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之后狄仁杰就常常前去那家酒吧。
要说理由——他是找不到的。那里的酒还算可以,但也不见得足以让他眷恋。至于氛围,仔细说来也很是寻常,附近也没什么其他地方可以续摊以寻欢作乐。但他依旧常去那里,一坐便坐下许久,无论有事抑或无事。他察觉到自己部下对自己这种无由来举动产生些许骚/动,但这种骚/动并不是坏的,他也便随他们去了,闲言碎语,是惹不到他分毫的。
李/元芳也感觉到了狄仁杰最近来的频繁,这让他欣喜,也不由得惊讶这所谓任务比想象中的容易的多。他偶尔会去搭个话,不卑不亢态度,却不知为何像是对了狄仁杰的心意,交流的还算是愉快。而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们也就逐渐变得熟稔。对此李/元芳心里是高兴的——按他们关系的发展,他大概能够知道许多关于那个计划的事情。但与此同时,他心下也泛起许多不安——
刚开始时他对狄仁杰了解不多——真的不多。警局那边没有给他任何狄仁杰的喜好之类信息,而他当时时间仓促便也没有打开照片来看。因而他之后一直只能靠臆想来补充自己脑海中狄仁杰的形象。被附加如此多恶名的人大抵都和好样貌扯不上关系,他只能用自己贫瘠的履历勉勉强强描绘出一副凶神恶煞面孔,却没承想这乱七八糟幻想一见面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他根本没有想到狄仁杰是一个如此清俊的青年,微微下陷的面颊和凸起眉骨都显得他带着所谓苍白的俊朗,一头深色棕发自他鬓角柔软别过,就算是那有些滑稽的挑染也只为他那面庞增色而不减分毫。他当时穿着黑色的修身西装,坐在角落里,人边人员众多,他却像是众星捧月,依然瞩目。加上他谈吐间透露着渊博和傲骨——李/元芳总觉得不像是所谓的卑劣恶人。
而通过之后的接触,他发觉狄仁杰及其难以捉摸。你不能说他正直,却也不能说他不法。他有他自己的规则,有他自己接人待物处理事情的方式。而至于这些毋宁正确与否都不是他人能涉及。好的建议他接受,他认为不妥的那便当不妥来处理。他秉承着他的骄傲以睥睨他人,却仍存在着谦逊以寻求着进步——虽说细微。
他心狠手辣——这毋庸置疑。在狄仁杰处理一些琐事的时候,偶尔他也可以在一旁听着。这时他便发觉狄仁杰处理冲突之类事情的手段大多都是快速狠厉,从不拖泥带水,宛如一个精密执法者——虽说这所谓法律是他自己心中准则。
虽说狄仁杰总的来说大抵算是个不法组织的头目,却也有自己的仁义道德、有他所谓的规则。所以他处理事情时总又潜藏着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温情——他一直维持着附近片区的安定,械斗、斗殴之类,他都极力遏制并且避免在居民区内发生。他对自己的部下总是关照,而对他也是照顾的很好。他有极强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他有他的骄傲,这就是他的骄傲。
李/元芳在了解这些后不由得有些犹疑——他开始思考自己狄仁杰在自己心中处于何种位置,是良亦或是善,是该被支持的还是该被否定的。
他突然就开始不确定自己能否站在他的对立面。
虽然他对狄仁杰所做职业(如果这也能被称呼为职业)颇为不齿,毕竟无论怎么说来都是设计一些不法的事。但他偏偏又对狄仁杰的为人和处事颇为欣赏。况且他对狄仁杰的戒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消失殆尽——他已经在狄仁杰的车上睡着过很多次了,而狄仁杰揉他头发他也开始并无什么感觉——他不再会从睡梦中惊醒。
不妙,颇为不妙。
狄仁杰在他心中,大概早已从对立位置偏移开来了。
这让他颇为不知所措——他惶恐,觉得自己不齿,觉得愧对自己理想,也觉得辜负警局那边的信任。他惶惶不知所措,每天都几乎咬着牙入睡,半夜惊醒后后背冷汗黏诗。他不由得唾弃自己,却不知为何从未迁怒过狄仁杰,只是不由自主的疏远了他,像是一种逃避。
而狄仁杰对这小个子的OMEGA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也有些迷茫。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会有个头发柔软的小家伙坐在身边默不作声的听他讲话,已经习惯了每天送他回家。他怀念李/元芳常喝的百利甜那甜腻味道,总是回想起曾经李/元芳偶尔睡着后会不自觉的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呼吸平稳。李/元芳这般突然的抽身离去,狄仁杰不知为何便感到全身上下都不自在——处理事情时常常走神,文件居然也出现了错漏情况。
对他而言,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称为失魂落魄。
明明不应如此的——他们之间大抵只能说是普通朋友,只能说是寻常陪伴——
明明不应如此的。
他该一切如常,他该无动于衷。他该正常相处,他该不去逢迎,该不去牵挂,该只当做无所谓,不过是相逢一场——
但不知为何,他不能。
他居然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