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不可言。

二月初二
凤髓楼
[香鼎封口，满泄乌发睡拢在肩背上，不缚不束，正就着膏烛跳簇的妩丽星火，伏案写一妙字，羊脂腴腕上松拢榴石，毫端蕴秀临霜，写罢搁笔，这才想起阶下尚有青衫小奴，一则高挑，一则纤瘦，皆是乌珠清亮，眉端目秀的模样，颐指，信口]
往后，你叫蝉衣——
[恰是一缕月华荡进窗棂，柔握向眉睫，倒现出千万分的温存来，另并两指去承将将滑落的杏色春衫，薄纤的楚腰轻旋了半转，低颔存笑]你就叫明月奴吧。

二月初三 早
讲堂
[软浓乌睫轻轻一搭垂，纤肩薄腰，行动间香风习习，浑是半幕沉水雪雾，洇在袖口裙边。孑身端立，抬眼予一息，复是柔顺启声]雍州，雍妙。

二月初三 中午
凤髓楼
[才用过膳，正捧宫册欲读，一双履鞋分付西东，罗袜将垂未垂的悬在踝上，此时明月奴小心翼翼的提了盏芙蓉灯，拿眼一观，是六方垂穗，金玉弯骨裹的华光莹莹，琉璃屏前一柄漆干倒垂荷叶，雪指一拨活信，便是一派光痕陆离。弯眼笑过一回，又询]
是沉光送来的，诸位都有罢？
[她只道不清楚，白腻的臂托扶软腰，一壁卸了腕上玛瑙榴石的莲钏，权作回礼]
她今日未至，应当是有恙在身。你替我问一声，若是大好了，就来一叙。[是有些午倦的懒散，小小拢个呵欠，打发她出去。]

二月初八 晚上
[晚风归云，半爿月华格外温柔，倚靠玉琅玕，一双悬笑的温目，探去望廊角飞檐下垂挂的那盏芙蓉灯，藕粉抱纱的云袖徐徐垂淌，方才净濯过，更衬得雪肌间蘅芜香净，催人欲醉。正笑着指人拿长钩拨偏荷信，偏颐时绿云上簪的缺脚翟钗，不防被带偏一记，脱将滑坠，仰承商风，径自往楼下跌去。]
[急急伸臂去捞，回神间仅余一片虚无，越性背身一倚，沐就月华清练之下，柔玉掌楚腰，不疾不徐的握攥一把鸦发，笑的很慵娇，扬声信口]
下头有没有哪个好心人——同妙妙捡一记簪子呀？[忖了一下]有赏。
二月初八 晚上
李颂
某楼
【孤灯夜行，青石地敲出声叮当脆响，飘首一句赏，躬身相拾】香簪破空，划了行人面，是赏，还是赔？
二月初八 晚
雍妙
凤髓楼
[一怔，探去横波柔长时，一盏琉璃灯球莹灭，直身往下行去，云头小履踏的轻轻，先翻覆将人看过一遍，这才松一口气，眸心卧藏着万水千山，柔而慢的投去一眼，檀唇含笑。]
若伤了陛下，那就赔妙妙做一只鹦鹉，镇日挂在紫宸廊下，迭声“好陛下”的叫，逗您开心，好么？
[很自然的握拢他掌，呵热香雾，又拿小裘裹在怀中，月华铺着肩头柔缎，这才笑盈盈的抬头望去。]
您这样孤身踏夜而出，是寻香来了？
二月初八 晚上
李颂
某楼
【旁话尽入，摘要自收。只凭暗香摄人，拢掌一握，抚面凑颈来嗅】寻香香自来。【堕发肆垂，任意替她斜插，面唬】美人鹦鹉，朕要了。【他话不续，留口谕九州娘娘小字妙妙者，移居紫宸随驾】
紫宸殿
[被掀红浪，浑圆腰窝承两滴仙露，兴时凝珠挂在眼梢，咬颈哭泄，披覆乌发撞起光润，帐旁一绺穗子扯得七零八落，一双履鞋分付西东，早起腻缠，又细细将人吻过一回，这才探下白玉，扶着磨疼的楚腰，往十二阙讲室里去，时刻分毫不差，仍随众认习礼仪。]

