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他自己不冒险，倒是让我去。万一我死了，那个人没死呢？让其他人白白送死吗？
但是突然，我想到一些事情。

我来了，他就嗅到东西了，如果，或者说有很大可能，我是一个契机，这是目前是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或者说，他骗了我，他只是想干掉我。这是我希望的，毕竟我不想波及到其他人。

“好吧，我又多了一项工作。”我得去让黑岩放弃。
“随你便吧……对了，你的能力恢复了吗？”他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我还没时间来测试，不过我的状态变好了。这倒是有利于我去找他。我在想，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会有什么事从他嘴里蹦出来，突然，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走吧。”卢修斯说，“谈话，结束了。”
他走在我前面，我才有机会仔细看看他。我总是感觉即使他伪装了，也会被一下识破。他是原型体，本应把战斗刻在骨子里，可是他即使是走路也在以自己的节奏走着，后背完全没有防备。是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然而他并不是个张扬跋扈的人。我忽然对他有点感兴趣。
然后，回到现实，我还要想个说辞，来对付黑岩。

不过，首先，“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要恢复我的能力？”我个人认为，先捅破这层窗纱纸总好过沉默着死。
“你怎么了?脑子有问题?”他看起来不怎么想当面说这个事。
“我估计你也不叫卢修斯。”
“当然，我可是个病毒，有个化名也无可厚非。”
“不对，”我怎么没发现，我怎么能忘呢，我想起来了，“你没有名字。我认识你。”

我总算想起来了，他早就见过我了。可惜我不是我了，他也不是他了。
他皱了一下眉，我猜我让他失望了。我没有按着他的意思行动，把他的革命毁了。现在，连他也变了。
“你说我变了，你不也一样吗?我不再是理想主义了。而你，你如今就是个寻死的废人。”忘了，他能听见我的想法。

既然点破了，彼此也不用掩藏了。
“你又有什么计划了？”他善于计划。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有一个原型体在蠢蠢欲动。”
“那我怎么感觉不到呢？”我嘲讽他。
“你马上就知道了。”他拉住我，突然一头撞过来，“嘭”，我只感到头上剧痛，趔趄着退了几步，没站稳就坐到地上。接着，感觉来了，我的脑子好像在头壳里蠕动，然后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我开始耳鸣。并不是脑中有蜂鸣声，我倒感觉是自己的耳朵被贯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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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然后，我能感觉到他的想法了，我和他连在一起了。很熟悉的感觉，让我想哭。他说“你就是个寻死的废人。”然而，我们两个都是。
我回想着。真是不顺。
“真是，什么都不顺。从小时候就是。”
“那个时候，不知道你在哪。每到了关键地方，你就跑了。”
“我不是什么孤儿，在一个普通家里。我猜我不擅长表达，是因为我父母从来就不表达。他们对我的唯一教诲：努力，努力一定成功。”
“但没有。我从出生以来就总是失败。我知道，我应该特别感谢我的父母，把我养活了。但也没有。因为每次我失败了，他们嘲讽我，笑话我，教训我，然后批评我。我没有多好的成绩，最后一名考上哥伦比亚大学，然后我父母死了。死于意外。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我觉得我终于能做点什么了。我没什么志向，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可是我懂点生物，物理。”
“可是没有。我想考博士学位。然后周围的人就一副鄙夷的表情。我很气呀，然后我就学习，可是，可是我每天早上起来就读书，做题，一年学三百五十多天，一天十几个小时地看书练习，还是考不好试，做不了题，然后周围人就一脸鄙视。”
“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傻子。我能干什么？我什么也干不了。我自杀过——跳楼。然后我站在顶楼边上，没有一个人劝我一声。然后我就知道了，我的死，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任何影响，哪怕，哪怕一丁点影响，可是没有。”
“你知道最后谁把我救了?”我苦笑，“我自己，因为我t m怕死！我，我t m的怕死……”
“我以前居然还幻想着也许，居然会有人能爱我……然后我就对着自己说：可能吗？不可能。然后我就做题。我考上了博士，连最后一名都不是，是差了几分，他们可怜我，像给乞丐一样给我的。可是总算是有个博士学位啊。”
“我去应聘，他们不收。说我没有工作经验，实际上是看不起我。我认了，因为我本来，也就是个傻 b。我已经无所谓了。后来有个科技公司说要我，前提是还要物理的学位。”

“然后我就考。又考了两次，过了。结果他们说那位置有人了。我，我什么都不要了，也不想了。就是想找点事做。我就不要脸了一样，进了公司。那个公司就是研究病毒武器的。我能干什么？我干不了什么。或者说，我也许原本有机会干什么，可是我很垃圾，我懦弱，什么也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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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死了。回想了一下，死得真窝囊。为了去了结自己还得造一个杀人兵器，真是讽刺。”
“如今，我还得在你面前说这些事，真是……我什么也不要求了。”
“……你和你的革命，随你吧，我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不求有个人关心，但求一死。”

他看着我，忽然开口了：“你还是有件事能干好的。”从兜里掏出来两枚硬币抛给我。我接住，笑了笑。
忽然脑子一震，两枚硬币差点滑出手心。我能听见有人在嘶叫，又像吼叫，从市中心方向传来。

“听见了?”他问。我默认了。
“那么走吧。”他身上浮现出黑红色的翻滚着的血丝——换衣服了，一件白色的兜帽卫衣，同样把帽子戴上了，只要稍微低头，从正面就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走吧，去死吧。”他是第二次说这话了，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你的理想呢?”我很蠢地问出来了。
“我的理想?我现在没什么愿望了。我们都是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我们的改变，不如说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而我，早就变了。你在变成我，同时，我也在变成你。”
“那么，走吧。”我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每走一步，都感觉离死越来越近了。这并不是心中虚假的感情，而是我现在正感受着的。
我感受到似乎来自远处的冰冷的目光，然后，直到我发现那其实是我自己审视自己的目光之后，我前面的卢修斯停下了。
“他就在里面，对吗？”我原本想叫他的名字，可惜我不知道卢修斯的本名，因此，就在句尾省略了。
“叫卢修斯就行。不然你难道要叫‘我自己’?”他这么回答，我就忽然不想和他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