却尤有一双长长睫毛也掩不住流光的眼，微扬的眼角撩起戏谑与柔情。长发，只是用随意裁下的绸纱随意一束，甚或显出一点倦怠下的风流。他松拢着白色的狐裘，露出浅烟青色的衣衿与流云似的裳，没有明纹，也没有饰品。他的腰际挂着剑，黑纱裹住的剑鞘似乎比一般的短上几分。于是有人看向他的手，象牙般的纤长的手指，留着一点点修饰圆润的指甲——一个剑客该是不留指甲的，他们的双手不能有任何滞涩——有人微微舒了口气。
这只是个慕名而来的浪荡公子罢了。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不紧不慢地在飘着梅香的中径上踱步。他的背并未绷的太直，衣角随着步子摇曳出艺妓眼波里的风姿——像是个流连在秦淮河畔的浪荡子，与一刻前纵马狂奔的少侠判若两人。
他当然知道怎么做一个浪荡子，正如他知道怎么做一个剑客。
所以他拈起酒杯，用含情的眼欣赏舞女的水袖。
厅侧突然喧嚣。
一个灰衣的醉汉，掀翻了三丈檀木的长桌，乱踏着野象般的步子走过来。玉液琼浆满地，厅中女郎惊慌。
醉汉看都不看那些姑娘。他径直走过来。
很多人也跟着挪动目光。
醉汉在年轻人面前站定，环抱着虬结的双臂，轻蔑地扬头：“我要看你的剑！”年轻人仿佛吓了一跳，酒杯从指间滑落：“我拔剑，便是要同你打斗，那是要分生死的。”醉汉不屑地扫了眼地上的酒杯，道：“你怕死？”年轻人道：“……我怕。”
醉汉伸手就要扯那把短剑，偏头时还鄙夷地唾了一口。
醉汉喝醉了，可他的手精准有力。一指勾剑，四指打穴，还有一口避路的口水。座中的武人纷纷侧目，四周有嘲讽或怜悯的议论。
瞬息杀手。
年轻人衣角一抖，身形有刹那的不定。
剑还在。年轻人依旧垂眸看着桌子。
醉汉的眼里闪着光：“我知道你是谁。可你居然不敢出剑。”
“你是谢缭。”
妖剑裁风，随燕缭云。
议论纷纷。几个客人放下杯子，伸手向刀剑。
“你是谢缭，你认识陆太守——”醉汉一语未尽，一支暗镖突然飞出。谢缭想出手救援，不料四面俱有人伏身，十四路镖砂针羽爆射。谢缭拂衣卷开身后的暗器，身子向后一仰躲过面门上的毒砂，长袖一交一扬——
厅角数声惨叫。
他们的喉上是自己的暗器。
可醉汉是死了。缨镖没入血肉的那一刻，他吼：“陆小姐——”
谢缭脸色大变。
在百十双训练有素的眼睛里潜入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选择走进来。
在满厢的高手中杀出血路是很困难的，所以他选择伺机。
这样至少是两方俱暗。
可现在敌暗我明。
谢缭猛地掠身而上，袖间卷下的暗器如雨般回落，滞住追兵的步伐。房梁上再跃，梯云纵，燕回风，一息之间的腾挪竟像经过无数次预演。落在三楼，人狂奔过楼道，快得看不见的剑带出红雪。
脚步突止。
谢缭一剑斩开门栓。
房里是一个小姑娘。紫色的衣裳，月白的宽宽的发带，明丽的眉眼，坚强的目光。她拿着刀，故作出冷静：“父亲死了。”
“我知道。”
“但我不能死。”
“我知道。”
谢缭深吸一口气，眼光轮转扫过窗外与楼道里的敌人：“我会带你离开的，陆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