二月初九 傍晚
十二阙讲堂-宫道
[这厢极认真的学坐立行止，纵是腰酥腿麻，也咬唇强忍，一日下来，磨的眼圈红了大半，扶着蝉衣递来的小臂，几是半倚半靠，酣艳风流，徐徐往紫宸去，一壁抬头观九龙影壁，小奴抬得凤髓两箱笼细软，另抱书屉妆奁，先拦着询了两句，左不过是“叶小鸾眉纹石砚，白玉瓮的百香早露”之类的话，这才复让启行，仍旧姗姗往前走。]
二月初九 傍晚
宫道
兖月
看雍娘走路的姿势好似有些奇怪，便快步上前赶上了她，福了一福，问道“这是怎么了？腿脚不舒服？”
二月初九 傍晚
宫道
雍妙
[夕照一道铺陈，更显得玉媚珠温，总比往日多了点似有还无的风情，本是挑了远路，却措手不及接了一声唤，柳腰旋来，交领中隐透的一点殷痕，抬手整襟掩过，胡诌]
昨夜梦会周公，说的什么“巫山云雨”，枕席旁玉如意硌的腰疼。
[乌睫垂低，婉婉笑起]兖娘接了我的玛瑙榴石，却再不来凤髓找我。[佯愁捂着心口]好教妙妙伤情。
二月初九 傍晚
兖月
宫道
恍惚瞥见她颈间异样，心中猜想更定三分。掬袖掩口，吃吃的笑“好姐姐，什么叫巫山云雨啊？月儿不知，姐姐教我？”
嘿嘿又笑两下，牵人玉荑轻轻摇了摇“谁说我没有想着姐姐呢？这不昨儿晚上我去凤髓楼寻姐姐，却不凑巧呢”
二月初九 傍晚
雍妙
宫道
[袖揽余晖烟霞，信拨耳下悬玉，两指挟她颊上腻滑，既笑还嗔]就是，与有情人，做快活事。[掌不住一笑，缈香细细，昏昏落得耳畔薄酣，纵是偏溺风月情浓，尚经不住这样打趣，很轻的嗯一声，携人向前走]
来得这样巧？可见是唬我了。[金乌徐徐沉，拉拽着不肯付身寂夜，远处一片重檐飞阁延绵成静默的碧海，偶有闪烁的，是九龙眼里点的金睛。含笑袖手。]
再不挂你的宝贝宫灯了！
二月初九 傍晚
兖月
宫道
偏首去躲她，不等话音落定，便跺着脚，显见三分羞赧，却是稍稍提了声儿“哎呀妙姐姐你真坏！人家还是女孩儿，你干嘛要与我说这些呀，一定是你知道快活了，来羞我呢！”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近前去挨挨她的肩，挤眉弄眼，“喔——我知道了！”一拍手嘻嘻的笑“我昨儿晚上真的有去找过你，怪道我说见不着人呢，原来妙姐姐是和雍娘一般，去过紫宸了！”
别过身去，仍是满面笑意“陛下是与了姐姐更好的了，再看不上沉光的灯了”
二月初九 傍晚
雍妙
宫道
[春色恼人，也不知哪来的风流冤业，将将遮去瞳窗里讪讪，小搡她纤削肩头，半哄劝的轻柔语意]好啦，明儿去找你玩，啊？[相偕走了一段儿，白璧颊上胭脂飞霞，分不清是余羞还是落日残艳，摆摆手。]
先回啦。
二月初九 傍晚
兖月
宫道
看倩影渐远，顿收笑意，同奴低语“莺莺你瞧，咱们学不来的好风姿呢”
足下绣履轻踹细碎石子，背道而返

