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现在是早晨七点半,这座城市刚苏醒的时刻。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柱下,行人寻找着各自的去处。 路旁的榕树向行人们没有丝毫吝啬的舒展着自己的叶子,在晨间日光的照射下洒落片片阴影。
柏油碎石路一直延伸到一家手工甜点店的门口,亚索觉得这是这座城市里最棒的甜点店。店主潘森每日都会起得很早为做准备,确保每一个面包都烤得恰到好处,每一种奶油都打法到最佳的状态。
玻璃橱窗里是各色的马卡龙摆成的一道彩虹,橘黄色灯光给整个店内染上温馨之色。长而窄的空间里漂浮着浓郁的奶香味,刚出炉的面点还在冒着热气。没人会知道这香甜松软的面包曾是被拧成湿浴巾般的生面团,并且是出自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男之手,但它们总能唤醒亚索处于熊孩子时期的记忆。
那年他八岁,刚与几个对他的早餐图谋不轨的同学们打完架,浑身是伤疼得呲牙咧嘴。他一边咬着尚且温热的面包,一边在心里面把那几个同学的祖宗十八代和未来的媳妇儿女都问候了一遍。
“我可是第一次见赢家比输家看起来还要凄惨的。”永恩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弟弟。每当他用沾满酒精的棉球擦拭过亚索的伤口时,亚索总是会发出倒吸凉气的嘶声。他轻叹了口气,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伤敌三千,自损三千。
“我才不要你管!”亚索羞愤地扭开头不再去看他的哥哥。他本来也不想同那些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生们打架的。奈何街边小贩的面包之香软,引无数吃货竞折腰。在那段岁月里,孩子们的零花钱少之又少,一些高年级的小混混们要是想吃上一次,最快的办法就只有欺负低年级的同学们。于是他们盯上了亚索这个万恶的资产阶级。
只可惜亚索恰巧是个不好惹的主,起初他也只是与他们争执了几句,然后就发展到和他们干起架来的地步。亚索最后的确是把那些混混们打得灰头土脸的,而他的鼻梁上也因此永远地留下了一道疤痕。
所以对于亚索而言这简直就是黑历史般的存在。如今看来自己曾为了一个面包而大打出手,就觉得真的是丢脸透了。他当时就该把他们的腿都打骨折的,亚索总是在回自己的童年时十分懊悔地想着。
“真是好久不见了,老兄!”潘森见亚索一进店,就将刚出炉的奶油夹心羊角包放入纸袋里。亚索一般只会在没时间做早餐的情况下才会光临他的甜点店,但他们已认识几年之久,潘森自然熟知他的口味,亚索一来他便知道要给他取什么种类的面点。
包装好后,收账时潘森正好看见亚索手中那束包装得十分精致的花束。他朝亚索挤挤眼,好奇的问道:“这是哪个姑娘家送你的?”
“你说这个?”亚索低头望着自己捧着的花束。他其实并不为谁,亚索只是习惯性地每天早晨买一束花带到工作室里,用于点缀枯燥无味的公司生活。今天他恰好路过一家装修别致的花店,还对店主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不过他根本没想到店主竟然如此的认真地帮他做了一束精美的花束,更值得一提的是,店主偷偷摸摸看他时的模样还有些可爱。他不禁抿嘴微笑,回答道,“是自己给自己买的。”
“噢…这样啊。”听潘森的语气似乎是对没有八卦听而感到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先前愉快的模样。将装好面包的纸袋推到亚索面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诶,总之你抓紧时间吧。”
“嗯?”亚索用那满是疑惑的目光望着潘森。一个单身汉劝另一个单身汉抓紧时间是什么情况。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几个月前亚索刚在公司里升了职。他在庆祝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时,一个醉酒后的同事调侃他只有埋头苦干的命,而没有埋头苦“干”的命。
这句话其实放在平常亚索都是全当做玩笑而言。可那天他确实喝了很多酒,头疼欲裂的感觉本就让他十分烦躁,此话一出他却觉得异常的刺耳。然后他借着酒劲差点想把那个同事扔下天台。后来酒醒后的亚索刚想去给那位同事道歉,却忽然想起来那一天开庆祝会的地点是在平地上的。
娇艳欲滴的花束被放入雕琢得十分精致的花瓶中,亚索拉开座椅在工作台前坐下。然后发现摆放在桌子上的台历,不知道被那个充满少女心的同事用醒目的粉色荧光笔写了一句:后天泰达米尔与艾希的婚礼。
在句末还加了几颗画得歪歪扭扭的爱心,他拿起日历仔细一看字迹觉得应该就是泰达米尔亲自写的。亚索想起来上个月泰达米尔终于向自己相恋多年的女友艾希求婚成功了。亚索忽然开始感叹起世态炎凉。当他正愁着如何脱单的时候别人已经开始愁如何求婚,当他愁自己是不是不够优秀时别人已经开始愁奶粉的质量够不够优秀。这么一想,自己真的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过没关系,这只是自己的缘分未到而已。亚索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把日历放回原本的位置,启动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人长得糙可是生活倒是挺细致的啊,亚索。”一旁的男人先开口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姜黄色的信封,然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着左手的动作十分自然地将信封插放进了亚索的后领口,“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昨天我去公司收发室领快递时里看到的,是给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