是时候展示一下撩人技术了！

三月初九 晚
雍妙
太液池中央
[湖心一叶轻舟，碎月成影，琼台筑莲，孤光笼得星火萤萤，金玉绣幕里，信意卧支船头，一支无名小调含在唇中，半盏温酒绵长入喉，也半慵半醒地打起了瞌睡，羁愁一搦，袖湿茜桃红露，皓雪腴腕上仅扎一条莲青束发软帕，一头柔缎乌发几要铺垂水中，随着漪纹荡荡悠悠，清光顺泻而下，三两雪白珍珠钗环零落一侧，温柔而晃目。]
[雪色与月色之间，当真能有第三种绝色。]
三月初九 晚上
李颂
太液池
【夜行闲闲，乍然抛目湖心，亲询】是哪位谪仙娘娘。【叫宋是寻船】夜生寒，冷不冷？
三月初九 晚上
雍妙
太液池
[很倦懒的初初转醒，尚是眉云眼雨，不清明的婉转斜飞，隔着烟波浩渺，惺忪间声嗓慵娇，从容应道。]
是洞庭洛神，胭脂……小仙。
[待到目中澄明了，撑起半臂来，鸦发也自湖镜上稍稍提了些，盈笑看人泛舟而来，月华柔和施与素睫眉鬓，一痕锁骨前，云母子扣与珍珠一色晕光，咬指又笑。]
既已谪落红尘，先生是正人君子，定不会拿妾的羽衣罢？
三月初九 晚上
李颂
太液池
【登舟游湖，并水声泛泛】朕想是凌波仙子，原来宓妃更俏，【躬身相邀】不过长安在西，女神落错了地。【要拢她入臂，撑衣避寒】正人君子，亦非柳展获。
三月初九 晚上
雍妙
太液池
[欣然入怀，摩揩间有些陌生的香气，宽袍裘衣绒绒的撑度在雪颔之下，遗起眉清目艳，天真与娇媚，又有温柔风骨，捉他掌腕。]
洛水之畔，宓妃名妙。[纤肩薄质，款款偎在怀里，楚腰傍臂，红瘦腴肤正恰相当，玉雪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个妙字，眉目婉转生情，尾指离时无意一搔。]
妙不可言的妙。
[将人十指扣在掌中，再没旁的动作，乌睫软软垂。]
既已入怀，先生可舍得我再归九重么？[又很自然的依紧了些，一本正经。]若吹回去，便再无人会还了。
三月初九 晚上
李颂
太液池
【拢衣更覆，氅下搂腰愈紧，怕她果真溜去，随应一句，不知唤名不是】妙。【交指深锢，面与她越近，鼻息吞吐间，暧昧浓稠】既已谪尘，何须徒劳再反，朕拿大明宫供你肆意，拿江山允你飞翱，够不够？【追问】返不返？
三月初九 晚上
雍妙
太液池
[风恬浪静，舟横渡，花满渚，啄吻下颌，如此腻了有几息，动情时分香气愈发蘅芷幽兰，粉颈嫩香，斜了凤带红鞓，圆润的云母子扣欹歪三分，锁骨栖朱砂，暧昧气息茸茸铺打在耳颊边，两只玉耳薄红，不禁痒的一缩，软着声讨饶]
好陛下，甚么九重银汉，再不逃了！
[怡然将指尖一一吮吻个遍，说得词艳句靡，偏偏眼风正儿八经，含糊不清]常听人说，桃花庵里，极乐之道，消弭业障。[香艳口脂弥留在跃动脉搏，仰面望人。]
陛下好心肠，教一教阿宓罢。
三月初九 晚上
李颂
太液池
【斥耳燥燥，反身将人压下，左右自退，一解缠绵。夜半抱回紫宸，再行一番云雨，翌日令擢才人】

三月初四 中午
兖月
宣微殿
请雍宝林陪膳
三月初四 中午
雍妙
蓬莱偏殿
[绣棚上蹙金平盘，满绣蓬莱三山，晕色鹤羽茱萸深浅，分毫毕现，装模作样地刺上几针，扭歪盘曲，惹得蝉衣发笑，一时也不羞恼，胭脂慵傅，只将针虚虚一抬，反没雪松奇石中。]
美人倚绣棚，要的自然是堕发慵垂，袅袅婷婷的弱柳姿态，难不成真教我同那些下等的绣娘拼针绣工夫么？
[一壁取了玫瑰花汁净手，一壁就有伶奴打帘进来，说是宣微相邀陪膳，金盆撩水，不急不慢的抬着玉葱纤瘦，应声。]
是么？[稍顿了一息，又续]让她回去同淑娘娘说，宝林想用一道桂花糖藕。[眉目轻轻垂着。]
新酿的槐花洋蜜，西湖丝藕，便很足够了。
[说罢这起子话，才正簪理襟，往宣微去。]
三月初四 中午
兖月
宣微殿
请人入席，面前呈的正是那道糖藕“才让厨房新添的，都按你的话告诉了”
递筷与她，凝目一笑“尝尝，妙妙自蓬莱琼岛，降宣微凡尘，人间烟火可还讨你的喜？”
三月初四 中午
雍妙
宣微
[槐蜜熬制成的糖衣均匀的裹覆在藕上，一筷子下去连起香丝，黏连着软糯清甜，再有洁粉梅片，玉碗承起精雕细琢的荷叶鸡汤，汤浓而清，点缀细细葱花，一小块色泽油亮的东坡肉，细细捆扎着落在洁白小瓮里，不啻于饕餮盛宴。]
[任人布菜，眼底盛着满席光影，笑眼弯弯。]
我上不了蓬莱，也做不得姮娥，浑赖在人间烟火，软红十丈里，赶也不走的。
[银勺划汤，一尾长澜。]
您步青云——离九重阊阖，也不过一步之遥啦。
三月初四 中午
兖月
宣微殿
夹一箸炙鸭肉，蘸过小碟椒盐，滋味甚好。又拣醋芹解腻，待人说罢，停箸看她，扬唇自哂“青云之上，仍有九霄。只一步之遥，也是鸿沟难逾。兖月自恃天上月，却难与羲和同辉”
递一筷驼峰炙给她，“妙妙风雅旁人难及，如何做不得姮娥？”
“不过是，偌大蓬莱，独你困偏殿一隅。可甘心？”
三月初四 中午
雍妙
宣微殿
[此际静默片刻，忽而送递去含笑眼风，蕊心分外妩丽，清而浅的缀上一句。]
其实，朝辉有时灼目，月华总是温柔。
[慢饮一盏芙蓉清露，暂平浓酱腻意，小腕上缠连的碧玺榴石，往臂上滑落了方寸，俄尔一哂，长睫掩过深静潭底中，淡远的一点不平。]
您说妙妙风雅么？[摇头，拢着银箸的两指愈紧。]妙妙其实是大俗人，想要殷切爱重，也爱胭脂宝珠。
[一嗔一转里，字字深意。]
偏殿太小，我不爱住。
三月初四 中午
兖月
宣微殿
满呷清茶，饮毕半盏，方道“其实，以妙妙之资，实在不该屈居宝林”
向她睇去一眼，慢条斯理，叙说昔日旧事“尚在十二阙未册封时，也只有你与荆娘梁娘承幸，妙妙还在紫宸连宿多日。为何后来她二人双双位至婕妤，如今一个又入主合章，只有你...”
适时话止，容她片刻思量，展眉又添“妙妙想要胭脂宝珠，为谁求，同谁取？”
三月初四 中午
雍妙
宣微
[辛藻每每坠耳，唇角笑意愈深，只是眼里慢慢冷下去，缄声听她分析利害，挽袖堆云三叠，濯手漱口，清茶在唇舌间滚了两遭，压下胸臆中翻涌情愫，再抬眼时，依旧贯素温柔风流，轻描淡写。]
娘娘是想说，只有我，据占末席，人微言轻。
[将翻起的竹绣内衬细细掖回腕下，沉肩拜过，行动举止皆是毫无纰漏的妥帖。]
娘娘的意思，妾明白了。
三月初四 中午
兖月
宣微殿
离座起身，伸臂将人扶起“咱们二人用膳说话，不必动辄行礼”
拢她双荑在掌“原也只有她二人恩宠相当，可如今中宫有孕，梁娘看胎，陛下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
眼底笑意澄澈清明，轻拍手背“我瞧着，陛下不是个不念情的。圣上千秋将近，妙妙是个明白人，对吧？”
三月初四 中午
雍妙
宣微殿
[垂首称是，温驯的鹤颈一弯，又闲叙二三，这才折归蓬莱，在廊下立了半晌，左右无人，长柄玉勾掀却雪衣面前香榧盆，这才消弭几分心中邪火，婉柔的眼风中鲜少有这样白刃直锐的锋利，冷冷一笑。]
鹦鹉前头，[抱臂旋身。]不敢言。

其实封为最末宝林，一直是雍妙内心逆鳞一般的存在，但她是个很会调整自己的女孩子，用“持而宝之，林下风气”来安慰自己，但当被兖月一刀翻开疮疤的时候，她会难堪，愤恨，不甘，这个时候，各取所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李颂死了。雍妙看着紫微陨落，杀破狼齐聚，心中想起的却是太液池上，他笑称的一句妙。他承诺的大明毁了泰半，江山也无法再任她肆意，她没有荆梁二人这样的深情，甚至有殉情的勇气，她爱李颂吗？或许不爱吧，她只爱自己。
但是偶尔在梦醒时分，星斗之下，她也会对着月亮，偷偷的倒一壶酒，思念一个人。